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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笑伟 文艺:用诗歌展现强军兴军精神气象
来源:《解放军文艺》 | 刘笑伟  文艺  2022年04月20日08:33

 

从时代脉搏中感悟军旅诗的脉动

文艺:笑伟好,第一次见你,是二〇〇一年。当时,在总政宣传部艺术局委托《解放军文艺》和解放军艺术学院承办的全军青年作家培训班上,我们成了同学。那时,我刚调到解放军出版社文史编辑部工作,解放军出版社和解放军文艺社还没有合并,你还在驻香港部队,穿着刚配发不久的、跟我们不一样的九七式军装。特别是带有紫荆花图案的臂章,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着。再然后,是《解放军文艺》为“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八十周年诗歌专号”,约一批风头正健的诗人写长诗,后来出了诗歌专号。你写的诗名是《和平颂》:“青春的梦/穿过阳光的飞鸟/在天空上留下闪光的印迹/这新鲜的军装/这美丽的军装/如诗如画/看一看帽徽/可以看到北国蓝蓝的天/抚一抚衣角/可以触到南海奔腾的浪花/庄严的八一/在头顶点燃我们心中的梦/红色的领章/记载着这段辉煌的记忆/啊,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 都浓缩进这片动人的绿色/每天早晨,当我穿起这军装/就感受到全中国的重量……”读来令人激情飞扬。时任主编王瑛曾高度评价你的诗,原话我记不清了,大意是笑伟能很好地驾驭大题材,既能写出时代风云和思想深度,又能提炼出气韵生动的诗意来。对此你怎么看?

刘笑伟:是的,我记得那一次培训班。我曾经写过一篇近万字的散文《盛宴》,详细记录了参加那次全军青年作家培训班的情况,这篇散文也是在《解放军文艺》发表的。是《解放军文艺》引导我走上了业余文学创作的道路,我也一直把《解放军文艺》当作自己的“创作之家”。我的一系列长诗,包括您刚才提到的《和平颂》,以及后来的《纪念碑》《玉树涅槃》《铸魂》《中国声音》等,都是在《解放军文艺》首发的。我不敢说自己的诗作有多么高的艺术水准,但有一条是可以说的,那就是有时代气息。紧跟时代风云,高扬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的主旋律,是中国军旅诗绵延不断的文脉,也是我一直所追求的。从时代的脉搏中感悟军旅诗的脉动,就是我的所思所愿。

文艺:我知道你因为工作勤奋,从驻香港部队被选调到军委政治机关。一般说来,诗人都比较有个性,可是你在机关工作得也比较出色。后来,从原总政办公厅副师职秘书到《解放军报》任文化部副主任,实现了角色的转换,工作也取得了成绩。你是怎么处理工作与爱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的?

刘笑伟:其实,工作与爱好并不矛盾,关键是要处理好两者的关系。我一九九〇年入伍,先后在北京卫戍区某团和原军事教育学院宣传处任报道员。我上学时喜欢写诗。我至今仍清晰记得当报道员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位老师跟我说过,工作是暂时的,爱好是长久的,一定要把爱好坚持下去。这就是我多年来一直坚持业余创作的原因,甚至从事秘书工作的近十年时间里,也一直没有中断。首先,工作要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其次,要把爱好与工作结合起来,最好是有利于工作。比如说,文学创作提高的是文字水平和谋篇布局的能力,与机关工作的写材料并不矛盾。只要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并不会影响工作,还可以提高机关文字水平。都说“工学矛盾”,在我看来,工作和学习并不矛盾,工作可以让学习更有方向,学习可以让工作更有效率。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文艺:你是驻香港部队首任新闻干事,在那个重要的日子里一定有许多美好的记忆,或者印象最深的事或人,而这些也催生了你作品的独特性。请你回忆一下,这些经历对你创作的影响。

