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优选中短篇 | 2024年1月
来源:中国作家网 |   2024年01月31日13:26

宋嵩推介作品

常小琥《中间人》

中篇小说,《北京文学》2024年第1期,责编张颐雯、侯磊

小说《中间人》的主人公程蝶,就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深度调查记者。对新闻理想的执着是她人生信念的支柱,却又并非唯一的支柱。童年时期家庭破裂的阴影使她具有了一种“非典型”的精神症人格,那就是要为别人的利益奋不顾身来确认自我,要通过他们的反馈才能感受到内心的巨大缺失。因为没有理解纯粹的情感的能力,程蝶可以在调查过程中对不幸的人产生强大的共情,并驱使她为他们发声,甚至不惜为此承受死亡的威胁;但这更多的是因为“采访”中的共情相对容易,她始终会被残缺的人和伤痕更重的心灵吸引,而当生活需要她关心作为个体本身而非事件中的人,或者进入一段亲密关系时,她却无法完全站到他人的立场上,无法给予正常的“爱”。程蝶在深度调查行业所取得的成功,很多时候是建立在她在调查过程中对“中间人”、也就是对事件知情者的不懈发掘与联系的基础之上,用行话来说,就是“扫街”。作者用一大段带有讽刺意味的文字,对比了程蝶和其他同行对于“扫街”这一深度调查行业基本职业操守的不同态度,批判了那些北大清华新闻系毕业的高材生津津乐道的所谓“专业主义”。在程蝶心中,“中间人”就像存在于海底的信号,她的任务就是把他找出来;在此过程中,事件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而她心灵也因此产生了代偿感。

就像她的名字所暗示的那样,程蝶的深度调查生涯便是她“破茧成蝶”所必须经历的磨难,作者、读者和小说的主人公由此达成了奇妙的“共情”,正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破茧时刻的到来。我想,大家不妨好好读一下这篇小说,一同来感受这种“共情”的力量。

聂梦推介

东君《上海为什么没有山》

中篇小说,《人民文学》2023年第12期,责编刘汀

小说具备大开大合和精微细腻双重特质。作者将变动的时空,被历史深刻烙印的记忆,山与海、城市与乡村、不同的民族种族、故土与他乡、出走与回归等诸多文化地理、心理结构,收束进主人公复杂的家庭关系和精神成长史当中。小说的核心情节是苏曼接父亲到上海居住。在这一过程里,融通与隔离并行:一方面,族谱、柏林墙、摆有鲜花的“窗”乃至人体表面的彩色光晕,一切看起来不相关联的事物、事件,时代与地域变动和流转,圆融地统一在女主人公不同阶段的生命和情感状态里;另一方面,叙述者从这些难以名状化解的结构、经验与心绪中,提炼出许多微妙的瞬间和段落,用以铺陈人与人、际遇与选择之间无可避免的隔离感。面对隔离投下的阴影,我们能够做些什么?作者给出的答案是,将心内心外一并涂抹,然后悦纳,平静,前行。

这是一篇探得人生妙境的小说。

黄德海推介作品

韩松落《雷米杨的黄金时代》

中篇小说,《芳草》2024年第1期,责编王倩茜

小说开头,雷米杨陷在脏、乱、挤的家庭中,他用尽全力逃出了这逼仄的生活,进入大学任教。因为调查严鹭国是否冒名高考的事,雷米杨走进了严鹭国的家庭,从此几乎进入了一个奇幻世界,见识了仿佛来自世外的一家人,收获了荒野、星空和爱情,开始了他的黄金时代。由跟这一家人的交往,雷米杨进入了黑石镇的历史,了解了这镇子的盛衰史,也见识了其中的深邃与阴暗,仇恨与恶意。最后,雷米杨准备挣脱出自己早已生成的逃离习惯,准备寻找凭空消失的一家人,不想习与性成的性格让他回到了他原本以为并不喜欢的拥挤人世。这个巧妙推进的连环故事,既观察着人心微妙的起伏,给予每个人处事选择的理由,又牵连起广大的世界,包括其间长久的阴沉和短暂的明亮。

