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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梦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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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 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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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恋》 连载

第六十七章 坚持住

我是初中毕业,初中毕业报考中专,中专只考三科:语文、数学和政治。语文和政治我不用怎么复习,只有数学本来就没有学好,一切都好像要从头学,还好,若溪的数学基础好,可以辅导我,复习进行得很顺利,我的感觉良好。

我做完了几道难解的数学题,举起双臂伸了伸腰,问若溪:“亲爱的,几点了?”

若溪说:“表被我卖了,明天买个闹钟吧。”

我说:“你怎么能把表卖了呢?”我知道那块上海牌手表是若溪妈送给若溪的,是在她离开新疆的时候带若溪去买的。

若溪说:“一块表嘛,没啥,等以后你给我买一块一样的就是了。我想,到时候你去上学,总得有个像样儿的行李,还得做几件新衣服。把表卖了,我每个月再省下来一点儿,到时候就够用了,你就报个师范,国家有补助,我的工资就足够咱俩花的了。”

我望着若溪,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辛,一齐涌上心头。真正的爱和被爱都不是一件轻松浪漫的事情。若溪说:“早点睡吧,咱们分开睡,睡好才能复习好。”

我说:“一起睡吧,我能睡好。”

若溪说:“傻瓜,是我怕我忍不住。”

我说:“忍不住为什么还要忍呢?”

若溪说:“这么久都忍过来了,还没有到忍无可忍,考完试咱们就去领结婚证,不要办什么婚礼了,更不要新房。就这个地窝子,咱们正式开始咱们的新婚。我是想,这是件极严肃的事情,我要非常严肃庄重地给你,不可以随便,你也不可以对任何女人随便,也不能允许任何女人对你随便。”

若溪说着竟流下泪来。我给若溪擦了泪,扶她上了炕,若溪在我面前脱衣睡下,我给她掖好了被子,吻了她的额头。

坚持住,可能没有什么意义,意义可能就是能坚持住。今夜无语。

托合塔尔还有一个要盖房子结婚的人。

大蛋赵昫回来了,他在狱中表现良好,还立了功,提前释放了。看在裘嫒的份上,铁匠赵没有怪罪赵昫,花钱请人帮忙,盖房子,准备给大蛋办婚事。

在村西头,离二裘的地窝子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空地,赵铁匠挖了几个坑,看看,是黄黏土和着细碎的鹅卵石,就选这儿盖房子了。

铁匠去找来六六说:“刘主任,我想给昫儿,就是我大儿子,在这里盖个房,结婚用,你看行不?”

六六说:“我看行,这就是块空地。你得跟老许说说,我已经给上面打了辞职报告,老了,干不动了,让年轻人干。”

许老歪看了也说行,他还说:“这以后得让公社派技术员来,搞一个规划图,我看要盖房子的家会多起来。”

六六的辞职报告很快就批下来了,许老歪接替了主任职务,兼任生产队长。六六还是党支部委员,当主任顾问。

清溪渠就从那块空地边儿流过,赵铁匠引水浇湿了土,就开始动工盖房了。三个儿子,加上大嫚儿,裘暖,裘嫒,还有三秃子,五嫂也来帮忙做饭烧水。

赵㫬不用堵头摽夹板,一截一截用石头锤夯打的老办法。他做了一个两米长,六十厘米宽,四十厘米高的厚木盒一样的东西,只是一头是开口的,用一倒U形的夹子夹住。

把石头地基砌好后,就把这个木头盒子放在地基上,装上土用木榔头夯实,装一层土,夯实一次,直到全部装满夯实,拔下一头的夹子,打开这个打墙板,一大块坚固的大土坯就在地基上了。一个大土坯一个大土坯地接连打下去,一层打完再打摞上去打第二层,没有几天,房屋的墙体就完成了。

然后,用钢钎十字镐小心地凿出门窗。后面是支柱架梁上屋顶,用红砖砌了屋檐,再用麦草泥抹墙找平,安了门窗后,就可以细装修了。

三间新式的干打垒盖好了,白墙红檐,挺拔高大,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大队部那几间低矮的干打垒房子黯然失色,唯拜下风了。

二裘说:“老亲家,你真行啊,赶明年,我也这么盖。”

铁匠说:“哪是我行啊,是赵昫,在劳改农场那边儿学的。”

二裘说:“这劳改还真能学本事啊?”