刘笑伟:是的,香港回归祖国的那一天,是自己当年青春的履历中最为难忘的一天。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题目就是《一生中最美的诗》,讲的就是香港回归那一天,我用进驻香港的行动完成了“一生中最美的一首诗”。由那一天回望,我此前做出了到驻香港部队的选择,经过岁月的熔炼和风雨的考验,终于迎来了香港的回归。我深深感到,个人的前途和命运,只有深深融入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和命运之中,才能焕发出光彩。其实,个人是微不足道的。但是露珠虽小,却可以浸入一轮朝阳。个人虽渺小,但在恢宏的历史背景之下,只要把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紧紧相连,就可以创造出值得铭记的功绩。驻香港部队的生活和阅历,深深地影响了我的业余文学创作。记得建军九十周年时,也是您向我约了一组诗作,就是后来发表在《解放军文艺》上的《火焰》《刀锋》《花海》这三首描绘驻香港部队进驻香港那个神圣时刻的组诗。我发现,文学创作更像酿酒,时间越长,味道越醇香。我的获得“全军文艺新作品奖”的诗集《歌唱》,中篇小说《放牧楼群》,都取材自驻香港部队的生活。如今,距香港回归虽然已有二十多年了,但所有关于青春和紫荆花的记忆,对于我来说还是那么清晰。最近,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我的长篇报告文学《紫荆卫士》,相当于一部我书写的自己驻港岁月的“回忆录”。我还计划专门写一本关于驻香港部队的诗集。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把它写出来。

如果用一句话概括军旅文学的现状,那就是:坚守与冲锋

文艺:《解放军报》副刊军味浓郁,文学性强,版面庄重大气,通过文艺作品焕发的精神力量,激励着全军官兵,也受到了军内外读者的喜爱。作为中央军委机关报的副刊主编,可谓使命在肩,责任重大。你认为在强军兴军征程中,军队报纸的副刊和文学杂志,如何牢记“国之大者”,如何担当与作为?

刘笑伟:这个话题很有意思,也说来话长。首先,我想谈一谈文学的作用。我们党为什么这么重视文学的力量?就是因为文学是润物无声地影响人的价值观的,是最柔软也最坚硬的力量。她可以让人们形成共同的价值观,在这个价值观基础上,形成共同的行为准则。因此,她的力量是持久的,更是深沉的。二〇二一年十二月十四日,习主席在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中国作家协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式上发表重要讲话,用四个“激励”概括了文艺在建党百年来发挥的重大作用:“激励受剥削受压迫的劳苦大众浴血奋战、百折不挠,激励站起来的中国人民自力更生、发愤图强,激励改革开放大潮中的亿万人民解放思想、锐意进取,激励新时代的中国人民自信自强、守正创新,为增强人民力量、振奋民族精神发挥了重要作用。”进入新时代,更需要文学的号角去激荡人心,需要文学的火炬去照亮征途。新时代的军事文学必须要以更加坚定的自信、更为强烈的担当,在唱响时代主旋律、服务强军兴军上积极作为,贡献智慧力量。其次,我再讲一讲报纸副刊和文学杂志的作用。这些都是党的文艺阵地,在这个阵地上,一批批作家在这里集结、出发,如火种点燃军事文学的沃野。更重要的是,这个阵地传播的是党的声音,唱响的是时代的主旋律,激励的是官兵的精神,所以这个阵地必须守住、守好。第三,我谈一谈如何担当与作为。担当离不开作为,有作为必须敢担当。在人民军队转型重塑的今天,军事文学也面临着机遇与挑战。军队的报纸副刊和文学杂志,是军事文学的百花园。这个百花园有着自己独特的运转规律,既要有政治敏锐性,还要有文学专业性;既要弘扬主旋律,又不能空喊口号。文学是柔软的、细腻的,一定要细心呵护,才能百花盛开,让文学的百花园永远向官兵绽放。让军事文学的百花园永远盛开、芳香四溢,为强军兴军的伟大事业永远提供精神滋养,就是我们的使命与担当。

