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西部的新生代(5)

　　20本的马小跳系列本本精彩，故事在中国孩子中广泛深入的程度创造了中国童书史上的神话。书中塑造出了系列成功的大人、孩子形象，如贪玩老爸，天真妈妈，严厉的秦老师，丁克舅舅，有趣的轰隆隆老师，四大金刚，笨女孩安琪儿，马小跳的天敌路曼曼，漂亮女孩夏林果，小大人丁文涛，疯丫头杜真子，这些形象都再丰富真实不过了，他们都已经在现实的孩子中脍炙人口。虽然杨红樱善于用平民视角透视那些在常理中不为人们所关注的孩子，如淘气包马小跳等，她喜欢在文字世界中还给这样的孩子以权利，但是她笔下的路曼曼、丁文涛、夏林果，这些为老师喜欢的小大人其实也很可爱。对他们，作家并没有矫枉过正的否定，相反，也写出了他们性情中本然的孩子一面，所有的孩子汇聚起来的都是五彩的童年人生。这其中真正需要反思的则是大人。

　　笔者以为，除了马小跳，还特别打动读者并能引起审美反思的一个人物是笨女孩安琪儿。这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女孩子，她不漂亮不聪明，总是笨笨的，傻傻的，是为漂亮女孩不屑、经常受同学捉弄、不为老师关注的那种角色。这样的孩子在生活中比目皆是。但是，她们内心善良，平和，没有任何心眼，总是简简单单、傻傻乎乎地甘愿陪衬着那些所谓的“名人”。无论我们怎样看待，社会中的人自然分出了各种层次，从小孩子起这一现象就存在了。处于“人之下”的那一部分平民是被人们忽略了的，他们身上所具有的优秀品质人们无暇顾及。杨红樱悉心关照了这样的孩子。她在“淘气包马小跳”系列的第三本就推出了《笨女孩安琪儿》，可以见出作家对这个人物的“看重”。在杨红樱眼里，每一个生命从出生起，都是妈妈的天使，也就是这个社会的天使。那些漂亮的、聪明的孩子已然被人们这样对待了，可是那些平凡普通的孩子由谁来给予呢？故事中只有马小跳的天真妈妈这样对待安琪儿，天真妈妈的想法就是杨红樱的想法。只有一双简单的充满爱的眼睛，才能发现笨女孩的天使本色。

　　随着杨红樱对马小跳性格的逐步塑型，随着他身边的其他人物形象逐步丰满起来，杨红樱也逐渐扩容了她故事的生活内容。更具时代气息、更宽广的生活形式被赋予了马小跳与他的同伴们。第15、16本《超级市长》与《跳跳电视台》是明显的症候。作家让马小跳的主体性有了更光明正大的发挥，马小跳竞选了超级市长，马小跳办了“跳跳电视台”。这样的构思明显看出杨红樱“创造孩子”的精神理念。她相信孩子只要被赋予足够的权利，他们是可以创造整个世界的。

　　第17、18本《开甲壳虫车的女校长》和《名叫牛皮的插班生》中，杨红樱更为明晰地呈现出她“解放中国儿童”的儿童观，比此前16本有所推进的是，作家开始试图“改变”马小跳的“生存”环境，为他合法化的存在谋求条件，创造可能。杨红樱深刻地认识到，人们对马小跳的质疑，无论是在文本中，还是在生活中，都是源于传统教育观念——“一种上对下、大人对小孩”的根深蒂固的权力意志，用故事中马小跳的原话说就是，“小孩子也是人！大人不能把小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正统的教育思想几千年来恰恰就是教育者想把小孩子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小孩子始终就是一个小孩子，他们究竟能有几分力量保卫自己宏阔的内心，维护自身强烈的尊严呢？如果不从根本上解放成人的观念，马小跳就永远只是文本中的存在，他的现实化只能是美丽的“神话”。解放孩子先在解放成人，调皮、活泼、可爱、幽默、快乐、诚实、勇敢、正义、充满活力的马小跳是成人创造出来的，是他的爸爸马天笑开明的教育理念的合理结果。但是马天笑始终是孤独者，虽然他的玩具可以获“世界”级的奖励，但是他的儿子在“中国”遭遇的却是恒久普遍的“批判”。“真实”的马小跳一面快乐天真地生活着，另一面也时时牵动着读者的心，让人们因为他在学校所遭遇到的不公平待遇而感受着辛酸与无奈。《开甲壳虫车的女校长》的亮点就在于作家执意要还马小跳以“公道”，“开甲壳虫车的女校长”是爱与美的化身，持有先进的教育理念，肯定并尊重孩子，不畏传统观念的阻碍，在学校大胆倡扬“捍卫童年”的崭新教育思想。她以睿智的眼光发现应试教育改革的阻力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家庭，于是她开设了“周末家长课堂”，以新颖别致的方法让家长们重新找回童年的记忆，认识到快乐之于孩子成长的重要性。

