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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梦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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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 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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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河情》 连载

第五章

成家爱社套兔子大获丰收,兔子皮就剥成皮筒,用柳条杈绷平、晾干,在东北老家是供销社收的,三四毛钱,在新疆还不知道能不能卖钱,到哪里去卖。成钢妈用兔子皮给成钢和成城各缝了一件小袄,穿在身上哗啦啦地响个不停,这要是穿去上学就是事实上扰乱课堂纪律,肯定不行。爱社去问赶大车的贾瞎子,他见多识广。贾瞎子是个单身汉,最早来哈拉库勒开荒建队的,那时候太苦太累,又赶上挨饿,没讨老婆,后来条件好些了,有人从口里给他带个女人来,长得挺好看,过了没多久,跟别人跑了。

来哈拉库勒的时候,爱社就是坐着贾瞎子赶的雪爬犁子,爱社觉得贾瞎子很了不起,贾瞎子也喜欢爱社。贾瞎子说兔皮哗啦响是因为兔子皮没有经过“熟”这道工序加工,没有熟过的兔皮,又薄又脆,不仅响,还容易破。他教给爱社哈萨克人“熟皮子”的一种方法,用酸奶涂抹在皮板上发酵,把皮板里的脂肪溶解了,让皮子变柔软。还告诉爱社,县上外贸局收野兔皮,让爱社把兔皮收好,等以后他出车或赶爬犁到县上去的时候,帮爱社卖掉,队上去公社或县上拉东西,一般都是贾瞎子赶大车或爬犁去。

爱社熟皮子成功了,没有多久,成钢穿的兔皮小袄就换成熟过的,柔软不响兔皮了,只是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酸臭味道,成钢妈对成钢说:“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防寒,没有这个小皮袄,你会受冻,受冻就会生病;这个小皮袄的臭味对人没有什么伤害,总没有臭豆腐臭吧,臭豆腐还有那么多人爱吃呢,你这件臭皮袄,是穿的,又不是吃,臭一点儿怕个什么,天天穿着也就不觉得臭了。”

“与善人居,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成钢会背这段话,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子“曰”的了。他想:我这是“穿臭皮袄,久而不知其臭,只知其暖。”自己知不知其臭没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别人知不知其臭,会不会因为讨厌这“其臭”而讨厌这个身穿“其臭”的人,他特别在乎玉莺儿对这种味道的感觉和态度。

成钢妈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饱穿暖,才能好好地活下去,美丑香臭是吃饱穿暖以后才可以讲究的事情。

早晨,哈拉库勒一片雪白,太阳耀眼地照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一片沙包子上,几头牛在草圈子边儿上倒嚼,身上结了一层霜,偶尔拉出一泼屎来,热气腾腾的。天气渐冷,晨风吹在脸上,如针刺一般。成钢穿着他的散发着浓烈酸臭的兔皮小袄,小袄很漂亮,黑条绒的面儿,兔皮的领子,袖口和下摆边儿都镶了兔皮,专用背上那一溜儿最好的毛皮。成钢妈说了,好看的要放在外面,她也不是只讲冷暖。

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就特别地显摆,还没有不觉其臭,但确实是有点儿只顾其美了。成钢是名副其实的“臭美”,又臭又美。

成钢到柳玉莺家去臭美,随便叫玉莺去上学。玉莺家离成钢家不远,中间隔着一个大沙包子,高高的像一座雪山,二哥拖一个抬把子,带了小弟成城爬到沙包子顶上去,把成城放到抬把子上,从沙包子上面推下来,已经滑出了一条雪道,“滑抬把子”玩,是成城最喜欢的游戏。过了成城的滑雪道,转个弯儿就到了玉莺家。玉莺家住的是两间地窝子,外间堆了些柴火,吃住都在里间。

玉莺她爸不在,是上班去了。玉莺正跪在灶前烧火,柴火长短不齐,都烧到灶门外面来了,屋里烟雾缭绕。

“石头哥,你好像是吃酥油了,酥油就是这样的,闻着怪怪的,吃起来很香。”玉莺转过头来对成钢说。黑铁锅也没有盖锅盖,里面有洋芋苞谷面糊糊,冒着热气。成钢说:“可能是我这衣服的味道,我妈刚给我做的,你看。”成钢很得意地对玉莺说,他转了个身给玉莺看,心里美滋滋的。