文艺:“或许是一个动词/也可能是一个名词/我必须小心打磨/保持它们微妙的平衡/让它们发出形容词般的微光/我怀抱着这个炮弹/尽量让里面的火药温柔下来/变成黑色的土/孕育一畦繁花/军旅诗就是这样诞生的/你必须把这金属的炮弹/拆分 组合 打磨 抛光/让它变得浑圆/不再有棱角/让它在你的手中沉甸甸的/有了上膛的渴望”。(《拆弹手》)我读了不下十遍,它新颖的比喻让人字字不易忽略,也让我想起了你一篇文章中的一段话:“军事文学在改革中前行,在转型中重塑,在挑战中突破,坚持思想引领,聚焦备战打仗,饱蘸时代笔墨,抒写英雄情怀,生动记录了强军兴军的伟大历史进程,讴歌了人民军队重整行装再出发的精神风貌。”请你谈谈军旅文学现状。

刘笑伟:谢谢您的鼓励。《拆弹手》这首诗我主要想表达的是军旅诗创作过程,那一种艰辛的冒险,那种精神的闪耀,那种引爆火药般的爆发与升腾。为了迎接中国作家协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我比较系统地总结了中国作协九大以来军旅文学的情况,并写了一篇文章,刊登在《解放军报》上,题目是《唱响强军兴军的主旋律》。近年来,军旅文学坚持了光荣传统,在主题创作、文学评奖等方面都取得了比较引人注目的成绩。同时,军旅作家们抵进强军现场,向现实主义聚焦,已经形成了一种趋势。同时,近年来,军旅作家们坚持突出军事文学的特质,彰显英雄叙事,在讴歌英雄、礼赞英雄方面,形成了鲜明的风格和导向。近几年来,在军委政治工作部宣传局的指导下,《解放军文艺》和我们军报《长征副刊》,为培养军事文学创作人才做出了不少努力,基层文艺创作队伍不断壮大。军旅文学具有光荣的传统,具有蓬勃强劲的生命力,过去创造了举世瞩目的辉煌,今后也一定会在服务强军、服务基层、服务官兵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如果用一句话概括军旅文学的现状,那就是:坚守与冲锋。

文艺:你不但写诗、散文,还写综述,在我看来,那些容易写得枯燥乏味的文章你却写得很漂亮,既有政策精神的深刻解读,又有诗意的飞扬,说句真话,你的综述我是当散文和诗歌来读的。你的长篇报告文学《家·国:“人民楷模”王继才》最近又得了奖,说说你的采访经过。此书与其他报告文学你认为有何异同?换言之,它新颖在什么地方?

刘笑伟:写综述是过去在军委政治机关工作时练就的本领。你的任何阅历,都会在你的文字中体现出来。作家也一样,你是否深入生活,是否用情用力写作,读者一眼就能看出来。《家·国:“人民楷模”王继才》是我写得比较艰难的一部作品,之所以艰难,主要是工作太忙。这部作品全部是利用深夜和凌晨这两个时间段完成的。我利用业余时间,搜集了二十多万字的文字材料。利用休假时间,两赴开山岛采访。还到天津、南京、连云港等地采访了王继才的子女和亲朋好友。经过几个月的艰苦创作,长篇纪实文学《家·国:“人民楷模”王继才》终于创作完成了。作品在解放军出版社出版,同时在《中国作家》纪实版以《万里瞻天红旗扬》为题发表,引起了比较大的反响。《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等中央媒体纷纷刊发评论。在二〇二一年一月揭晓的第五届全国党员教育培训教材展示交流活动中,该书获得“优秀教材奖”。此外,还获得了第八届“徐迟报告文学奖”优秀奖。我自己认为,这部长篇纪实文学新颖的地方是跨文体写作的尝试。有的评论家也认识到这一点。有一篇评论指出,新闻、小说、散文、诗歌等多种文体要素在这部纪实文学中得到了有机融合,使文本兼有小说的悬念、新闻的简洁、散文的抒情、诗歌的灵动。还有的评论指出:“诗意的叙述也是本书的一个鲜明特点。诗的规矩在于格律,或者说旋律。本书就像一部诗乐,作者选排故事的主要考虑不在时间、人物等逻辑线索,而是将主题化作一个指挥棒,统领演奏着王继才的一生。”我想,由一位军旅诗人创作一部纪实文学作品,总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至于效果如何,也只能由读者去评判了。

