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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小书店 坚守与突围 岛城一对夫妻经营书店只为将好书分享给更多人 儿媳接手多元宣推期待更多生机
来源:青岛早报 | 周洁  2023年04月28日11:52
关键词:书店 阅读

金老师夫妻两人二十年如一日打理小书店。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说到读书这件事,就无法避免数字阅读生态与实体书店的话题。数字阅读的兴起、网络及新媒体的全面普及,使广大读者的焦点迅速转向,而网络技术的加速更新,更助推了这一浪潮,实体书店甚至传统阅读习惯在短时间内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实体书店的衰落是近些年来屡见不鲜的话题,但在青岛,仍有特色书店在坚守。它们用不断推陈出新的阅读方式守望着一方精神高地——读书的变与不变,践行的都是一个城市的阅读理想。记者近日探访的溪边树书店就是这样一家特色小书店,它蜗居岛城一隅经营了20年之久,堪称创造了“业界奇迹”。

一间小书店经营20年

绍兴路是市南区的一条老街道,这条路上有学校、有住宅楼,自然也少不了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各类物业,比如便利超市、房产中介、才艺培训班等。而挤在这些商业网点间的溪边树书店并不起眼,甚至有些暗淡。可这家其貌不扬的小书店却悄无声息地经营了20年。

溪边树书店的店主被读者亲切地称为“金老师”,永远轻声柔语,永远笑意盈盈。“金老师”的确是老师,退休之前她是青岛大学中文系的教师,因为读书、爱书,也喜欢送书,便在2003年退休当年开起了一家小书店。最初小店开在青岛大学对面的古田路上。“开书店的想法很简单,我想把真正的好书带给孩子们。”对金老师来说,她的学生、朋友的孩子,甚至素不相识的年轻人,都是她心心念念的“孩子们”。“我小时候读过的经典图书几经再版,已经不是一开始的模样了,甚至还有许多外国文学作品,可能是翻译水平的缘故,也可能是顺应当下的阅读潮流,原著的内容被篡改。”金老师最看不得孩子们单纯的心灵与澄澈的眼睛被那些充满暴力与仇恨的文字所污染,“我想开一家充满爱与美好的书店,将最纯正的文学艺术带给孩子们。”

对于金老师的想法,她的丈夫给予了最大的支持。金老师的丈夫姓胡,曾经也是一位老师,不过很早就辞职下海了。胡老师告诉妻子:“想开就开吧,只要还能赔得起。”不出所料,小书店第一年赔了6万元,第二年赔了4万元。第三年,胡老师又拿出了10万元“支援”书店建设。好在开业的第四个年头,书店从古田路搬迁到燕儿岛路,终于实现了盈利。

真金白银的支出,让小书店的起步举步维艰。“当时我的一个学生来做义工,没有图书来源,我们就到昌乐路文化市场一本一本地去选书;没有书架,学生就买来板子,一点点拼接起来。”2009年,书店搬迁至绍兴路5号,那些书架至今仍在“服役”。在书店储藏室兼做接待室的小房间里,还摆放着书友们淘汰下来的书架。

将好书分享给更多人

自诩为商人的胡老师并没有将书店视作赚钱机器,但也对爱人强调:“我们是商业书店,一定要在出版社与读者之间赚差价的。”但感性的金老师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书店经理人,“有一次,我读到了一本有关情绪管理的图书《爱的伤害》,感觉受益良多,希望将这本书介绍给更多的读者朋友。由于没有进货渠道,我就直接给出版社打去电话,希望能以批发的价格进货,但出版社却开出了大宗图书的销货价格:一万册,六五折。”“那就要一万册!”金老师志在必得,并不算低的折扣以及巨大的库存压力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她想要的只是将一本好书分享给更多人。

