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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2023年第8期|甘宏:秋风抚我弹琵琶
来源:《美文》2023年第8期 | 甘宏   2023年08月31日08:22

悠悠张坝

农历辛丑年九月十一日清晨,陇南市文联、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组织部分顾问和会员赴张坝古村落考察,大家走在琵琶镇古村张坝的石板坡路上。之前初进张坝一段路,过水泥桥,踏鹅卵石,四辆载我们的小车在摩擦颠簸中行进。当下我觉得古村古道很特别,抱着新奇感下车,踩着细条石铺就的小路缓坡向前。石缝草叶的露水打湿了我们的裤角,快走进古村,浓浓的山草树叶味在缘林墨绿深处透过张坝古村久远的灰瓦、土墙、坡屋顶、穿梁斗拱等明清川北建筑弥漫在我们周身,清爽、刺鼻,亦或神秘。

几年来,我的耳膜不停地接纳来自张坝的讯息,新媒体、自媒体等,寂静的山乡成了各色人等寻古探幽猎奇的胜地。

张坝古村的被发现,凝聚了党委政府的重视支持、文联民协专家的智慧和使命担当。就像每一个人文景致的昔日一样,原始生成总有诸多缺憾。张坝地处武都东南,夹陕甘川三省交界,据载,张坝村民祖先是元末明初移民迁徙中来自湖北麻城、孝感等地八户人家五十余口人。他们饱经苛政之苦、战乱之忧迁徙武都张坝安家落户。他们开垦荒地,修筑屋舍,兴建村庙,繁衍后代。就这样经数代先民躬耕修缮,张坝村落面貌始成。该村背靠阴山,面临大团裕河,周边群山险峻,森林茂密,河谷通达,物产充盈,珍馐繁多。有专家说:出于对自然的敬畏,村庄依山傍水,主次分明,屋舍雅然坐落;出于对邻里之间的尊重,房前屋后设计了曲折开合的街巷;出于对建筑伦理秩序的遵循,在选址、布局、营建、装饰方面形成了错落有致的建筑形式和空间形态;出于对俭朴的崇尚,沉淀了内敛端方的宅院气象;出于对生活的热爱,房前屋后花木映堂,果蔬溢香。作为曾经拥有这些的昔日张坝,我们为它骄傲,为它荣耀。昔日天然浑成的美丽张坝画卷,在经历颇多沧桑巨变里,已然荣枯三百年,繁华不再现。作为历史遗迹的古村落的保护与传承,责无旁贷地落在社会主义中国当代文化建设者的身上。几年来,大家深刻认识到原生态民俗文化在经济社会发展到今天尤其弥足珍贵,保护传统村落对于展现中华民族多样历史文化具有重要作用,而张坝作为乡村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透过历史文化现实的角度全方位打造好它,必将促进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展。

就这样,党委、政府和文化民俗专家学者形成共识,倾其所能搜集、征集古村落历史文化资料和实物。请民间工匠大师造模型、复原古建筑;请专家为张坝写传记,注重文化留存;请影像团队拍摄制作专题片,加大数字化传播广度;政府制定切实可行的措施,依纪依规保护古村落。在时不我待的推动下,蕴含着历史文化洋洋大观的陇南古建筑博物馆建成,必要的文化要素也点缀其间……在新闻矩阵宣传中,寂然无声的张坝以它清丽、含蓄、娟秀的形象亭亭玉立,在腹有诗书气自华中,走出陇南。

今天的张坝,在青山秀水的簇拥下,灰瓦、土墙、青石板已然焕发出不尽生机,天南地北的画家写生来了,说古建筑保护得很好。摄影家来了,说这里最具影像美丽画卷。探寻名胜古迹的来了,说透过张坝了解认识陇南古建筑文化的特色。从事古村落研究的专家来了,说张坝古村较好地体现了真实性、整体性、可读性、永续性……据去过张坝多次的许多游客说,每次来的感觉不一样,对建筑历史文化的知识收获也就各有侧重。

