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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与考证:萧红居地安葬地及纪实作品研究》(43)

//m.zimplifyit.com 2013年07月31日15:30 来源:中国作家网 郭淑梅

  分手时刻,站台上的一幕令人触目惊心。萧红倚在车厢的窗口,萧军就近买了两个梨子冷不防地递进她的手里。萧军记录下她茫然地接过梨子,泪水涌上眼睛的情景,“我不要去运城了啊!我要同你进城去……死活在一起罢!在一起罢……若不,你也就一同走……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懂得你的脾气”。

  萧军用很多诸如两人还能再次“会合”、“我强壮”、“应该留在这里”之类的托词打发萧红。

  聂绀弩看到两人难舍难分,依依惜别的样子,更是打趣萧红,萧军留下打仗是完全可以的。因为他身体强壮,打游击也可以打,跑也比他人跑得快。

  萧红忍不住反驳到,“你们也并不软弱啊!为什么不留一个在这里?”

  端木蕻良则嘻笑着,“我们怎能比起萧军呢……这正是他‘建功立业’的时候啦……却是我这类人吃瘪的年头喽!”

  临汾车站的道别,在外人看来两人还是感情热乎的,并没有流露出分手的迹象。谁也不知道这缠绵悱恻的景象到底隐藏着什么。对于萧红而言,心里一定下了决心,如果无法规劝萧军一道撤退,那么只好各自打算。萧红对他继续规劝着,“我不仅仅是为了你是我和‘爱人’才关心你!就仅是同志的关系……我也不乐意你就这样。”她的努力显然是失败的。

  丁玲也是劝解萧军,以她的经验,临汾不保,萧军理应和萧红一起去运城,免得她担心。萧军请求丁玲,要代他好好照顾萧红,因为萧红身体不好,“处理一切人事又不及你熟练有把握……她到运城可以不必停留,就随你们到西安,她如果乐意,而后你设法把她送上去延安的车……不然就暂时住在你们团体里罢”。丁玲认为萧军留下来,和学生打游击的想法根本靠不住,因为打游击离不开民众,否则粮食等全成问题,现在临汾的民众都跑光了,萧军又如何打游击呢。对于萧军当时没有回武汉写作的心情,又担心自己万一被打死,又对文学上没干完的工作有点“牵挂”的矛盾心理,丁玲建议萧军去五台山,在那里既可以平复他想上战场的激动心情,也避免萧红担心他去不靠谱的游击队会无谓牺牲,同时也可以借机会积累一些写作素材。萧军很高兴地接受丁玲的建议。

  在车站上,丁玲调动起战地服务团团员们,让其为想留下打游击的萧军唱送行歌。团员们喊叫着“萧军万岁”,唱着“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满眼的热泪总不干……到明天”的歌,看着眼前的情景,萧红则无言地从车厢窗口探出身子,望着萧军。萧军几乎不能够忍受这样一种分别,“我要过去拥抱她”,但歌声响起,他不得不孤身一人转身走掉。

  萧红和其他人坐车赶赴运城。车站已空荡荡,萧军回到房间,屋角留下萧红的一双小皮靴。“那是一双棕红色的她常常在爱着和夸耀着的小靴子。她每次穿起它们行路,总是故意要显得一点愉快和轻捷——她竟然忘了它。”萧军给萧红和丁玲各写一封信,并托人带给她们。

  红:

  这双小靴子不是你所爱的吗?为什么单单地把它遗落了呢?总是这样不沉静啊!我大约随学校走,也许去五台……再见了!一切段同志(丁玲)会照顾你……祝健康!

  段同志:

  拜托您,因为您的地址固定些,请把这个小包代收一收罢。里面有一部分是原稿,一本书,两本日记,几封朋友们的信。如果我活着,那请再交给我;万一死了,就请把那日记和朋友们的信,顺便扔进黄河里罢。或者代烧掉它。总之,我不愿自己死了,这些东西还留在别人的眼睛里。请尊重我的嘱托。

  当他一人走到汾河,在一个煎凉粉摊前,吃着凉粉想着上次和萧红、聂绀弩一起吃凉粉,吃完一起赶路的情景。小贩问起上次拉着他让他少吃,怕他吃坏了胃的那位女先生(萧红)哪里去了。萧军想着萧红和丁玲战地服务团也许到了西安。萧红也许在等待他,“人全是爱安全爱幸福爱朋友爱亲人的,谁真正乐意向艰苦的不可知的旅途上去进军?谁愿意抛开朋友抛开亲人,孤独地向着死亡的井口去探险?这样做那一定有着比这些更大的迫力在促进着他们,使他们不能不忍受这些苦痛的割离,不能不踏向明知是艰苦,明知是灭亡”的路走下去。他察看以前两人住过的地方,人去楼空,他不能忍耐这寂寞和荒凉,他又矛盾起来,“人是不能和他的群断了关系,那会使他丧却了所有的价值和机能!我应该马上离开这墓地似的地方,一刻也不能停留”。在空荡荡的临汾,萧军无言以对。正中丁玲的预言,民众都逃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又如何打游击呢。

