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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与考证:萧红居地安葬地及纪实作品研究》(29)

//m.zimplifyit.com 2013年07月31日15:30 来源:中国作家网 郭淑梅

  我在家里等待着,

  等待明朝再去煮米熬汤。

  这大段的叙述,是萧红委曲求全的表现。在与萧军相处过程中,他是强势的,占据着夫妇关系的主体地位。萧红一直扮演着传统妻子的角色,做饭擦地打扫房间,替丈夫抄稿,招待两人的朋友等。当然,她也要写稿子,在这一点上,她又与萧军的作家身份保持了对等地位。因此,叙述主体“我”揭开了两人关系的内幕,萧红从三年前萧军爱人的位置,转换到当下萧军煮饭婆的身份。对此,萧红是无奈而心酸的,她努力想跟上萧军的脚步,却发现即使跟上他的脚步,与他一样出版有影响的小说,她仍然必须退回家庭,享受没有爱情的婚姻生活,“等待明朝再去煮米熬汤”。正是因为萧军的成功,仰慕者众多,春风得意之间,才放弃了萧红。假如说商市街时,女孩们喜欢他,他也喜欢“招花惹蝶”,他还有所顾及萧红的存在,毕竟汪林、程女士只是有美貌和青春年少作本钱,缺少萧红的才气,而这一点是他在任何女孩身上都没有看到的。可是,到了上海一切都不同,才女比比皆是,况且他始终认为萧红的才气也仅限于散文而非小说。

  在上海,胡风对萧红的才气高度赞扬,他和鲁迅先生一样都认为萧红非常有发展前途。他曾对萧军说,“她在创作上可比你高,她写的人物是从生活里提炼出来的,活生生的,不管是悲是喜,都能使我们产生共鸣,好像我们都很熟悉似的。你是以用功和刻苦达到艺术的高度,而她可是凭个人感受和天才在创作”。对此萧军是表示认可的,但胡风披露的一个场景却表现出两人完全不在状态。“我也是重视她的才能的,但她可少不了我的帮助”。是的,萧军的确帮助了萧红,这一点成为萧红前行过程中永远无法跨越的障碍。她心系萧军,对他曾经的帮助感念不已,也试图在两萧关系中尽妻子义务,照顾萧军生活起居。可是,在胡风夸奖萧红时,萧军不得不应付胡风的说法,且在承认萧红才华的基础上,又把自已抬到萧红之上,对此,胡风写到,“萧红多半很委屈地撇撇嘴”。可见,在外人面前,萧红懂得给想展示男人风采的萧军留有余地。

  苦杯(七)

  我幼时有个暴虐的父亲,

  他和我的父亲一样了!

  父亲是我的敌人,

  而他不是,

  我又怎样来对待他呢?

  他说他是我同一战线上的伙伴。

  苦杯(八)

  我没有家,

  我连家乡都没有,

  更失去朋友,

  只有一个他,而今他又对我取着这般态度。

  失去爱情,也就失去了爱人的呵护。更可怕的是,在萧红背叛男权制家庭,只身在社会闯荡时,只能心系萧军,渴望他能够帮助她对抗封建家庭,获得经济的独立和人格独立。然而,如同大多数离开家乡亲人在外奔波的女孩一样,一旦被所爱男人抛弃,她是无处倾诉的。男人似乎不必考虑倾诉的事情,处理起感情的事情来更为潇洒。此时,萧红不是一个作家,只是一个远离家乡没有亲人和朋友在身边的女孩。把他的“暴虐”与她所憎恨的父亲相提并论,再次遇到的是“出走”的问题。当萧红无力反抗时,她选择的就是“出走”。

  苦杯(九)

  泪到眼边流回去,

  流着回去浸食我的心吧!

  哭又有什么用!

  他的心中既不放着我,

  哭也是无足轻重。

  苦杯(十)

  近来时时想要哭了,

  但没有一个适当的地方;

  坐在床上哭,怕是他看到;

  跑到厨房里去哭,

  怕是邻居看到;

  在街头哭,

  那些陌生的人更会哗笑。

  人间对我都是无情了!(无处哭,这是男权社会)

  苦杯(十一)

  说什么爱情!

  说什么受难者共同走尽患难的路程!

  都成了昨夜的梦,

  昨夜的明灯。

  诗的最后部分,是写她无处藏身的痛苦。哭泣是一种伤心的权利,然而,在这样一个男权社会,在这样一种不断背叛的情势下,萧红有权要求萧军对她保持爱情吗?有权要求萧军坚守山盟海誓吗?在萧军晚年忆上海旧巢的诗中,表达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情,“双双人影偕来去,霭霭停云瞰暮朝。缘结缘分终一幻,说盟说誓了成嘲。”可是对比萧红1936年的诗作,萧红痛苦到了极点,悲愤到了极点,“说什么爱情!说什么受难者共同走尽患难的路程!都成了昨夜的梦,昨夜的明灯。”难道是萧红冤枉了萧军?诗虽未在萧红生前发表,却是萧红关于爱情的清理,是一种切割的前奏。不发表,在这里最重点的一点是萧红还不想与萧军分手,对与萧军的关系的处理,萧红还是极其慎重的。

  无法排遣萧军移情别恋带来的痛苦和健康的每况愈下,在黄源的提议下,萧红决定东渡日本留学。

  第五节 日本东京:鲁迅“遗嘱”

  1936年7月15日,尚在病中的鲁迅先生设家宴为萧红饯行。那天,他坐在藤椅上嘱咐萧红,“每到码头,就有验病的上来,不要怕,中国人就专会吓呼中国人,茶房就会说:验病的来啦!来啦!”这是鲁迅先生留给萧红记忆中的最后话语,直到鲁迅先生去世,萧红猛然间“想一步踏了回来,这想象的时间,在一个完全孤独了的人是多么可怕!”然而,为抚平自己情感的困扰,远走他乡的萧红失去为鲁迅先生送葬的机会。许广平对此只用了一句话,就高度概括了萧红因情感问题,最终不得不出走的遗憾,“终于她到日本去了。直到鲁迅先生死后才回到上海来。”“不要怕”就成了先生给她的“遗嘱”。

  临别前,在鲁迅先生家吃过饭,萧红、萧军和黄源拍摄一张照片,这张被戏谑为“勾肩搭背”的照片上,萧红看上去笑盈盈的,新换的烫过的发型,预示着重新出发的状态。

  朋友们大都不喜欢她烫头发,她梳小辫子的可爱形象,让很多朋友喜欢。可她自己却不这么看。从她高兴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对换个新环境,展开她与萧军的关系,充满期待。烫头发着旗袍作为时髦女人的装束,是否是她选择时尚走向和审美的开始呢?

  7月17日,在上海乘船。翌日,船抵长崎,给萧军发第一封信,称“若是我一个人怎敢渡过这样的大海!”,准备下船去玩玩。

  萧红到东京后,住在趜町区富士见町,二丁目九一五中村方。

  在写给萧军的第二封信中,她努力地克制感情,掩饰心中不快,试图让两人的感情回复到以往。信的内容多是嘘寒问暖,过日子的闲嗑,家长里短的情调。偶尔透露一点相思,也是点到为止,“屋子里面也很规整,只是感到寂寞了一点,总有点好象少了一点什么!住下几天就好了。”这次通信,她很体面地保持着两人感情关系中女性的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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