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的童心童趣
裴郁平写作儿童诗很多年了,个中滋味可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如今,他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先后出版了4本儿童诗集。作为一位儿童诗写作者,他将自己的生活减省到只剩下生存与诗歌,这种状态的诗人应该赢得尊重。
儿童诗不好写。诗人首先要完成一种角色转换,用儿童的眼睛与心灵去观察、体验世界,又必然地因为成人的理性、成熟,不能停留在儿童的认知水平上。诗人应充分发挥审美意识,来提升儿童的审美活动,糅合两者的思维、情感特点,才能拥有双重视角。儿童诗既是儿童纯真本性的自由表达,也是作者本人诗性智慧的体现。
一个优秀的儿童诗人是难得的。难的是以儿童之眼、之心回到“人之初”,更难的是既要葆有儿童的天真、童趣,更要有审美意义上的深刻与诗性。从世俗的角度来看,尽管近年来,儿童类图书市场一片向好,但由于儿童诗形式较为自由、多口语化,有部分人认为少年儿童难以从中获得系统的语言文字指导,这些因素或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儿童诗的写作陷入边缘。好的儿童诗,应该具有一种纯真而明亮的美,能带给儿童充满童心童趣的愉悦,并且饱含着浓浓的爱意。裴郁平的一些诗正是具有这样的品质。
纯真的情感是儿童诗的生命,高明的儿童诗人总能准确地把握儿童的情感,使之升华到遐想的诗性。正如白居易所说的:“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裴郁平的诗歌正是如此。儿童是依靠感性的直观形象来思维的,一首首儿童诗仿佛连缀起一幅幅儿童画,充满动感和想象力,令小读者不自觉地参与其中:“一只小山羊好奇地盯着/放风筝的几个孩子/飞起来的感觉真的很棒//呼啦啦的风/很快吹断了风筝线/断线的风筝往山里飞去//我的世界却飞进了/一个个美丽的梦。”放风筝的孩子们仿佛站在舞台中央,一只小山羊旁观了这一切,山羊的眼睛与孩子们构成了潜在的对话关系,山羊的好奇也衬托出孩子们的生活是被观望和羡慕的对象。随着风筝往山里飞去,孩子们的情绪达到了梦境般的高潮。
皮亚杰认为,儿童的思维是一种“自我中心的思维”,这种思维的特点是物我不分。儿童由于缺乏自我意识和对象意识,分不清主客观,容易把客观事物主观化,把对象世界人格化。裴郁平的儿童诗非常擅长此道:“春天被风吹了回来/树上的叶子露出了小脑袋/探出了脸/张开可爱的小嘴巴/说出了春天里的第一句话。”这些比喻既是拟人化的,又格外形象地描绘出春天刚刚冒绿吐芽的小树叶,真如孩子眼中看到的春天,表达出孩子们纯真的欣喜。在诗歌韵律上,一、二句和四、五句都押韵,读起来琅琅上口,增加了语言的韵律美。
在儿童眼里,一切都是有生命的。儿童的思维是天马行空的,诗人要懂得儿童的思维和审美意识,真正熟悉和理解儿童世界的深层精神,通过捕捉生活的细节,加以想象和铺陈,形成生动如画的儿童诗意境。比如《对话》这首诗:“北斗星说月饼的样子都很圆/天王星说月饼都想回家了/牛郎星说月饼像个明亮的灯笼/织女星说月饼在等回家的人/月亮说每桌月饼都是一家人。”从月饼的形状到圆形的桌子,再到家人围坐在一起过中秋的团圆之夜,一种关于家、亲情的教育隐含在审美表达之中,将情境很好地结合在一起。
一切诗歌最令人动心的元素,无疑是“爱”的情感表达。儿童诗更应发扬这一诗歌优势,表达出温柔、善良、明亮、美好的爱的情感,这种情感可能是同情,也可能是安慰,是一种感同身受的理解与接受。儿童诗人正应激发、引导孩子们爱的教育和情感。我最喜欢的是裴郁平的一组描绘秋叶的诗歌,分别是《树叶高兴了》《黄叶船》和《秋风里的落叶》。树叶这个意象历来被诗人咏叹,人们从落叶中仿佛能感知到自己的命运,如阿多尼斯的诗集《风中的树叶》。在裴郁平这一组写秋叶的诗中,秋天本有寥落的、告别的意蕴,但儿童诗的情调不能是伤感的,而应是积极、乐观和向上的,所以诗人写道:“山雀亲吻着落叶/落叶自由了/等待一位爱读书的孩子//做一个书签。”用词简洁、句式短小,但强调色彩、动感、画面感与节奏,感伤的落叶被赋予了积极的、爱的情思,变得温暖而明亮,可以激发起儿童的情感,直观地令他们感受到希望、爱、温暖等情绪。音韵、节奏则使儿童诗具有音乐之美;画面感则是创造富有儿童情趣的意境的法宝。
如果说童年的心理经验基本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那么,对一个诗人而言,童年也许意味着全部。诗人总是在体味自己的童年中诉说,由己及彼,推己由人。裴郁平的很多诗都在反复咀嚼、回忆自己的童年,怀念着去世的父母:“思念着没有见过的土房子/白桦树的树叶覆盖着岁月的沧桑/阿尔泰山脉的风景里/总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子/她漂在额尔齐斯河的水面上。”学者竺洪波曾经说过,感谢安徒生为我们开了一剂克服自卑、走向成功的良方,为我们提供了人生之旅的一位永远的精神导游。好的儿童文学的确具有如此神奇的魅力,而我在裴郁平的儿童诗中看到了他的用心和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