文艺:你的军旅诗有鲜明的辨识度,善于用语言“画”出逼真而震撼的画面,既写出了军旅生活的日常之美,又抒写出了精神的超拔之美,“每一个当过兵的人/我在人群中只看一眼/就可以认出/因为他的头发里有光/身子里有光/胸前有一枚亮闪闪的/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就是岁月静好的和平/如此耀眼的勋章/就挂在/每一位士兵的胸前”。(《勋章》)一个写诗的朋友给我说,对于一个诗人来说,没有比找不到词句更加痛苦的了。如何把自己感受到万物的新鲜和陶醉写出来,这是诗人一生追求的目标。你写诗怕有三十多年了吧,你认为好诗的标准是什么?内容,形式,还是别致的句子?请结合自己的作品详谈某首诗从灵感的忽然而至到修改完成的整个创作经过,特别是某一句让人怦然心动的诗句是如何“横空出世”的?也给写作者以启发。

刘笑伟:我中学时就开始写诗了。一九九二年某一天的《解放军报》“连队新闻”栏目还曾刊登过《战士刘笑伟入伍两年出版两本诗集》的报道。什么是好诗?我想肯定没有标准答案,但有几条是我的评判标准:一是诗的时代性,你的诗是否反映了这个时代;二是艺术性,你的诗是否打动了人心;三是人民性,你的诗作是否被人民所接受;四是独特性,你的诗是否具有很高的辨识度;五是现代性,你的诗作是否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有新的创造。这是我的对于好诗的“极简”评价标准。您让我举一首诗为例,我想起了一首写了近三十年的短诗《老连队》。我的老连队在驻京部队的某坦克团。一九九二年,我考入南京政院新闻系后,就想写一写老连队。我开了几个头,都不理想,就放下了。直到二〇一六年的某一天,我从上学时的笔记本上又看到了当年那首只开了个头的诗作,夜不能寐,我想到了去陕西扶风参观法门寺时,最珍贵的佛指舍利是一层又一层包裹着的。我想,在我的记忆中,最珍贵的老连队也应该是这样。于是,诗句一下子就喷涌而出了:“岁月多像一个巨大的魔盒/记忆也是如此//打开第一层是风/攥着飞扬的沙子/第二层是雨/握紧一些雷霆/第三层是北京/隐隐可见故宫的剪影/第四层是昌平/有着不少温泉和大片的密林//我用我的手指/一层层打开记忆的盒子/伴着心跳和泪光/第五层 开始出现/一座小镇的模样/至今依旧叫‘南口’/第六层是一座营盘/让我想起法门寺里/那一层层精美的盒子/最后出现的舍利//第七层是一口老井台/第八层是一片操场/第九层 你出现了/——一座苏式建筑的老平房/打开这最后一层时/我流泪了/这就是我的老连队/里边住着我的青春”,我全文引用了这首诗,就在于我最后终于发现了老连队的价值和意义:“我的骨头在这里/经过那段岁月后/也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并且时常铮铮作响”。写诗最难的是发现最独特的东西。有时是一个意象,有时是一个构思,有时只是一句话,只要你发现了它,你的创作就基本成功了。总体上说,近些年来,我从强军兴军的伟大实践中寻找创作灵感,写了古田全军政治工作会议、朱日和阅兵、“辽宁号”航母训练、亚丁湾护航,等等。这些都是新时代的新意象。在诗作中,我捕捉到了潜艇的极限深潜那道“冷峻坚硬的光”,捕捉到了部队移防之夜在官兵心中闪烁的“刻满雷霆和闪电”的巨大羽翼,捕捉到了空军金头盔竞赛中“快于光”的思维闪电……这些都是过去的军旅诗作中不曾出现过的意象。写诗要善于捕捉和发现。写军旅诗更要具有敏捷的思维和眼光。

文艺:你办报那么忙,除了长征副刊,还有体育和生活周刊,每周有十多个版吧,那么你是何时写诗的,最满意的是哪首?或哪本?我个人特喜欢你的《岁月青铜》,著名诗歌评论家谢冕对其给予了很高评价,“展开这本诗集,满本都是雄浑的声音”“那些诗句都是钢铁的韵律”,它是“一种由坚定和刚健拧成的旋律,呈现的是庄严的雄浑之美”“军人的诗可以有柔情,但不可没有钢铁的音响和节奏。正是在这点上,我充分肯定刘笑伟的写作”“刘笑伟有一支点铁成金的笔,他能够在平凡中写出不平凡”。我认为这些评论极其精准,你对此如何看?