泥塑人生

在琵琶镇麻崖村,我又一次见到民间工艺美术大师、武都紫泥泥塑传承人赵世龙。走进麻崖村大路边他家的院子,我们被他长十间三层砖混结构新楼挡住视线。占地约半亩近三百平的楼宇,就是赵世龙人到中年的安身立命之所,是赡养老人、呵护子女安居乐业的福地。几十间房子,只有三五间供家人居住,其余则被他的爱好占据:偌大的空旷房子里,摆满了他精心捏就的紫泥泥塑工艺品、木雕工艺品,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神像绘画作品,还有一大堆绘画用颜料瓶、罐,各式各样的画笔,木匠工艺用的打线斗、推子、锯、斧、锉、錾等用具。听着他对泥塑、彩绘口若悬河的专业讲解,我对他几十年如一日专事这个行当肃然起敬:作为五代祖传、远近闻名的工艺美术大师,他为人厚道、善良、热情,不仅精通木雕、泥塑、古建,还通晓五行八卦、堪舆、木工、阴阳。多年来他应邀做彩绘、画家谱、捏泥塑、刻木雕、做古建,养家糊口之余奉献社会,在民间颇有影响。他依托当地三河、琵琶一带出产的紫泥原料,在多年紫泥泥塑实践探索中,能够把握人物面部特征和身份内涵,使塑造的人物主题明确,形象表现生动,泥塑感强。尤其对农村生产生活场景的塑造,如男子挖地、做木活、起墙板、掏凹槽做榫头、捏陶罐、砸洋芋搅团、磨豆浆、石匠錾磨盘、老妪推磨、老汉碾场等,生活气息浓厚,人物表现朴实生动。再如儿童抱金鱼、孩子穿新衣、夫妻答礼、寿星见喜、农夫挽镰笑开怀等,抱金鱼的喜悦,穿新衣的卖萌,夫妻答礼的谦恭,寿星的襟怀万里,农夫丰收的喜乐等,人物憨、萌、俏、喜的形象生动撩人,足见作者观察生活、揣度人物、提炼表现手法上的不俗道行。彩绘的家谱、神像,尤其庙堂之上从泥塑到彩绘,见到的人都说技法娴熟精细,体态协调,自然舒展,富有活力。彩绘以红、黄、白、茶色为主,清晰耐久,熠熠生辉。这可能与他得到父亲赵福喜的真传不无关联,但更多的是他天资可造,触类旁通,后天努力的结果。

他的才艺与日俱增,远走八方,先后绘制了传统财神和家谱、家神、下坛神及寺庙彩绘和各类师人、神像两千余幅,雕塑百余尊,修建寺庙神殿十余座。汗水和成绩换来了荣誉,他被市民协评为陇南市美术大师、古建筑彩绘非遗传承人、民间工艺艺术师。汗水和成绩也换来了担当,陇南市一中聘他为民间艺术社团客座指导老师,市民协向他颁授陇南市民俗文化传承基地牌匾。的确,可能是他的才艺滋润的良好美德吧,半天的相处,他始终透着憨憨的微笑和本能的热情,没有大师匠人的傲气和清高。大家与他融洽交谈,说他的才艺,谝他的执念,了解他起始的艰辛。几位书法家,尤其是原行署副专员李春荣、原文联名誉主席夏青,老当益壮,和大家一起在莹润如玉的宣纸上,悬腕、运肘,书写对这位民间工艺大师的敬意和谢忱之心,书写对琵琶镇麻崖村乡村振兴、农民增收的喜悦情怀。

哦,一天的工夫,琵琶镇的两个工作点,农历九月十一日,我为这一段文字起了个名儿,叫秋风抚我弹琵琶。

闪烁的民俗之花

2020年5月30日是个蓝天白云晴好的天气,受陇南市民俗文艺家协会邀请,20多位专家、教授、学者、民间工艺美术大师及才入行的才俊参加了考察成县沙坝、纸坊民俗文化活动,我被裹挟在热闹、清新、趣谈、欣喜的欢乐之中。在民协蒲主席、沈主席健谈、儒雅、坦荡胸怀风格的带领下,侃侃而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说实在话,大家从陇南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里,除了似曾相识的问候外,更多的是高兴。这里是成县的天心地胆, 有史以来贤达、开明士绅时有辈出。放眼望去,但见这里土地肥沃、林茂粮丰。大家沐浴在满目青翠的绿荫里,吮吸着清新的空气,顺着小路拾步农家小院,淳朴的民风,憨直的性子,在日子的光阴中圆梦生活,成就理想。

在一家傍山农家小院,只见一行行码放整齐的小茶罐,在晨光的映照中格外醒目。它们是在能工巧匠的手里才被捏出来的,个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罐口下的纹理像少女的酒窝,笑吟吟地向我们微笑。大家顿时爱怜有加,齐刷刷地举起相机、手机,把它们请进自己的艺术之框,据为己有。陇南远古文化遗存丰富,新石器时代有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马家窑类型和寺洼文化安国类型,至秦汉经济文化发展,遗存遍及全市各地。在谈及陇南出土的陶罐文物时,许专家、金教授等学者,围着形状奇特的古代烧制扁酒壶、油灯品头论足,述说由来,专家还拿出鉴定镜对准陶品抽丝剥茧,推及过往,谈古论今,引得一干人啧啧称奇,向他们投去欣赏的目光。成县县乡将沙坝制罐多家民间工艺作坊整合在一起,成立了陇南嘉瑞文化创意有限公司沙坝粗陶加工车间,这家院落边上缘坡建有烧制粗陶的沙坝龙窑。在近两小时的考察中,大家参观了制陶匠的现场制作,为半成品陶罐上泥,陶罐批量生产工序,烧窑的禁忌和程序,始知陇南早茶用的茶罐全部是成县沙坝的产品,这里的土质黏性强、细腻、不裂口,是烧制各类陶罐的理想之土。

