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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粒儿,你的信》插画笔记:一个新手插画师的创作体验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冬小猫  2020年09月21日16:36

我的书架摆着一本书——《如何成为一名插画师》。今年三月初的一天,我终于和插画师这个职业靠近了一步。接到插画任务时心情很复杂,紧张又向往,这即将是我第一次独立完成整本书的插画创作。

在一个倒春寒的早上,我开始了创作之旅。

这本书叫《豆粒儿,你的信》,作者薛涛,我的父亲。从大猪写给小猪的信中我了解到,小猪即将离家独立生活一年。这一次作为插画师,我和父亲的关系也像书中的大猪和小猪一样,互相独立又不乏交流。我从小读过不少父亲的作品,了解他的创作风格,我对世界的看法也深受父亲影响。我经常和父亲回他的辽北平原,虽然从小不在那儿成长,却对那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作为深爱家乡的纯正东北人,我和父亲对田野、林子的想象几乎重叠:春天,来得稍晚,田野的生机中带着料峭;夏天,白杨树挺拔,绿色蔓延,阳光炙烤大地;秋天最灿烂,田野和山林是打翻的调色盘;冬天,纯白世界,天寒地冻的萧瑟。

如同神秘的隐喻,书中的一段话也恰好诠释了我和编辑的关系——“让我们分开的并不是畜牧师,这是生活的馈赠。畜牧师是把礼物亲手交给你的那个人。”这次创作机会是生活对我的馈赠,编辑是书中的畜牧师,把这份礼物交到我的手上。

我到底要成为怎样的插画师?这是我一直思考的。我读过很多画,画家们风格多样,技巧也丰富。能触动我的画通常是不复杂却有魔力,那种能让我置身画内的魔力。我管它叫做插画师的超能力。

作家用文字创造世界,画师用图画创造世界。

在《豆粒儿,你的信》中,大猪对小猪说:“你务必谦卑,只要流露出一点傲慢,都会让我们的猪家族蒙羞。”一本书摆在我眼前,我必须低下头,看看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释放所有的腿……如果有一百零一条腿,都释放。春天里,所有的腿,所有苏醒的梦,都不该关进栅栏,把它们全释放。” “把帽子举过头顶,用它盛满阳光。送给野兔兄弟,送给田鼠,也送给狐狸一份吧。”自由的底线是善良和宽容,我进入的是一个自在、天然、善良、宽容的超级田野。

“它们开学了,没有你的事。豆粒儿,你的快乐在田野。”一个在田野撒欢的小猪在我头脑中逐渐成形。

书中的信件穿越四季,我也将描绘四季的田野与自然。春天,田野是黄绿色的,还有几根去年冬天剩下的枯草;夏天,绿色、绿色、还是绿色,别忘了盛开在路边的小野花;秋天,饱和度超高的各种红色、黄色、褐色;冬天,白色的大雪花、永恒的深绿色松林,还有正在发呆、跳跃、奔跑的小动物们——小猪、田鼠、野兔,别忘了它们的善良和宽容。这就是我想画的田野四季。

没有交流的创作是没有灵魂的。编辑、作者和我建立了一个交流群组,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自然邮递员。我每创作一幅插图之前都会画草图供大家讨论。这个步骤对一个新手很重要。比如“月亮”这一篇,“你要是渴了,就坐在屋顶,顺便端上一个小碗。月亮水汪汪的,一定能滴下水来。”第一版草图,我画端着碗的小猪坐在房顶上发呆,碗中映着月亮的倒影。编辑们给我的建议是——描绘“月亮滴水”的场景,能表现出“看上去像假的,其实是真的”的哲思,同时又富有意境。相比之下,之前的表现方式未免过于真实,少了些意境和美感。是的,这本书除了具象的“超级田野”,还是抽象的、哲学的。通过讨论、修改“月亮”的画稿,绘制的风格和方向突然明朗了。

不肯“精神分裂”的插画师没有出路。我常常提醒自己——跳出来看看,以读者的视角来画。比如“空袋子”这幅画,芝麻很小,近乎于无。那不如画几个大大的芝麻!就让它们分布在画面上,哪怕有点儿夸张,但是能传达出芝麻散落在空中这样的信息!

对自然的描摹是绘画最好的捷径。在《豆粒儿,你的信》中有很多东北特有的动物植物,比如夜猫子,老西子,胖小儿……这些都是东北的叫法儿,作者很贴心地对它们进行科普。当然,这些“神兽”也是我要画的内容。当我真正开始观察自然,发现真实的自然和印象中的自然并不相同。比如山里红,我原本以为山里红和山楂长得一样,后来查了图片、又咨询了辽北植物学家——我的父亲,才了解山里红的果实比山楂小很多,果实的分布也要密实得多。还有一次,经过一上午的勤奋,我成功地把蚂蚱画成了蝈蝈。实际上它们长得完全不同。蝈蝈通常翠绿,蚂蚱大多褐色;蝈蝈腿长身子小,蚂蚱的腿短身子大。于是我反复查了更多的资料和图片才敢动笔。画注释的这部分工作看起来无趣,因为需要严谨,反而在严谨的考证中生出了很多乐趣。这些乐趣就在于你发现了田野自然的本来面目——它无拘无束的,无拘无束地传达着某种可以上升为艺术感的东西。

画中还有两个我必须提到的意象。第一个是 “提水站”,东北田地里最常见的小型建筑。东北的春天雨水不多,在田地里建个提水站为了方便灌溉。这种实用的小建筑通常是红红的房顶、白白的墙体。当田野慢慢变绿,一排一排的“红房顶”无疑是春天里最亮眼的颜色。有一幅画中出现了“红房顶”,细心的读者一定能发现。另一个是“冬天”。任何地方的冬天都取代不了东北的冬天。作为东北人,对冬天的情感是熟悉且自豪,寒冷又温暖。其中的“雾天”是我个人最喜欢的一幅。野兔兄弟出逃,在雾天走丢。当雾终于散开,紧张又向往的心情浮现在两只野兔的脸上——它们的背后是陌生的村庄,雪地很凉,村庄很暖,村庄后是一大片茂密的松树。几年前的初冬,我去过大兴安岭,置身松林的体验为我创作这幅画提供了很多灵感。当时我穿越大兴安岭,茂密的松林向后移动,车窗外的雪花簌簌地往后飞。降雪让地面变滑,松林被风吹得哗哗响,令我紧张又向往。

这就是我初当插画师的创作体验。我和小猪骑着画笔,一起穿越田野的四季,这是插画艺术馈赠给我和小猪的最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