刘笑伟:关于最满意的一首诗或是诗集,是比较难回答的问题。至于最满意的诗作,我只能说到目前为止,我认为自己比较重要的有一首诗,那就是《朱日和:钢铁集结》。这首诗之所以对我来说很重要,是因为书写了新时代强军兴军的精神风貌。写这首诗,源自二〇一七年七月三十日上午,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周年阅兵在朱日和联合训练基地举行。沙场点兵,气势如虹。看着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人民军队在阅兵场上的雄姿,我激动不已,写下了这首诗,并在《诗刊》发表。此后,这首诗被选入中央文史研究馆、中国作协、诗刊社、人民文学出版社等选编的多个重要诗歌选本。在中央电视台和多家省级电视台播出过,还被制成系列融媒体产品,作为“红色诗词里的党史故事”,在学习强国等多个平台播出。这首诗之所以受人重视,正是因为我用诗抒写了强军兴军的伟大时代,让人一想起建军九十周年大阅兵,就会想到这首《朱日和:钢铁集结》。说到诗集,到目前为止我最满意的当然是最新的一本《岁月青铜》(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因为这是一本纯粹的军旅诗集,里面全部是铁马秋风、战地黄花、楼船夜雪、边关冷月。这部诗集出版后,受到了不少读者的好评,也在业内引起了比较好的反响,已经有几十家媒体刊发了诗集的评论。我感谢谢冕老师对我的鼓励。我想,这个鼓励不仅是对我个人的,而是鼓励一种诗歌写作的方向:那就是诗歌创作一定要有时代的“风云之气”,一定要有阳刚正大的精神气象。

读书与写作,就像鸟的一对翅膀,缺一不可

文艺:我读了你不少诗,发现你用的频率最多的一个词是“青春”,还有“诗意”,比如《坐上高铁,去看青春的中国》《诗意南湖》。一些别人写过多次的题材,你总能挖掘出新意来,比如你说那艘红船,是“整个南湖,吐露出的/最美的一句语言”。我敢说没有人能写出这么看似普通却让人心灵震颤的诗句来。你喜欢哪些诗人的作品?中外古今都可。你从中汲取了哪些营养,请详细谈谈。

刘笑伟:我小学时就爱读诗。当时读的是《唐诗三百首》等古典诗词,我小学四年级时就背诵了李白的长篇诗作《蜀道难》,至今仍然能够流利地背诵出来。初中时开始研读王力的《诗词格律》,读了不少宋词作品,并开始接触现代诗。最初喜欢郭小川的诗,能够背诵他的名篇《甘蔗林——青纱帐》《团泊洼的秋天》等等。后来喜欢艾青,被他的《大堰河,我的保姆》《火把》《吹号者》等诗作深深打动。现在想来,当时自己还是个中学生,却喜欢读军旅诗,包括蔡其矫的那首《肉搏》,当时都能背诵下来。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在一位画家大哥的影响下,开始接触朦胧诗人的作品,并把其中几位重要诗人,比如北岛、舒婷、顾城等的主要作品,熟读下来。老木编选的那本《新诗潮诗集》(上、下册),我背诵了很多诗人的作品。所以,如果您仔细读我的诗歌作品,一定能够找到某种韵律,那就是多年来背诵诗歌的结果。现在回想起来,印象深刻的是中学时,我手抄了不少诗集,比如说北岛的诗集,戴望舒的诗集,我甚至还手抄过闻捷的长诗《复仇的火焰》。再后来,又慢慢接触了外国诗歌。上学时对我影响较大的有聂鲁达、普希金和歌德。我买了聂鲁达多本厚厚的诗集,反复读了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和歌德的《浮士德》,感觉接触到了一片更为广博的精神世界。再后来,我喜爱的诗人有美国诗人希尼,波兰诗人米沃什,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瑞典诗人索德格朗,韩国诗人高银等等,这里可以列出一大串名单。还有历届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诗人作品,国内有译本的,我也会尽量找来阅读学习。至于我吸收到的营养,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简单说,我从古典诗词里学会了创造意境与提炼词汇,从艾青等中国现代优秀诗人的诗作里学会了如何处理诗歌与时代的关系。从外国诗作中汲取了不少现代诗歌的技巧,比如隐喻、象征、通感等等,不同的流派有自己不同的技法。这些都不是几句话能够表达出来的。总之,读书与写作就像是鸟的一对翅膀,缺一不可。多读书,多读经典的书,那是经过时间的大浪淘洗出来的真金。多写作,多写真挚的作品,那是永远不会被岁月所湮没的绿洲。