  在激情与现实面前,萧军往往是把持不住的。他的坚持留下,是一种没有妥善安排的兴致大于理性的逞强。萧军仅凭着一股热情就要上战场与敌人拼杀,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在无人相伴的寂寞中,他和山西民族革命大学的教员一起离开。最终,还是去了延安。以打游击的理由和萧红分手,是萧军在试验彼此能否离开对方,还是真的想去见识一下沙场,具体心境不得而知。萧军的这次任性而为的结果是,他既没有成功地上了战场,也没有和萧红再握手言和。

  萧军在《侧面》中对萧红的形象描写,可能与真实的萧红确实相差太远。萧红的刚烈和决断,并没有出现在他的叙述中。他总是站在“英雄救美”的角度,把萧红描写的很弱,很可怜,喜欢哭泣的女人。萧红是需要他做导师和父亲,保护着的“孩子”。他的怜香惜玉,似乎很不对萧红的口味。不知为什么,萧红通过自己作品表现出来的萧红,与萧军通过作品表现出来的萧红,完全不在一个平面上。萧红文章中表现的英武气和智慧,意味着她心智上的成熟,眼界上的开阔,远超过萧军的设想。直到写《侧面》,他还是没能理解萧红,真实地写准萧红。

  第四节西安八路军办事处:聂绀弩与萧红的小说学

  2月24日,一路风尘的萧红,给她身在延安的朋友高原写信,希望他们能够在延安见面,由于逃难中连刊物也看不到,届时可以“用谈天替代看书”。

  因为我现在是在民大教书了。运城是民大第三分校。这回我是一个人来的。从这里也许到延安去,没有工作,是去那里看看。二月底从运城出发,大概三月五日左右到延安。假若你在时,那是好的,若不在时,比你不来信还难过。我好像和秀珂在东京所闹的故事同样。

  在往西安去的火车上,萧红和塞克、端木蕻良、聂绀弩等人共同创作话剧《突击》,由塞克执笔整理。

  3月初,萧红等人到西安,住在八路军办事处。萧红并没有像她对高原所讲的那样3月5日左右去延安,她滞留在西安八路军办事处。聂绀弩陪丁玲去延安述职前,曾经征求萧红意见,是否可以一起去延安,萧红没有答应。

  3月16日,话剧《突击》在西安公演三天,场场爆满。剧组创作人员还获得周恩来的接见。

  3月30日,萧红给胡风写信,希望能够发表《突击》剧本,若是可以负担得起,请他把稿费寄来。

  这一遭的北方的出行,在别人都是好的,在我就坏了。前些天萧军没有消息的时候,又加上我大概是有了孩子。那时候端木说:“不愿意丢掉的那一点,现在丢了;不愿意多的那一点,现在多了。”

  现在萧军到延安去了,聂也去了。我和端木尚留在西安,因为车子问题。

  为西北战地服务团,我和端木、老聂、塞克共同创作了一个三幕剧,并且上演过。现在要想发表,我觉得《七月》最合适,不知道你看《七月》担负得了不?

  给胡风的信发自西安七贤庄八路军驻陕西办事处。

  在西安,萧红与聂绀弩看似漫不经心的接触,相当说明问题,对于她与萧军分手的原因和她的创作走向,都提供了清晰的轮廓。

  聂绀弩回忆萧红的散文《在西安》里,披露了在临汾车站萧军想留下打游击,将萧红托付给他的一次谈话。而在此前,萧军刚刚也把萧红托付给丁玲,希望萧红能够去延安或留在丁玲的西北战地服务团里。对于聂绀弩,他将如何托付呢。

  临开车的时候,萧军单独和聂绀弩一起在月台上闲聊。他认为临汾是守不住的,聂绀弩等人此行是不会再返回临汾。他身体好可以上五台山去打仗。聂绀弩问及萧红怎么办时,萧军希望借此分手的决定还是让聂绀弩很吃惊。

  “哦,萧红和你最好,你要照顾她,她在处世方面简直什么也不懂,很容易吃亏上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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