赵铁匠说:“那也分什么人。”

二裘说:“我早说了吗,我女婿是被陷害的,他妈的那个四狗子,现在还人模狗样的,早晚遭报应。”

赵铁匠说:“咱不说这个,得饶人处且饶人。”

闾丘五狗闾丘獒,现在叫丘獒,带着媳妇回来了,媳妇生了个白胖女娃。丘獒要把他娘接走,狗地主婆嫌五儿媳妇生的是女娃,不肯去,她要留在托合塔尔带孙子,闾丘大狗闾丘龙的瘸腿媳妇生的是儿子。

丘獒去他爹的坟前拜祭了,修了坟立了碑,从此再没有回托合塔尔。公社的老书记复职了,还整天扛着个扫把扫大街,脖子上挂个喇叭随时在街上喊:“不要随地吐痰,不要随处大小便。”有人说,扫地也能上瘾。

秦主任又回去当供销社主任了,丘獒不当所长了,当了食堂管理员。公社的宣传队解散了,云燕儿的娘眼镜青原本就没有正式指标,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工资,回家去专职欺负云燕儿她爹了吴志平。

鲁渝在人民饭店当大师傅,云燕暂时也没有什么工作,在家里闲着,云燕儿忽然又觉得无聊,翻了翻《电影画报》又放下。

鲁渝回来了,“燕子,收拾一下,跟我去人民饭店,今晚要请商业局的魏主任和废品收购站的闾丘彪。”鲁渝倒了一杯茶喝了。

“你请个收垃圾干什么?”云燕儿边换衣服边说。

鲁渝说:“你别小看这个收垃圾的,人称彪爷,那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主儿,黑道白道都吃得开,手下人可不少,三教九流,好多都是他的儿徒,听说从前吃过不少苦,最讨厌别人劝善,他有个招牌话叫‘没吃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那可不是个善茬儿。你不拜他,就别想做生意,连商业局的魏主任都敬他八九分。”

云燕儿说:“那我还是不去了吧,万一他对我起了歹意。”鲁渝说:“这你放心,他老婆跟着呢。他老婆人称垃圾西施,那更不是个善茬儿,这彪爷是靠了他老婆才发达起来的,发达以来,零绯闻。”

云燕儿跟鲁渝去赴宴,心里忐忑着。

鲁渝没有对云燕儿说,商业局长可是个有颜色的狼,没办法,常言道“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

席间商业局的魏主任,要跟云燕儿喝交杯酒,伸手去拉云燕儿的胳膊,趁势就蹭了她的胸。

魏主任的爹是什么厂长,说是以前靠边站,他从小受人欺负。闾丘二狗彪爷说:“我家是地主,从小就住破地窝子,里面有很多老鼠。”

赵铁匠将要告别地窝子了。

赵铁匠把儿子的新房盖好了,就等着把裘家二闺女裘嫒娶进家。

裘嫒舒心地跟着婶子哈丽娜绣制绣花毡子。

三裘对我说:“你要考大学,牛我就还替你养着,你考上了,上学走了,林老师养不了,我还得继续替你养着,你每年给我代牧费就行了,等你毕业了,就一群了。”

我说:“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三裘说:“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不说感谢的话。我老丈人很喜欢你,听说你要考大学了,他要认你做干儿子,你要是同意,哪天选个好日子,你来我岳父家,举行个仪式。咱们就成亲兄弟了。”

我说:“咱们本来就是亲兄弟。”

这一年冬宰过后,正式举行了一个隆重的仪式,草原之鹰也山拜,认我当了他的干儿子。

哈丽娜的妹妹娜孜古丽说:“碧野哥哥,你教我写汉字吧。”

若溪说:“你我哥哥的牙要甜掉了。”

阿孜古丽说:“碧野哥哥你很爱吃糖吗?糖吃多了不好。”

若溪悄悄地跟我说:“你太有妹妹缘了,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不过我放心,我知道你能忍住。”

