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民:生活为基 文学为帆——我的戏剧创作
作为一个剧作家,回顾自己几十年在戏剧创作领域耕耘跋涉的脚步,回顾几十部作品诞生的过程,始终坚持的有两点。一是向生活深深地弯下腰去。从火热的生活中获取故事的烟火气,捕捉人物的独特和鲜活。无论历史题材还是现实题材,几十部作品都是生活深厚的馈赠。二是坚持不懈地阅读和思考。从对文学作品以及人文经典的阅读中获得与时代同步的思想,获得戏剧创作的灵感线索,赋予戏剧人物与故事时代精神的烛照和审美体悟。坚持深入生活,使作品有温度,有厚度;坚持阅读和思考,使作品有高度,有深度。
作为一个写戏的人,舞台是一个让我感到幸福的场所。沉浸在戏剧的世界,只愿长醉不愿醒。作为一个以现实主义为执守的戏剧创作者,一方面始终保持对生活的敬畏和热情,努力感受和捕捉生活的每一丝颤动,感受时代的每一次震颤。歌德说过,“理论是灰色的,生活之树常青”。在几十年的戏剧创作生涯中,我深深体会到,一切的观念、思想、形式,都有可能重复,唯有生活不会雷同,只有在生活中才能发现“陌生”和“独特”。因此,至今我还保留着生活基地,坚持每年去那里看一看,走一走;坚持着每创作一部作品都要不断深入生活,深入人物生活工作的环境和人群中,去感受,去体验。而阅读和思考的习惯让我获得了捕捉这种“陌生”和“发现”的能力。在创作河北梆子《李保国》的过程中,我们不止一次去李保国生活工作的太行山上,沿着他当年进山的路走进当地农民的家里,走进一片片绿起来的果园树林。同时,又一遍遍翻阅《太行山上新愚公》等反映李保国和他的团队感人事迹的报告文学,从中获得全面把握人物形象的启示,获得可以搬上舞台的形象种子和典型事件。就是在这样的反复思考和不断体验中,我们抓住了他作为党培养起来的当代知识分子,树立起“把我变成农民,把农民变成我”的朴素而伟大的理想,坚持“把论文写在太行山上”的“反哺”人民养育的精神内核,通过一系列的细节,成功刻画了“当代知识分子楷模”的感人形象。
话剧《塞罕长歌》的创作也是经历了一个这样的过程。三代人,五十年,坚持不懈,创造了一个绿色发展的奇迹。这样的人间奇迹怎样讴歌都不过分,然而搬上戏剧舞台却有比较大的难度。如何在有限的空间和时间内反映三代人50年的奋斗?什么样的形式才能表现出塞罕坝这一人间奇迹?虽然我是承德人,对塞罕坝的发展十分熟悉,几乎年年上坝,但为了创作《塞罕长歌》还是几次走进塞罕坝……正如那首歌曲所唱,“林为情思风做马,魂牵梦绕塞罕坝”,三代塞罕坝人用青春和热血写就的一首壮歌,既写实又抒情的艺术风格是最适合的风格,散文化的点面结合的结构是最适合的结构,一家三代的创业守护是所有塞罕坝人的精神写照,长期的文学阅读则给予了我结构戏剧的灵感!
早年在高校从事文艺理论教学的经历,使我养成了这样的写作习惯。在接触到题材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题材蕴涵的思想价值和精神诉求,想到的是这些感人事迹、动人故事背后主人公的思想深度和精神向度,是他们做出这些人生选择的动因,是题材所蕴含的诗意与审美如何表达。因为对当代观众来说,他们进到剧场已经不能满足于仅仅看到一个曲折的故事、一场精湛演技的展示,情感的打动、审美的愉悦、思想的启迪、精神的抚慰乃至诗意的语言享受都是他们所期待的。正如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法国著名文学家、戏剧家阿尔贝·加缪所说,“戏剧是文学的最高载体,至少是最全面的载体”。因为戏剧要“对所有的人讲话,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同时保持很高的立意”,要在剧场里“将所有阶层、不同思想的人,置于同一种激动中,或者同一种笑声里”。戏剧的魅力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温润的有意味的语言,没有语言和风格,就谈不上真正的戏剧。而要获得和拥有这种“面向所有人”的能力,一是需要在生活中注意学习群众的语言,还是那句话,生活是文艺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二是要向文学经典学习,日积月累获得潜移默化的滋养。有评论家认为,我的很多剧作的语言充满了生活的机趣和智慧,是具有鲜明的性格化的语言。这一是得益于我长期坚持体验生活,深入生活,与生活基地的人们保持着深刻而持久的联系,熟悉他们的喜怒哀乐、音容笑貌,很多语言在写作中自然就会流淌出来。二是得益于文学经典的阅读和积累。无论创作任务多么繁重,阅读总是一个剧作者始终保有的习惯。
戏剧,曾经是文学艺术的最高峰。生活为基,文学为帆,对戏剧文学性的要求和追求是戏剧重返巅峰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