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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部的新生代(12)

//m.zimplifyit.com 2013年10月14日16:10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利芳

  安武林爱读书。从小就爱读书。读书的经历与体验贯通了他的童年、少年、成年。他有大量的散文是写读书的,真实记录了他的阅读生涯与他的思想轨迹。写作与读书关系密不可分,大量的阅读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资源与艺术灵感,使他成为了有知识广度与思想厚度的儿童文学作家,这为他儿童文学创作的可持续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根基,相信他更多的文学精品还在以后。

  第三节 李学斌:走出麦地的天空

  无论从当代儿童文学的整体格局,还是从地域儿童文学的透视基点,新生代儿童文学作家、批评家李学斌都是值得“深描”的儿童文学文化现象。这个结论的获得并不全然是因为这位年轻儿童文学人在当下创作与批评界所产生的实际影响,更在于隐含在其成绩背后饶有趣味的文化身份问题,这包括两个层面:一指其个人文化背景的迁移——从“西部”走向“东部”的“物质与精神”的蜕变过程;二指其作为上个世纪60-70年代儿童文学从业人员的代际身份特征。以及这二者文化特征的谐和所决定了的某些儿童文学价值论意义上的现实理论问题,都是其作为“深描”对象的深层原因及分析研究的主要问题视域。

  一、逝去的童年风车

  不同代际的童年经历书写对儿童文学意义世界的建构是非常有趣的理论话题。这不仅在于这种书写所自然携带的历史文化信息,更在于特定历史语境中的事件、人物、人文现象等所独具的内在审美涵义。因此,自我童年的儿童文学表达一方面成为这一艺术领域审美性构成的主要成分,同时也为人类文化史的完善提供了必要的史实材料,儿童文学作家应该自觉秉承记录人类童年经历的重任。

  李学斌出生在上个世纪60-70年代交际的乡土西部,这一时空定位的文化身份特征奠定了他童年经历写作的基本审美特征:农业文明形态下童年人生简单的纯真与快乐,微苦历史记忆中饱满的生活细节升华的意义,平凡朴实的体验中诗性意蕴的寄予与表达。总之,是原生态的贴近大地的孩子的视野与心思中展开的人生。其审美价值在自觉的童年体验的揣摩,惜重童年感觉,进而一种清醒的缅怀意识。

  1998年创作的《追赶风车的男孩》最明显地呈现出作家的上述理念。它写了男孩小木子从五岁到小学毕业所经历的故事。本书艺术上的设置整体和谐自然,截取了十一个历史的画面来组合还原一种消逝了的童年形态,从五岁的小木子“盼望秋天”到小学毕业时“长大了”的小木子的某种遐想与惦念,李学斌艺术操作下的童年感觉是真实、真诚、真性的。他适切地捕捉并反映了这一代际人童年心灵的一种状态,这种状况所内隐的生命体悟与存在感觉是历史的一种内容与结果,不可重复。农业文明形态所奠定了的自然、自由、自在、生存与生活一体、安静的我在方式成就了这一代人富饶的童年反思资源,由此生成的美学内涵是具备独特价值的。对当下的儿童来说,这种展示是一种文化讯息,他们可以此观看并体验为自己未曾经历过的童年,因为童心结构的相通性,世界场面的陌生化于是可融通理解开来,简单快乐的童年同时荡漾于文本内外。于善于经营文学感觉的成人来说,这一历史追忆便是一种情感的洗礼,美善的陶冶,甚而至于形而上的自我“鞭打”。《追赶风车的男孩》实现了这二者审美效果的平衡,原因在于创作中作家对两个视点的和谐安排:一是成长中的“小木子”的视点,虽然故事讲的是“过去了”的小木子的童年,但历时性的回溯丝毫没有损害“历史”原初的生动性,在场性。我们看到的就是共时演示的小木子的生活画面,逼真,亲切,是非虚构的童年情态。如小木子盼望秋天果实的馋劲儿,经历地震的风波,饥饿岁月里对粮食的贪恋与感悟,追赶风车的快乐,沙枣花飘香的季节里与霞子的相遇,作一名班级小干部的苦恼,欢乐的放火节,乡下孩子被城里人欺侮的感受,为一个花皮足球而生命离去的星子,以及星星点灯的无数个上学的夜晚……记忆长河中那些随风而去的细节在作家笔下又都一一地被恢复了回来。经过作家自然自由的艺术笔触,它们鲜活地凝固了,永远处于了正在进行时;第二为长大了的“小木子”的视点。小说不是对当下儿童生活的平面素描,它伸向了历史童年,必然内含长大了的主人公自身的主观回望。这一历史意识化的结果延展了作品的审美韵味,使得童年已不尽然是时间进程中之孤立的一段,而就成为时间进程中的一部分,浸透了由时间构成的人生体验的内容,由此童年意象便生发出伤感、诗意、别离与无奈的艺术感受,这也正是童年经历写作的审美意义归宿,也即上文所谓的对成人“形而上鞭打”的那一部分内容。

