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之星 | 徐占新：春天是个孩子（组诗）（2024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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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邓洁舲
本周之星：徐占新
徐占新，笔名黑牙、二黑，男，1976年出生于山西山阴，现居大同。山西省作协会员，山西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诗选刊》《中国诗歌》《山西文学》《黄河》《都市》《延河》《青春》等，多次入选《山西文学》年度作品选、《山西青年作家作品选》《中国诗歌》年选、《奔腾诗歌年鉴》、《中国跨年诗选》等年度选本。
作品欣赏：
春天是个孩子（组诗）
春天是个孩子
很明显，这个春天
比上一个春天
害羞一些，胆小一些
湖水兴风作浪
沙尘说着浑话
树下的祭品长出了蘑菇
灌木丛里躺着僵硬的猫
路怒症患者向同类吐口水
最亲密的人相互攻击
……这一切，让她不知所措
让她害怕地，颤抖起来
不可能任务
看见一只猫
凭空跃起
似乎想跳出人间
一只看不见的手
在它即将到达最高处时
挡了那么一下
猫在马路中央着陆
薄如一片落叶
——虚空中
仿佛有树影颤动
当时我的身旁
正好有一棵树
它默默注视着前方
枝叶齐齐垂入
疤痕样的眼中
我愧对这些礼物
他送给我的身体
如今已陈旧
他送给我的房子
里面堆满了杂物
他送给我的音符
在一个胡琴盒子中沉睡
他送给我的取火工具
正在经历腐朽
那年他去了远方
再没有回来
我却时常收到
他从一个没有地址的地方
邮寄来的
一个又一个梦
到春天里走一走
迎春花垂向地面
食欲不振
而模仿藤蔓的成功
又使它逐渐放纵
躲在陶盆底部的人
对编织情有独钟
他的第一件作品
是一把胡子做的竖琴
与它们不同
我只想到春天里走一走
顶着去年的白发
提着崭新的油灯
有人冲我挥手
我就还以歌声
有人秋波暗涌
我便送去清风
我们扫出一条通往吉祥的路
八个月大的狗
哪里懂得什么
欲拒还迎，若即若离
更加不知道
察言观色与见风使舵
笼子一打开
它便冲进了雪地
奔跑，打滚
一个劲儿地叫
我招手，它就跑过来
两只带泥的爪子
扑上我的衣服
昨晚，春天的最后一场雪
落在了一个普通农家院里
也落进了一只名叫吉祥的小狗
被安排的命运中
淤泥河畔
它使我悬空，我把它叫作桥
它不挽留任何人
我觉着它还是一条路
狭窄的河面上
漂浮着被人类流放的事物
和牛羊丢失的叫声
我的影子从芦苇丛穿过
他拘谨的模样
使我想起了阳台上歇脚的鸽子
前方的淤泥河水，断断续续
跌跌撞撞地流向远方
这熟悉的场景，令我忧伤
本期点评1：
阅读这组诗，我首先想到了一个词，“气”。“气”是中国古代文论的重要概念，常常被用来评判诗歌。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指出“文以气为主”，可见“气”对于文学审美的重要性。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进一步区分出“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围绕着“气”，又有“气象”“气韵”“气质”“气势”等概念，皆与诗相关。
在诗歌中，“气”是生命力的体现。新诗之“气”却很玄妙，并非垂青于每一位诗人。不少新诗或因干枯羸弱，或因重度修辞而失去了生命力，让人感觉不到“气”之所在。从这个角度来看，这组诗却充满惊喜。诗人的言说自然、从容、大方，没有滞缓与迟疑，为“气”留出了存在和贯通的空间。诗中处处充盈着诗人自身的气息，呈现出个人特有的生命力。
这组诗还有新诗中难得一见的趣味性。语言的发展、对智性的追求，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新诗对趣味的表达，似乎趣味是一种不成熟的体现，是新诗需要规避、去除的因素。实际上，对“成熟”的过分追求，在无形中为新诗套上了新的枷锁，破坏了新诗的审美多样化和拓展可能性。而这组诗，《春天是个孩子》《迎春花不只是花》《不可能任务》等，都富含趣味。作者擅长运用拟人思维，将所表现的事物拟人化，并将自身性情叠加于这些事物上，寄托情志。拟人是最最基本、最为常见的修辞手法，用得不好，就难以出新、出彩。而作者在使用拟人手法时，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紧贴感、在场感，原文中的《春日若浅》一篇即是一个好的例证——这使得他笔下的对象与理想的人格化之间没有断档，绝少缝隙，无论是写迎春花，还是写小猫小狗，都富有生活气息，活灵活现。同时，细致的观察是加分项，增强了拟人的感染力。
有意思的是，这些诗歌的趣味性与“气”是相统一的，趣味并未使“气”减色，“气”也没有干扰趣味的展现。如题所示，整体诗歌面貌既含“春天”之气，又有“孩子”的浑然天成。在作者未来的写作中，若能保持、强化、深化这份独特的气质，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杨碧薇（诗人，批评家，鲁迅文学院教师）
本期点评2：
不想长大
——《春天是个孩子》作品点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不想长大的年纪。当早上起来看到镜子里脑门上的皱纹，当自己经常听的歌已经被冠上经典老歌，当爱情的全部已经不再是玫瑰花。看到这组诗歌的开篇“很明显，这个春天/比上一个春天/害羞一些，胆小一些”这个奇妙的描写正映了此时的心情，仿佛有一只手蒙上我的眼，把我带到了寒武纪生命大爆发的时候。生命从一个简单的微体，缓慢演化变成了一场海啸似的前进。让原本的简单都复杂起来。后来就出现了故事，出现了情绪，而人类就理所当然成为了生命的模特。脱去了生命最初的柔软和轻盈，用坚硬的骨骼和外壳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让生命不知所措，让生命害怕，让生命颤抖起来。
迎春花的样子似乎就是人的样子，但迎春花似乎更潇洒一些，因为它放弃了作为优势的身躯。这样它就离阳光和雨水更近了，近到这之间没有阴影、没有猜忌、没有妥协。但造化者笔锋一转，给了它一个新的身份，就是在这个讳莫如深的人间当一个新房客。
这组诗读起来让人心情愉悦，正如春天里的一切都是好的，正如题目，好像到了春天，所有人都变回了孩子。这大概只有诗歌和文学能实实在在做到，毕竟我们没有时光机，永葆童心正是一个创作者要坚守的感觉，对一切都好奇，又对一切都敬畏。尽管时间会一路向前，但只要还有春天，童心就还在凭空跃起的猫，在身旁的树，在雨季，在残雪，在没有退路的生命里，让我们奔跑，打滚，像孩童一样，用最简单和最直接的方式去接触这个世界。
——刘家芳（中国作家网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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