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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与考证:萧红居地安葬地及纪实作品研究》(36)

//m.zimplifyit.com 2013年07月31日15:30 来源:中国作家网 郭淑梅

  军:

  前天去逛了长城,是同黑人一块去的。真伟大,那些山比海洋更能震惊人的灵魂。到日暮的时候起了大风,那风声好像海声一样,《吊古战场》文上所说:风悲日曛。群山纠纷。这就是这种景况。

  夜十一时归来,疲乏得很,因为去长城的前夜,和黑人一同去看戏,因为他的公寓关门太早的缘故,就住在我的地板上,因为过惯了有纪律的生活,觉得很窘,所以通夜失眠。

  ……

  你来的信也都接到,最后这回规劝的信也接到的。

  我很赞成,你说的是道理,我应该去照做。

  祝好

  荣子  五月十五日

  萧军注释说,萧红说规劝她的信,她已收到并很赞成,“照做”云云,是萧红的“反话”。她根本不可能照做,认为他在“唱高调”。萧军非常理解她,萧红不仅不会照做,而且还是会坚持自己的看法,对于“不忠实”的事情,她不会坐以待毙。对于是否忠实于婚姻关系,萧军晚年承认,同居期间萧红没有过出轨的事情。这封信里萧红提到的舒群,是两萧多年的朋友,萧红还是怕他多心,很正式地告诉他,“因为他的公寓关门太早的缘故,就住在我的地板上”,萧红因此竟然通宵失眠,可见其绝对不是有些研究者所称之的一个“随便的人”。对萧红而言,朋友是朋友,爱人是爱人,这两者是有根本区别的。她这样做,不是做姿态给萧军看,而是她做人的底线。

  这段时间,萧军经常去许广平处,整理鲁迅先生的纪念稿。两人也谈到萧红,许广平对他说,“吟看你很苦恼,怕你又犯原先那样病,所以她也很苦恼!”(见《萧军日记》)。在这里,萧军究竟是什么病,让萧红放不下心,始终不得而知。萧军曾撰文写过,在商市街住时他和萧红都有头痛的毛病。在萧红写的散文《广告副手》、《广告员的梦想》里,都有萧红去电影院画广告去,夜里十点钟回家,萧军找不到她而喝酒躺到地板上的情节,“看着职业”,“连我也不要了”。萧红说,“我是个很坏的女人吗?只为了二十元钱,把爱人气得在地板上滚着!醉酒的心像有火烧,像有开水在滚,就是哭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已经失去了理智。”梅志记忆中,那次萧红左眼青紫,对于萧军说是他打的,萧红的解释是“她喝多了酒要发病的”。很有可能,萧红对许广平所说萧军“原先那样病”是喝酒之后,抑或躺在地板上打滚耍酒疯。萧军对许广平解释他与萧红复杂的历史,也确定“只有她是这世界上最爱我和了解我的人!”

  萧军最后一封信5月12日由上海发出,希望萧红见信归沪。萧红这次出走北京,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萧红还是萧红,萧军还是萧军,在原则问题上,也即两个人的情感关系模式上,两个人都各持已见,没有退让。

  吟:

  来信收到。我近几夜睡眠又不甚好,恐又要旧病复发。如你愿意,即请见信后,束装来沪。待至六月底,我们再共同去青岛。即祝

  近好。

  本欲拍电报给你,怕你吃惊,故仍写信。

  军上  五月十二日夜

  这里萧军请她回沪的理由也是“旧病复发”,可以看出,萧红对他的旧病极为重视,接信必然返回上海。实际上,萧军并没有“旧病复发”,5月13日日记中,他披露请萧红“束装来沪”的理由,“昨晚吟有信来,语多哀怨,我即刻去信,要她回来。”萧军弥合两人关系的努力在此可见一斑。对于萧红,他只来软的不来硬的,他知道“旧病复发”是会将萧红调动起来,萧红不会再矜持地与他南北对峙,这也是两人关系中萧军的制衡手法,是解决两人关系的“杀手锏”。然而,在他们关系中,他此时仍然占有优越感。他认为萧红“是一个不能创造自己生活环境的人,而自尊心很强,这样人将要痛苦一生。”他自己有真挚的深厚的诗人的热情,这使他高兴,但也是让他痛苦的根源。但他对自己非常自恋,“晨间在镜子,看到自己的面容,很美丽,更是那两条迷人的唇……清澈的眼睛,不染半点俗气”。

  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仍然处在紧张脆弱阶段,萧军和萧红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萧军日记中可看出萧军情感起伏很大。

  五月二十二日

  吟回来了,我们将要开始了一个新生活。

  六月二日

  思而后做,多是不后悔的。

  做而后思,多是后悔的。

  所谓要三思。我却常犯第二种毛病,吟却不。

  我现在要和吟走着这一段路,我们不能分别。

  六月十三日

  我和吟的爱情如今是建筑在工作关系上了。她是秀明的,而不是伟大的,无论人或文。

  我应该尽可能使她按照她的长处长成,尽可能消灭她的缺点。

  六月十六日

  我是每天在复杂着自己了,吟我们也是每天在疏离着了。

  六月二十五日

  前天夜里鹿地夫妇来,我们谈得很畅快。我们计划着明年(待我写完《第三代》之后),一同到西北去,徒步旅行,像吉卜赛人一样,唱歌,卖药,变戏法……我为这计划很兴奋。

  ……

  《十月十五日》出版了,自己把每篇文章又重读了一遍,觉得自己运用文字的能力确是有了进步,无论文法或字句,全没有什么疵。文章内容也全很结实。可是吟说她对这本书全不喜欢。我想这是她以为她的散文写得比我好些,而我的小说比她好些,所以她觉得我的散文不如她。这是自尊,也是自卑的心结吧。

  她近来说话常喜欢歪曲,拥护自己,或是故意拂乱论点,这是表现她无能力应付一场有条理的论争。我应该明白她的短处(女人共通的短处——躁急,反复,歪曲,狭小,拥护自己……)和长处,鼓励她的长处,删除她的短处,有时要听取她,有时也不可全听取她。只是用她作为一种参考而已(过去我常要陷于极端的错误)当你确实认清了一个人的时候,你会觉得过去有的地方实在愚蠢好笑。

  上面这则日记,萧军还记载了他和萧红就如何形容用玻璃杯喝水这个动作,产生的分歧。萧军从外面回来,用杯子喝水,萧红写了一句形容词,并询问萧军意见。萧军写到:

  “若是我写我就不这样写了,我要写‘水在杯子里动摇着,从外面看去,就像溶解了的玻璃液,向嘴里倾流……’你那句:

  ‘他用透明的杯子喝着水,那就好像在吞着整块的玻璃。’”

  两个人争执着,都认为自己的句子好。萧军说萧红的句子是“近乎笼统的,直觉的,是一种诗式的句子,而不是小说,那是激不起读者的感觉的。”两人都非常大声地,像以往那样争执着,并请前来拜访的鹿地亘裁决,谁的句子更好。

  鹿地亘扮起了和事佬,他说,“两者都好。前者有客观的正确,古典的优点;后者有感觉主义的新鲜。后者如果没有感觉主义的新鲜的基础,就一篇小说,往往容易堕入在轻轻的不正确的表现。……”

  萧红在纸上写:

  “我生气的原因,他说我抽象,他说自己现实。”萧红对别人批评她的写作很不服气。她有自己的观点,而且常常要表达出来。

  接着鹿地亘又写:

  “二者都是现实的,然而,它的性质不同的,你们各自有特色,如果将二个作品那样地比较,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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