于是,在公司当老板的胡老师,开始为爱人的书店“打工”。“进书、看账、找店员……办一个书店决不能生搬硬套商业公司的模式。说到底,这是一个特殊的商业机构。”办讲座、做读书沙龙、售卖图书周边工艺品……在夫妻二人的用心经营下,书店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

溪边树书店的搬迁地图反映着实体书店不够景气的现状,从热闹的燕儿岛路搬迁到绍兴路后,两人还曾计划将书店迁至老四方,“那里的租金更便宜。”这并不是溪边树一家书店遭遇的窘况,中国实体书店联盟的调查显示,近两年在疫情的影响下,90.7%的独立书店停业,超过90%的独立书店没有正常收入,37.02%的书店资金储备只能维持不到一个月,42.02%的书店撑不到3个月。中国书刊发行业协会和百道网新出版研究院联合发布的《2020—2021中国实体书店产业报告》显示,2020年全国共有1573家书店关门,是2019年闭店数量的3倍多。

夫妻俩“赔钱也快乐”

如今,在溪边树书店的储藏室内还存放着一块“箴言书社”的牌匾。这个牌匾由岛城书法泰斗高小岩题写,曾寄托着两位年轻人的创业理想。箴言书社当年开在海泊路上,后因经营不善,无奈关门。胡老师接手之后,曾想将其开为溪边树书店的分店,但苦苦支撑3个月后,书店生意仍无起色,只得停业。

采访中,金老师夫妻不太好意思地告诉记者,书店里换了节能灯,“大白天的,也像个山洞。”胡老师自我揶揄,自己“下海”做了商人,却开了一家不挣钱的书店。近两年来,书店一直在亏本,每年两人都会将经营书店所需要的经济补贴列为家庭支出的必选项。“我经营公司挣了一些钱,我俩都有退休金,也花不完,目前看来还能补贴得起,但是能够坚持多久不好说。”溪边树书店的员工最多时有5人,现在只剩了一人。老两口的儿媳妇经常来书店兼职打工,并利用自己的特长做了许多手工艺品摆放在店里售卖,“销售情况还不错,占了书店一半以上的营收。”喃喃中,老两口的神情有些落寞,“属于我们的时代可能真的过去了。”

即便如此,对于这两位老人而言,书店的每日开张仍是生活中最大的快乐。“如果把实体书店定位于赚钱的话,一定会失望的。实体书店更像是一个承载理想之地。经营理想,或许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当一个人满足了吃穿等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之后,或许就能理解这种‘赔钱的快乐’。”胡老师坦言,如果有一天坚持不下去了,他们也会高高兴兴地停业,“毕竟我们已经做了20年,很厉害了。这种成就感甚至超越了我在公司里看盈利的商业报表时的欣喜。”

保留一个精神休憩地

如今,金老师的儿媳妇接手了溪边树书店的经营,她尝试用更多元的方式为书店做宣推,开起了网店,做起了视频号。但她坦言,想把书店重新做成20年前生机勃勃的样子太难了,“我当年上学的时候,如果拿到了奖学金,就会赶紧跑到书店去把心仪已久的图书买回来。现在的年轻人可能理解不了这种心情,毕竟一部手机、一台电脑就能实现海量信息资源的共享。但是实体书店就像城市里的一方精神休憩地,我舍不得关停,希望以更为现代的方式再做努力。”

这种对于书店的珍视,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身边人。“书店的房东宁愿舍弃高额租金,也要把我们留在这里。去年我跟房东说过想要把书店搬到老四方的想法,房东主动降了房租,差不多只有周边店铺租金的一半。”金老师说,房东告诉她自己并不指着租金生活,“他觉得我们是在做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所以想给予支持。”

诚然,溪边树书店并不是一个具有参考性的实体书店发展样本,但是两位老人及其家人对于书店所代表的精神高地的坚守却是弥足珍贵的。正如“溪边树”的店名一样,溪边一棵树汲取着源头活水的滋养,焕发出生命的活力、激情与爱意,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快意的人生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