文艺:咱们都是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毕业的,你那么爱写诗,好像没有上军艺文学系或鲁迅文学院,你对大学能否培养出作家如何看?

刘笑伟:作家的确不是科班能够培养出来的。院校里学习到的,只能是基本的写作常识,而写作最重要的是实践。这和游泳有点像,你在陆地上教再多的知识都没有用,必须到水里去,才能学会游泳。写作就是用文字“游泳”。基本的技法当然有,但更重要的是实践。我虽然没上过军艺文学系,但上过军艺文学系承办的全军青年作家培训班;虽然没有上过鲁院,但也接受过鲁院的短期培训,比如说“新时代诗歌高研班”。这些培训,学习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开阔了视野,在交流中碰撞出了思想火花,让自己对文学有了更深入的思考。

文艺:讲讲你的文学之初,比如第一篇作品是如何诞生发表的。我好像记得你爸爸也是一位报人和作家,你是不是受其影响?

刘笑伟:我发表的第一篇作品是一首诗,记得标题好像是《春天的风》,描写的是春天原野上的景色,发表在河北省学联主办的一个青年刊物上。作品当然很稚嫩,但因为是初中生,发表后,在学校里还是引起了一点小小的反响。我上中学时,文学事业很神圣,到处都是梦想当作家的青年学生。我们还办过一本油印的小刊物,叫作《黑眼睛》,主要意象来自顾城那首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我们自己组稿,自己刻蜡纸,自己印刷,每期都能在中学校园里引起关注。那是一个文学的黄金时代。我父亲是业余写作爱好者,当年曾在省委的一个核心部门工作,后来自己主动提出到报社任总编辑。他对我的影响肯定是非常大的。我学生时代就开始喜欢文学,主要是父亲的影响。“推敲”这个词是我上小学时从父亲身上感知到的:他经常在下班路上想起一句诗,回到家里对我们朗诵一下,然后记下来。读到好的文学作品,他也会积极主张我们去读一读。比如说《高山下的花环》,就是他推荐给我的,那时我还是一名初中生。

文艺:你是哪年兵?请回顾一下军旅生涯中最美的青春年华。最后结合你的成才之路,给爱好写作的官兵们讲几句人生经验好不好?

刘笑伟:我是一九九〇年的兵,所以写过一首诗,题目就是《一九九〇年的铁钉》。我还写过《老连队》,以及军装、军姿、军被等等诗作,都是连队生活的忠实记录。我入伍时是春天,地点就在北京昌平的南口。记得北京当时风沙很大,也很寒冷,连队条件也不算太好。现在各个军营的条件已经好得太多了,可以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看来,我的连队生活还是短了,还是太舒适了,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会选择到一个边防连队多干几年,一定能写出更高蹈、更纯粹、更富有青铜色泽的军旅诗。我常常讲,文学创作也是一次长征,你会遇到很多娄山关、腊子口,遇到很多雪山、草地,但只要你坚持下来,就一定会体会到“天高云淡”的境界,享受“红旗漫卷”的喜悦时光。多年前,有位朋友说过,写作是一种心的祈祷。在我看来,写作更是一种冲锋,去占领一座又一座阵地,把精神之旗插在时代之巅。如果让我对文学爱好者说一句话,那只有两个字:坚持。坚持里有人生的大智慧,大境界,大欢喜。谢谢您的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