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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鄙视链,编剧最底层?影视内卷化,工业糖精多?一场文学圈的“吐槽大会”
来源:上观新闻 | 施晨露  2021年01月08日08:15

被更多人喜欢的就该被鄙视吗?

“要说文学的鄙视链,编剧应该在最底层。”编剧常江说。

1月7日下午,主题为“无界对话:文学辽阔的天空”的收获文学论坛上,内卷、部落化、圈内自萌、鄙视链等新词汇频频在会场飘荡。

这场论坛上,有写出《庆余年》《朱雀记》《择天记》的大神级网络作家猫腻,评论家程德培直言:“就冲着猫腻来”。也有把自己称为“公号写作者”的苏州姑娘何袜皮,在场不少人是她的罪案分析主题公众号“没药花园”的关注者。还有编剧,比如常江,编剧作品有电视剧《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三国机密》《九州缥缈录》等,入围过飞天奖优秀编剧奖、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编剧奖;又如海飞,写了一系列谍战小说,自己做编剧,是谍战剧《麻雀》《惊蛰》的操刀者。

“一个论坛包容这么多部落、圈层的写作者很少见。”担任论坛主持的评论家何平说,与会者几乎都有文学期刊发表的经历,但并非传统的期刊作者,触网、跨界乃至成为职业编剧,从写作者背景来看,十分辽阔。然而,文学的边界是否被打破了?“该填的版图似乎都填了,但不同版图、部落之间的对话很少。技术革新使得全民写作成为可能,评价体系也加入了读者、市场乃至资本的维度,同时,‘圈内自萌’的现象越来越明显,大家都在自己的圈子里内循环。”

“有一回网络文学评奖,《繁花》和我们这些网络文学放在一起待评,我被吓到了。界,还是有的。”猫腻说,网络文学刚兴起时,进入这个圈子的人都是凭兴趣写作,“这些年形成了成熟的商业化体系,再踏入这个行业就有明确的自知,要吸引什么样的目标群体。特别是2014年以后,网络文学和影视IP联系在一起,下游的娱乐产品扩大化,上游的文学创作也受到影响。”

“为什么说编剧是鄙视链的底层?现在我们把影视看成娱乐化和情绪性的消费品。既然是商业的产品,就有制造它的产业链,编剧写出的文本和成品隔了十万八千里。初入行的新人很容易跌入陷阱,成了文字的奴隶和工具。有个流行词叫内卷,影视也在内卷化。平台求的是安全,一个《甄嬛传》爆了,最好来十个《甄嬛传》,或者一窝蜂做甜宠,掺工业糖精。千千万万编剧被按着头写不擅长也不喜欢的东西,写了5000字,可能有来自十个方面的意见要你改。”

常江说,“影视圈似乎离文学性越来越远,再加上抖音、游戏的冲击很大,我们也很焦虑。商品是可替代的,同样是情绪消费,抖音上一首歌曲就能把情绪拉起来,为什么还要看40多集电视剧?另一方面,很多人又开始刷20多年前的老剧,当时的作品社会性更强,来源其实是传统文学的支撑。影视剧要更关注普通人的生活,但现在的编剧很缺这方面的体验。原材料从哪里来?重新打开传统文学的通道是很有好处的。”

“大家对纯文学和类型文学、网络文学有一种刻板印象——网络文学对文字不那么讲究,立意没那么深,广度没那么大,有一定的商业人群指向;纯文学更讲究文字,立意更深,读者是全人类。”从在文学期刊发表文章到写侦探小说再到开罪案公号,何袜皮的感受是这之间的确有界限,但界限比较模糊,“不像电灯开关非明即暗,更多的是中间地带,可以调节亮度。”

“被更多人喜欢的就该被鄙视吗?让读者高兴是非常难的。”作家走走说,“把结界打破,让纯文学的窄门更宽一些。”

“我们究竟要讨论怎么有更多人读还是给文学发明一些什么?”作家小白提到,他最近用一套人工智能语言生成系统写了1500字短篇小说,“机器的机制是语料学习,输入越多,学到的越多。未来,随着算法更新,我相信机器可以完成现在90%以上的作品,看不出破绽。当文学面临被取代的危机,我们是不是更应该考虑能不能有所发明,发明新的故事、新的人物?”

“文学的河流究竟会流向何方?无论是被归类为网络文学还是传统文学的作家,各有各的强项和特点。《大江大河》是纯文学还是网络文学?或者说它的构架是不是比传统长篇的构架更牢固?传统文学的长篇是不是只是把中篇拉长?”在海飞看来,重要的不是写作类型的定义,而是找到真正能走到读者心里去的力量,这种力量说不定就在类型文学中产生。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猫腻这批网络文学最早的领军人物已经是网络文学里的传统作家,更年轻的写作者不再是《庆余年》《择天记》或《大江大河》的写法了。公号写作同样如此,用户红利期已过,什么样的写作能吸引读者?何袜皮的‘没药花园’,背景是对行业知识的尊重和关注,这是一种专业写作。”评论家、上海文艺出版社副社长李伟长感慨,当文学的受众越来越细分化,不同圈层之间的对话可能越来越难,“今天我们还能坐在一起聊天,已经很幸福了。”但每一个对文学有追求的人,多少仍然有一股创造的野心,“文学渴望战胜时间,并且和时间站在一起。《繁花》出版近8年,去年仍旧卖出了近8万册。文学的底座需要更多这样的作品。”

《收获》主编程永新透露,《收获》2021长篇专号春卷即将发表马伯庸新作《长安十二时辰》的姐妹篇,“文学的界限是人为的。《收获》希望成为大海式的存在,有包容性、开放性,文字好、有想象力、故事讲得好的作品都应该容纳进来。”

“所谓无界,并不是我要成为你,而是呼唤一种新的大文学、大故事、大媒介,让文学为人类的生存提供更多想象和表达,以及对可能性持续探索的能力。”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评论家严锋说,“如果把眼界扩大一些,我们会发现网络文学、影视乃至游戏的参与,让文学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广度、多样性和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