何同彬推介

孙频《雪隐于雪》

中篇小说,《钟山》2024年第1期,责编貟淑红

这篇小说是孙频这几年“海洋”或者“岛屿”系列写作的延续,也是“我们骑鲸而去”的逃逸线上生长出来的一部更为神奇、瑰丽又冷峻的新作。在《雪隐于雪》中,我们再次感受到一个北方作家让人目眩神移的岛屿、海洋的感知力:浓烈、真切,充满奇崛又动人的想象。作者和叙事主体双重的放逐与“凝视”,赋予文本一种超现实的精神幻境的神秘、悬疑色彩,从而构筑出一种“比南方更南方”的独异的南方属性。孙频通过着力塑造一个岛屿漫游者、流亡者的群像、一次次反复出发的“逃逸”与“寻找”,在《雪隐于雪》中交叠出耐人寻味的复杂意蕴,关于人性、存在、文学、孤独、秘密、亲情、誓言、惩罚、宿命……孙频在“岛屿”形成的最极端的藏匿感中,重塑着我们的表情、动作、语言和存在方式,最后从更南方的南方折返回她的起点:北方与大雪,从而巧妙地消弭了地理和地域的边界,将文本牢牢地夯实在一种关于当代人普遍的精神困境的叩问之上。

郭冰茹推介作品

谭滢《银牛角》

短篇小说,《青年文学》2024年第1期,责编李璐

《银牛角》里头顶犄角的女孩叫刘颖,她从小在苗寨长大,因为一次刚刚开了头就夭折的爱情开启了她随后在江边小城生活。她是傻子家里买来的媳妇,能三下两下把惹事的傻子捆出各种花样;她是我的学堂知己,我们一起上奥数班,一起用普通话聊天,一起想象江那边的样子;她身体强健、性格外向、动作敏捷、脑袋灵光,她和我处处不同,却是十二岁的我的偶像。她给大院带来一种危险、躁动的感觉。大人们认定她长着银牛角的蛊女,终于找来了一个江湖中人替她捉鬼追魂。银牛角作为某种超现实意象,反复出现,既表征着刘颖的异族身份,更指向她身上为人们所忌惮的生猛、鲜活,那是一种未被积习和命运消磨掉的生命力和不安定性。

《银牛角》的故事始于一场声势浩大的捉鬼仪式,也在这个仪式中完结,期间投射出多个主题,关于少女的情谊、自由的爱情、半愚昧半开化的生存景观等等。在几组人物命运的映照下,这座江边小城与萧红笔下的呼兰河仿佛有了某种相关性。也正是在这样的空间内部,这个“头顶犄角”的“英雄好汉”显得特别出彩。

马兵推介

北村《重瞳》

中篇小说,《山花》2024年第1期,责编李晁

《重瞳》一方面有着极高的故事密度,主人公马红艳的家庭成员各自特殊的人生际遇造就了一家人令人错愕的亲情关系,妻子出轨丈夫,丈夫杀死妻子,父亲侵害女儿,女儿折磨父亲。父亲留给女儿的创伤,又制造了女儿的人格分裂,让女儿以一身分饰演两角的形式经历了一场考验人性的爱情,引发一桩激情谋杀的案情,牵扯出马家人荒诞的隐情。接连翻转的情节让人瞠目,而人在尘网的浮沉也令人唏嘘。

另一方面,小说又彰显了北村一贯的对终极性问题思考的严正性。情爱中的约束与自由,选择即悖论的错谬,人性中不能戒除二重人格等等,被反复提及和拷问。某种意义上,我们每个人都是不那么极端的李渊,或者马艳红。在北村这里,复杂的故事永远是接近世界真实的本质的门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