“真漂亮啊!”玉莺看着成钢的新衣服,赞叹说。

玉莺看成钢,眼神里充满着羡慕,在她的记忆里,她妈从来没有给她做过新衣裳,就是衣服破了,也都是爸爸缝补的。看着看着,脸上就现出忧伤来。

看玉莺的脸色,又看看她的衣裳,成钢觉得不该在玉莺面前显摆,他说:“我跟我妈说,过两天也给你做一件,我妈可心疼你了。”

成钢也闻到一股很呛人的味儿,像是烧棉花捻子,“怎么这么大的烟味儿。”成钢的话刚出口,就见玉莺哎哟一声跳起来,她的背后冒出青烟来,她的屁股着火了。玉莺身边有大半桶水,说时迟那时快,成钢上前一步,提了水桶朝她冒烟的地方浇过去,水桶太重,成钢用力过猛,泼得玉莺像落汤鸡。玉莺跟成钢说话,没有注意,火星子从灶口迸出,烧着了她的棉裤。

可能是被冷水激的,也可能是被吓的,玉莺站在灶前,全身发抖,哭起来。成钢灭了灶里的火,拉起玉莺就往自家跑,边跑边说:“别哭了,你的棉裤都冒烟了,等起火苗了就灭不了,会烧死你的。”他是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来掩饰自己的莽撞。

看到儿子拉着玉莺跑进屋来,玉莺在发抖,脸上也不知是水是泪,都结冰了。成钢妈问成钢:“怎么弄成这样子,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成钢说:“她着火了,我不救她,她就烧死了。”

成钢指着玉莺屁股上烧了的那一片让他妈看,玉莺也低了头看,害羞地转过身去。

成钢妈冲成钢说:“你转过身去,我给她脱了衣服,这凉水泼的,她还不得感冒啊!”成钢拉着他弟弟一起转过身去,不一会儿,玉莺就坐在成钢家新盘的热炕上围着被子,成钢转过头来看她时,她裹着被子,只露出个头来,有点儿害羞地笑了。成钢妈一边抖搂玉莺的棉衣一边说:“都烧起泡来了,得找些狗油来擦擦。这棉袄也太大了,里面有暖和衣服,旷荡着能不冷吗,要是冻病了可怎么好。石头你去上学,给她请个假,我今天用旧被单给她做两件贴身的衣裳,这棉衣也要洗了烤干补了,明天就可以暖暖和和上学了。”

成钢家有一台缝纫机,成钢妈的宝贝,从老家不远万里带来的,是十多年前他家条件还好的时候,买的一台旧的,德国进口货,成钢妈说花了八十多块。玉莺打了个喷嚏,成钢妈打开了缝纫机的罩子。

成钢去学校,路上搭了伴儿,就是同卡车来的张家的哥哥张克礼,他和成钢二哥同岁,上四年级,他每天都骑牛去上学。“牛是生产队的,不骑白不骑,骑了也白骑。”

成钢跟张克礼打招呼:“今天没骑牛啊?”

“今天起晚了,没有抓到牛,牛都被抓去干活了,没有干活的,可能也都找草吃,走远了,我在村里转了一大圈儿,一头一也见着。——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了,没有和玉莺一起?”

“玉莺今天请假,她可能感冒了。”成钢不说把玉莺泼湿了。张克礼说:“那我得去看看,他爹上班去了吧?”成钢说:“玉莺在我家呢。”成钢跟张克礼不要好,张克礼跟成钢的二哥为争骑牛打过架,平时成钢带玉莺上学,都躲着张克礼。有一天成钢和玉莺正在路上走,张克礼从他们身边过,他让玉莺跟他一起骑牛,说每天都可以带她骑牛去学校。成钢对玉莺说:“女孩子骑牛难看死了,丢人得很,万一摔下来,断胳膊折腿的,就麻烦了。”成钢是不想让玉莺跟张克礼骑牛,故意吓唬她,玉莺也喜欢和成钢一起走。

玉莺说啥也不跟张克礼骑牛,张克礼硬拉她,她就哭了,说:“我要告给老师去。”,推开张克礼,站在玉莺儿前面说:“人家不愿意和你骑牛,你强拉人家,你随便拉女孩子的手,是耍流氓。”张克礼扬起手又放下了,因此对成钢耿耿于怀,见到成钢总是没有好声色,但他不敢怎么样,因为成钢有两个哥哥,他没有。他有一个弟弟,比成钢小一岁,叫张克智。他们两家虽然不是邻居,但住得也挺近便,张克礼的弟弟经常来找成钢弟弟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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