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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大湖消息》:二十年间,行走于洞庭湖
来源:澎湃新闻 | 高丹   2022年05月25日14:52

“穿过村庄,翻上长堤,洞庭湖咫尺之间。东经一百一十度,北纬三十度,是洞庭湖的主坐标”。这是作家沈念对于洞庭湖的定位。

作家沈念在近二十年间,百余次去往东洞庭湖湿地、长江集成孤岛,看到了候鸟、鱼类、麋鹿、江豚等生物在时代变迁中的命运遭际与人事变迁,并将见闻与思考写作为《大湖消息》一书。这本书中,作者以个体行走的经历与感受和湖区人的生存现实,叙说湖区生物与人和土地的命运交集。

十月杂志社副主编季亚娅与沈念的故乡是一个地方——即湖南省岳阳华容县,这是一处洞庭湖和长江之间的小高地,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似乎从小就要处理“江湖关系”。季亚娅称:“我们既要从人文地理学的意义上去处理这片土地所培养出的地方性格和地方经验,又要处理诸多情感问题。我在沈念书中读到的就是一种个人生命体验在前端,但写作者又带着多年间积攒的知识体验再回到故乡时完成的关于记忆与时间的写作。”

《大湖消息》上篇写作的内容与湖区生态有关,下篇写的是江湖儿女,即主要写大湖的人的生计和人的命运。其中的很多篇章都让曾生活在这里的季亚娅感到亲切,比如里面大量写到地方的野生知识,比如彩虹落在水里还是落在岸上意味着不同天气;比如当地有喝早酒的习惯,不是因为懒惰,而是因为潮湿;还有江豚频繁出没、跳出来“拜风”,意味着风暴来临……而关于人事部分,季亚娅谈道:“沈念也写到许多命运无常的传奇,一个姑娘会相信偶遇,相信陌生人的善意,这是天然的浪漫,有着敢于把自己交付给陌生人的勇气,这跟水、跟天然流动与漂泊有关系。”

《人民文学》杂志主编施战军介绍,近些年,一种“驻村干部”式的写作被鼓励,即年轻的写作者们可以回到乡土中,发现文化遗存,并看到乡村发展中的命脉性的内容。作家沈念

而《大湖消息》即是如此,沈念拥有着长期湖区生活经验,并带着他对洞庭湖这些年变迁的问题和疑惑去到偏远的地方采访,以自觉的身体意识切入洞庭湖区这一生命场域,走访中,沈念见到了与过去认知中不一样的湖,在人身上看到比湖更广阔的性情、心灵。这些年来的退田还湖,生态修复,十年禁渔,守护好一湖碧水,成了人的自觉与自省。洞庭湖的历史、变迁,人的遭际、变化,湿地动植物的存在与消失,大湖所有的生命,他们和它们粗粝的命运轨迹和毛茸茸的生活细节构成了《大湖消息》的全部故事。评论家饶翔认为,沈念将环境和人的命运放在一起写作,恰需要通过人的命运的发展、变迁、沧桑,才更深刻理解生态发展的历史,“确实从人的命运角度理解这个事情的复杂性和丰富性,他也写到关于生态保护和经济发展的张力,在人物命运和政府决策层面的张力,这是一个作家、一个散文家比新闻报道提供更丰富信息的地方。”

《人民文学》杂志副编审李兰玉也从自然诗学的角度探讨了这部作品的主体:“他不仅仅是一个主宰世界或者认知世界的知性主体,而且追求对于人和自然和谐共生,重新处理人和水之间关系的时候,人是非常坚忍的。而且这里有非常清晰的时代和历史的脉络,脉络里有深深的人的命运以及锋利的各种质问。”

对于《大湖消息》中具体的文本,施战军提到了其中的一小段:“岛屿很大,四面环水,通往岛上的路乘船。那是一条多大的船?浪花飞溅到船头打在甲板上变成珠子滚来滚去,少年在山里生山里长,对这片大水有天生的好奇,他那点狗刨式的游泳技巧能在这里横冲直撞吗?闭上眼睛往湖里一跳,仿佛他成了游泳健将。”

“他在文本当中把这一切都化为亲切、诚恳,又有些柔性的代入感,其实里面包含特别多尖锐的、质问的,但他用柔性的方式代入,产生一种和读者交心的感染力。”施战军说。

在“江湖儿女”的部分,具体到一个一个人的故事,虽然是以散文面目出现,但是作者在其中用了许多小说笔法,比如《化作水相逢》。作家徐则臣分享道,“我一开始以为是小说,到最后发现作者还是作为散文写的,故事性在这本书中显得很突出,另外,我们写作中会发现,这个世界非常复杂,复杂到我们会觉得我们的文字非常无力,写出来的永远只是世界非常小的一个角落,但是我们至少还可以保留一些世界的细节。比如《化作水相逢》,很多年以后,我们再去大湖上收割芦苇,可能就不再需要拿着镰刀一点点割,这些是我们写作的意义。”

“在我看来最好的部分,就是新的时代到来以后,中国的水乡风景,这种风景是安静的,但又是躁动不安的,你可以看到水和人的关系,人和自然的新的关系的形成。”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莉说,她谈到沈念的《致江湖儿女》里写了很多女性,“真正的女性文学,包括新文学以来的宗旨就是看到每一个隐形的他(她),既是男性的他,也是女性的她,而今天看到隐形的她特别重要。”

研讨会最后,作者沈念也分享了他写作时的经历,“可以说这本书是写了二十多年,”沈念说,“从根本上说,我对洞庭湖的认识,是从与那些候鸟、麋鹿、植物、鱼类、渔民、研究者、志愿者的相遇、相识、相知而加深的。我和生活在湖区的人一样,都是从广袤的水流之中获取力量。我写那里的日月星辰、风霜雨雪,也写那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我其实是在写一个有情有义、有悲有喜的人世间,是写下我对生活与自然的领悟,也是写下我所经历并拥有的生命体验和生命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