在民俗文化传承热心人士张金芳的绘声绘色讲述中,我们走到沙坝村民间曲艺表演艺术团表演场地。这个曲艺爱好社团,传承人大多是二十世纪50、60、70年代生。他们遵从古乐礼,在几十年的传承中为地方婚丧嫁娶、文艺演出等精神文明建设奉献多多。这家小院坐北朝南,长五间厅堂两边都有东西厢房,200多平米的院子十分敞亮,红木家具摆放整齐、简洁,院子台阶立面用瓷砖贴就了非常漂亮的旭日东升图和云水长流图,一砖到顶的贴瓷房屋,墙根茂盛的嘉木花卉,二胡、长号、唢呐、快板、锣鼓的演艺阵容,俨然是农家乐幸福美好的图画。在大家的期待中,他们五六个民俗传承人共演出宫调《小开门》《割韭菜》《绣荷包》《四合四》《对口》《过江》等长期以来地方群众喜闻乐见的曲目。这几个传承人不简单,虽然看上去着装随便,并素颜以对,但他们的唱腔吐字清晰,字正腔圆,配乐技巧熟练,表演精气神饱满,感情投入真切实在,大有专业演艺团队的水平。

在满山满坡油绿核桃、桑树叶子的簇拥中,我们走进一家古老传统桑麻织布机前,看到古老的织机。大小六方,约10平米的养蚕方框内,蚕儿啃食着桑叶慢腾腾摆动身躯,一段记载悠然飘在脑海:蚕丝陇南县内皆有,故每年当清明时,即孵化为蚕,村庄妇女皆育之,经期4旬,即得丝焉。每家育蚕不多,所得丝料仅够本地机房织丝帕之需。所制花线,并生丝绸等,皆牢守旧法,成徽康均有少数丝坊,织成丝线及丝带,若能选用良种,倡导改进,将来蚕丝产量,当能与日俱增。今天织机前操作的老奶奶神情专注,手法娴熟,但已然满头华发,身子佝偻,让我突然有了对古老技艺传承保护的隐忧、担忧和焦虑。

我们考察调研的最后一站是纸坊镇草坝村,这里有传统武术的表演。陇南有史以来武术源远流长,1957年国家第一次把武术列为体育竞赛项目,1985年该市组建代表队参加甘肃省第一届运动会的武术项目比赛并获得第二名。武术作为一门武艺,也称功夫,内容丰富,流派众多,比如武术套路有鹞子拳、梅花拳、九环母子拳、八步拳、二十八宿条子棍、昆阳棍、行者棍、四门棍、九节鞭、滚堂刀、对打套路棍钻链枷等。武术在身,第一防身,第二是保护一方,第三参加比赛,切磋技艺,发扬光大。我是电影迷,尤其喜欢具有传统套路的武打片,今天在石头、瓷砖铺就的纸坊镇草坝村空旷的村委会广场上,这些以劳动、搞副业为生的壮汉,面对面要为我们表演绝学真功夫了,欣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们表演的是链枷棍、长棍、五尺棍、散打软把子(少林小红拳)、单鞭、飞刀等。当我们听说他们的长辈1974年曾获冠军时,对他们今天的表演充满了期待。果然第一个出场的是老把式,今年已经68岁,挨个出场的都是50岁和60岁左右的村里壮汉,前后半个多小时六位在场表演。他们黑里透红的脸堂,魁梧的身材,才从地里走到演武场的装束,憨直的神态,怎么也和刚才棍法表演中拨棍、扫棍、抡棍、劈棍、舞花和刀法表演中的砍、撩、挑、截、推、刺、剁、削等联系不起来,那棍术中的眼快手捷、进退间转纵跳翻腾和刀法中的勇猛快速、气势逼人、刚劲有力、协调一致的武术,令我们大开眼界,被他们传承武术文化的精神和精湛的技艺所激动,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感谢他们为我们奉献的精彩表演。

更令我们欣慰的是沙坝镇党委、政府重视民俗文化,在文化专干配备、挖掘民间艺人技能的传承和保护等方面工作优异,被陇南市民协授予沙坝镇“陇南市民俗文化传承基地”牌匾。在考察活动座谈会上,与会各位专家学者还就成县沙坝镇纸坊镇民俗文化传承保护提出了真知灼见。