　　“女校长”是保护马小跳童年成长权力的重要力量。杨红樱希望她的出现能为中国的学校教育注入新的活力，为“解放中国儿童”提供源泉与活水。同样是源于此深远的用意，杨红樱在第18本《名叫牛皮的插班生》中则引入了另一新异的动力元素——一个名叫“本”的外国男孩。“本”的出现仍体现出作家在“解放中国儿童”这一问题上的良苦用心。“本”自由自在、坦率真实的个性与一般的中国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他与马小跳却一见如故，很快与四个调皮蛋打成一片。具有充分主体性征的“本”被放置在中国的教育环境中，因中西儿童观的巨大差异而演绎出本部中很多精彩的故事。让马小跳进入“本”的视野，用“本”的故事进一步诠释马小跳的性格，是这一本独特的构思。在尊重孩子的问题上，这一本也有新的推进。故事的前半部重点关注到了孩子的“情感”，这是传统观念视为“雷区”的敏感问题。作家对此有认真的思考——爱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它可以纯净人心，对孩子世界中的这一片真情我们只有尊重，不要滥施为暴力式的“辱没”。

　　马小跳是一个“纯粹”的孩子，也是一个“真实”的孩子。理想性与现实性在这个艺术人物身上达到了高度完美的统一。这是孩子或大人喜欢马小跳最根本的理由。马小跳是“长不大”的，他的精神性格始终在纯净的童年气质，这是每一部故事的生命灵魂；但马小跳毫无疑问是“正在长大”着的，杨红樱每一次的题材开拓，都赋予这份长大以一种切实而具体的内容。这双重性的思想深度的确很拷问与显示这位当红作家的创作实力。

　　在第19本《侦探小组在行动》中，杨红樱让马小跳他们撞击了贫民生活，此前，马小跳们的生活内容让读者总觉得是很“时尚现代”的，离很多底层孩子有距离，这一次的故事有了根本的改变。物质的贫困不等于心灵的贫困，故事中的女孩黄菊心灵手巧、热爱生活、勇于承担家庭责任，这都是作品很“亮丽”的内容。“一个鸡蛋”，使得这些物质优裕的孩子“看不下去了”，这一笔很真实。这种心灵体验对他们的成长是珍贵的。让孩子接近触摸真实，是我们成人不可回避的责任，这样对孩子的成长才是负责的。

　　故事中孩子们还撞击了一个富人老杜痛苦的心灵。并不亚于黄菊家庭生活的难度的，原来还有老杜心灵的难度。人世间的痛苦是如此的丰富多元。面对自己的错误，一个成人如何去作出抉择。当基本的道德底线在物欲时代被很多人摧毁后，一个不慎做了错事而也曾心存侥幸的人，是否能够真正做到自安？即便他真能逃脱社会与法律的“惩罚”，他能逃脱自我心灵的“惩罚”吗？一个非常严肃的人性与人生难题摆在了我们成人面前，也被摆在了孩子面前。更深一个维度是，马小跳们自己心灵痛苦的抉择，那是理智和情感的大较量。这一笔也是非常真实而耐人寻味的。马小跳们和老杜经历了一起处理案件的过程，已经和他有了非常深刻的感情。可是居然肇事者就是老杜，这是一个让孩子们痛苦而难以接受的答案。生活本相开始在马小跳们面前慢慢展开了，原来它并不是那么一厢情愿的“灿烂”！孩子们得学会慢慢去承受它。不过，他们也愿意努力去改变它。最终他们能说服老杜去自首就是一个良好的开始。在杨红樱的理想世界中，童真是可以战胜一切的。

　　第20本《小英雄和芭蕾公主》是写给汶川地震中受伤的孩子们的，杨红樱通过这一本想告诉所有的孩子：每个孩子原来都可能成为英雄，充满孩子气的英雄是最可爱的英雄！就像故事中的“小非洲”。小非洲是“战场”中的英雄，但他更是生活中一个普通自然的孩子。他的英雄事迹向我们证明了人性的美丽，孩子最本真善良的秉性。透过小非洲，杨红樱想说，人人都可做可敬的英雄，无论生活遭遇多么大的变故，我们都能以英雄的胆魄与毅力去面对挫折；人人都要做平常的英雄，绚烂与荣耀、赞誉与追捧对个体的成长来说，也许不啻是另一种毁灭性的“地震”，最平常的心境才能拥有最幸福持久的生活。

　　在5.12这一场灾难中，“小非洲”成了震中的英雄，可爱的马小跳们则成了震后的英雄，他们都是“真心英雄”。芭蕾公主在废墟上是坚强的百灵鸟，但她心灵的创伤所留下的后遗症却需要一个阶段的医治，她需要他人的帮助！并且是有方法的、真正到位的帮助。夏林果原本是一个高傲的女孩子，她却也可以成为别人精神疾病的治疗师！每个孩子原来都可能创造一个世界！杨红樱在最后一本的马小跳故事中，用意深远地将这个“真理”告诉给了世界。

　　四、《笑猫日记》：又一个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