  作家写作本书的情感基调是平实而真诚的,这份赤诚氤氲了整个作品,最主要的是情感上的与童年经历的接通。阿瑞提说,“意象不是忠实的再现,而是不完全的复现。这种复现只满足到这样一种程度,那就是使这个人体验到一种他与所再现的原事物之间所存在的一种情感。”[7]没有情感层面的打通,复原的历史是僵硬的,不成为艺术。于对象为童年经验的儿童文学写作来说,此处便涉及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理论话题。

  儿童文学人是一群拥有特殊的历史感的人。愈久牵连于这个领域,这种历史感便愈沉重而超越现实存在之轻。这种历史感锁定了生命时间中的一个部分,对童年经历的觉醒是一个包括感觉经验、思想、情感、欲望等个体主观“内经验”的过程。我们是通过体验与理解来展开、积淀、升华这个过程的。以此恒定的聚焦所累建的首先是一种思维结构的基本图式,即儿童文学人始终在“童年”所规定的意义框架内解释生命,解释自己和自己所处身的这个世界。通过自觉的“历时”或“历史”态童年的思想固持过程,最终建构的是共时态的稳定的童年感觉模型,或者可以说培植起来一种个体与童年之间间性的情感力量。它也可以体现为是一种“童年”的生命状态,社会环境中的特殊文化关怀方式。

  之所以会产生上述的情愫或情结,即儿童文学人为什么非如此执著于自我童年,非必须经历这样一种心灵的激活与情感的跌宕不可?这是因为,我们是一群为“童年”立法的特殊成人。这一立法的过程是非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途径的,我们是在人文科学的通道内完成这个使命的。“理解与体验”是这一进程的基本方法论思路。儿童文学家需要“神入”自我童年,对话历史情境,完成自我童年合法化,这是为童年立法的前提。自我童年合法化是一种思维方式,是对自我童年生态资源的自觉保护,利用,它不一定体现为创作形态,它提供的是创作的基本情感能量,信仰动机,终归是一种精神支持。

  这个理论问题视域抽象于李学斌创造的童年世界。再从理论回到他的文本,便产生了更深度的阐释空间。“追赶风车”是作家笔下童年形态的一个中心事件,是映现童年场景的一个特写镜头。作家在精神返乡中捕捉了“追赶”的历史行为,不曾想却建构了一个表达“儿童文学”思想的关键词。儿童文学人面对的是“历史”态的童年,而精神劳作却始终在向前追赶,对象仍然是逝去的历史。我们在追赶历史,童年历史成为超越我们此在,向前奔去的一个时间维度,我们始终处于追赶“过去了”的历史情境之中,始终寻求并表达某种大于逝去了的客体的东西。正是这种精神游离中的直观,童年才被照亮了,放大了。

  童年风车永远逝去了,上了中学的小木子在最近处回望这一切是幸福的,更是伤感的。离开这段历史更远的李学斌回望时更是无限的美好与怅惘共存。那始终大于“追赶风车”的某种东西,长久萦绕在脑际,不肯离去。于笔者来说,感动中熔化的情感,停靠在自我童年的某个时刻不走了。那是一个黄昏,一群孩子指着天上的云朵,辨认为各种生命的图案,天逐渐黑了,然后是我们奔跑着的离去。离去时的小路,奔跑时的情态至今仍清晰地在“我”之中。可是作为历史,它们的存在因一次性而永不复返了。所以阅读李学斌本书的结尾时,情感的共鸣是强烈而深刻的:

  “不远处,小学校外的泥路上,有几个男孩在奔跑、嬉戏,欢声笑语不断随风飘过来。他们玩什么呢?小木子想。他记起了那次和星子、三子、王争气一起追赶风车的事。那时的自己多么像这几个奔跑玩耍的孩子,无忧无虑。而现在,自己仍然在奔跑,像追赶风车一样,追赶许许多多的梦。”

  二、走出麦地

  这是每一个农家孩子一生中最具体宏大的人生理想。从乡村走向城市,从落后走向文明,地理空间上的表层位移,是一个过于艰难曲折的过程。这就像是一场考验耐力与毅力的马拉松赛跑,一路的挫折淘汰了大多数的人,他们退败的惨况在这场赛事之后漫长的岁月中一点点表现出来。比赛的终点也就是迈向新生活的起点。文革结束高考制度恢复后,一代代的农家子弟走上了这条独木桥,上演了多少人间的悲喜剧。这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壮观而庄严的文化现象,值得“讴歌”与书写的东西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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