还没说完自己的脸先红了。

从也山拜老人那儿回来,天已经黑了,她今晚不用给我做饭了,带回了不少好吃的。若溪把屋子收拾一下,泡了一壶茶,“本来,想着过了年,就可以天天给你烧奶茶了,我来托合塔尔最大的进步就是学会了烧奶茶。可是,你要去上师范了,我烧给谁喝啊,再说,我也不会养牛,咱们的小花也不能拿回来了。”若溪给我们的牛起名叫小花。

我说:“这还没有考呢。”

若溪说:“考没有考都一样,这个预期是百分百的准确,就你这字,准能让评卷老师大吃一惊。今天咱们不复习了,让我捣乱一下你。”

若溪把我拉到炕上,并肩躺着,“我真累了,想让你陪我躺一会儿。”若溪亲了一下我,“我想咱们还是先别圆房了,等你上完学再说。”若溪说着侧过身来。

我说:“你就不能有点新词么?总是圆房圆房的,真难听。”

“那就改成同床,咱们虽然结婚了,但是还没有同床。不对,咱们经常同床,现在是同炕,只是没有圆房而已。看这不是又回来了——圆房。”若溪把手放在我的胸口上。

“你真能忍住么?”

“能,你能我就能。”

“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若溪又转过身去,和我肩并着肩,“我忍不住要问你,想云燕儿吗?那天我看到她脖子上有根红绳儿,我知道那下面拴着一只纽扣。”若溪又转过身来,搂着我。

我把手放在若溪的手背上,说:“不想,想也没有那么复杂,什么红绳纽扣的。”

若溪说:“你不懂,女人的感情很复杂,感情越是复杂,头脑就越是简单,所以说红颜多薄命。你去看看云燕儿吧,她专门来看你,没见着,我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呢。她来看你也不是那么方便,礼尚往来嘛,不然,她会觉得我不让你见她。你看看她也可能就放下心了。”

我说:“我有什么放不下心的,见与不见,她都在那儿过她的日子,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有点儿不高兴了。

若溪推一推我,说:“别生气嘛,我是说,你看看她,她也可能就放下心了。”

我搂一搂若溪,若溪的脸就贴在了他胸前,我说:“有空我去趟县城,看看她,咱们不说她行不?”

若溪笑了,说:“好,不说她了。——那啥,就是那晚上你们睡在这个地窝子,就迷糊捉奸那次,你们真的没有那啥么?”

“什么那啥,你再哪啥,我就真的要那啥了。”我咯吱若溪,若溪翻来滚去,笑得上不来气,她跳下炕去,说:“我跟你说过,不能咯吱我,你要再咯吱我,我就和你离婚,不,我就和你圆房!”她脸通红。

我自是赔罪认错,百般安抚,端茶倒水,捶背柔腿,换来若溪一个热吻,两人各自睡下,相安无事。

一大早儿的,薛红丽来找我,她说谢光鼎晚上在偷拆张毓兰草棚子的木头,她劝不听谢光鼎,就来找我。薛红丽对我说:“毓兰的那个地窝子那样放着也不好,时间长了,谢光鼎不拆,别人也会去拆,要不了多久,就拆光了。我知道你和毓兰好,那个草棚子也是你搭的,我就跟你说一声,早点处理了,不然会闹出矛盾来。谢光鼎打不过张三秃子的,张三秃子离毓兰家也不远。”毓兰她爹张保根被毓兰接去县城住了。

听薛红丽说,我就想起了小玉,小玉现在是临时住着队部的两间屋,也没有个院,养个鸡猪的也不方便,再说那房子也不保暖,不如就跟毓兰商量一下,把她的地窝子给小玉,可以算点儿钱,毓兰应该会同意的,没人住,没办法看住不让人偷。

我要赶紧到县城去找毓兰,毓兰应该能同意。地窝子是队上的,可是毓兰她爹的户口没有转走,口粮还在队上领呢,这地窝子队上就没有收回。如果毓兰同意,我再跟队上说一声,把地窝子收拾好,就让小玉搬过来住。

我去找谢光鼎,对谢光鼎说:“张毓兰的这个地窝子我买了,这个草棚子本来就是我搭的,老谢大哥你住得近,帮我看着点儿,别让谁来把木头给我偷拆走了。我要收拾一下,过几天就搬过来。”

我又到张三秃子家去,对三秃子也说了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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