大美池坝

20世纪60年代,母亲作为人民教师被分配到武都区海拔高达2500米的池坝乡小学任教,记得九月上旬下雨时节,池坝乡为了迎接我妈去任教,选了两个年轻人牵了四匹骡子,来武都城接我们。在去池坝乡的路上,因为是高山气候,一年四季因高海拔气流碰撞激烈,说下雨就下雨,说晴天一忽儿就云散雨过天晴,我们就经历了三次过山雨,那种阴阳怪气的变脸正是高山物候变化莫测的集中反映。当时正是社会主义建设初期,百废待兴,全国上下都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祖国”,作为当时穷乡僻壤的池坝乡,其基础条件之差可想而知。驮我们人和行李的骡子在高低不平的骡道上行走如履平地,我们却被上下颠簸,摇晃得口吐酸水,捧腹难受至极,十几次要求停下来休息,其中有6次因为没抓稳鞍子而摔下来,虽然俩年轻人就在身边扶着我们,但因为在走动中颠来荡去,仍然被晃动得摔下马。我小手捂着屁股,抹眼泪直哭,小嘴嘟囔着喊着叫着要回去。我妈面对这样的环境道路也置气不去了,要回武都城,可转眼一想组织上对她的谈话叮嘱,池坝乡派专人牵骡马迎接她去山区小学教学的诚意,她被深深地打动了。全县缺老师,更缺师范专科学校毕业的老师,而贫困边远的池坝乡200多名学子也十分希望她能前去为他们上课教书,解疑释惑,教化那一直以来荒芜的心田。把她所学倾其所有播撒出去,在山区教育中建功立业,做一点微薄的贡献,这也是她调到武都县工作后当扫盲班的教师,当图书馆的管理员的真实写照啊!想到这里,那危险和被摔了几跤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妈妈用眼神和话语鼓励我,用慈母的一颗爱心抱我拍我哄我,68公里的山路,我们走了一天,天快傍晚时才走到目的地——池坝小学。

条件艰苦。初来乍到,和城里相比,吃、住、行和周边环境是相当差的,在我们生活近一年后,池坝乡才通汽车。就是这个地方,土墙土屋土路满山遍野,在黑黝黝星空中又增添了黑色的粪臭。一条初步形成的简陋的街上,地面是黑色土地生成的街,满街群众家里喂养的猪、牛、骡、马乱窜,本来就脏,到处粪便,尤其下一场雨,满街便被黑水和粪便浸泡,穿上高筒水鞋,勉强才能走路,这是最头疼的路难行啊。冷气袭人也让人在这个地方生活增加了难度,冬天零下26摄氏度,烧炕就用一垄一垄割下来的带土的草根条煨炕,这东西煨炕两天三夜炕都是热的。冬天只要出门,凛冽的寒风就扑面而至,直往棉衣棉裤里灌,刚才还热乎乎的身子好像出门没穿衣服似的,小手小脸冻得黑红黑红的,整个冬天被山高风冽笼罩着。晚上门窗都要关好,不然有狼、野猪会上门与你相识并来会你的,困难始料不及。我和母亲在这里生活无疑要经历很多让人惊恐的不眠之夜。夏天淘洗菜蔬做饭的水是攒的雨水。因海拔高,空气稀薄,吃一顿擀面片都要用很多柴禾才能做成。面条只有用高压锅煮沸后才能筋道好吃,可惜当时没有高压锅,只能每顿吃煮泡的软面了。除妈妈上课外,我在课堂上也听一听写一写,把小学每天的课程认真背诵一遍。

憨厚朴实的群众。那里的群众,当时生活并不富足,主要还是自己种些粮食,而粮食主要以大莜麦、小燕麦、蚕豆、小豌豆、洋芋为主,一年一季9—10月份收割,余下的事情就是倒茬种些中药材,一年下来群众70%的口粮自足,花钱有一定的余头。面对生活环境差,自然条件艰苦,群众却并未被生活压倒,每年四季都穿着胶鞋,好多的人家穿高跟雨鞋,在阴湿的地里干活。紫外线照射的黑脸膛,寒冷冻就的红脸膛,交相辉映,各个成了不化妆的古装戏演员。尽管这样,在这方土地生活历练了他们不畏严寒、乐观向上的生活信念。他们憨厚朴实,心底善良,乐善好施,令外乡人颇为感动。记得每年逢年过节,群众出于对老师的尊敬,用木质方盘子端上几块煮熟后只撒了盐的肥猪肉块给老师,用背斗背上蚕豆做的一坨又一坨的凉粉,手挎装满篮子的土鸡蛋,堆着笑脸和谢意,蜂拥到我母亲的房子,感谢我母亲对教育他们的孩子倾注的劳动。我母亲好说歹说地拒收,他们死活不答应,母亲只好歉意地收下,把这份情意融入到教学中,更加努力去教育他们的孩子。一些乡亲看我们在学校生活不习惯,就主动帮助挑水、买煤块、挖草条(煨炕用),到较远的山坡地里寻找可食用的山野菜,甚至把我们领到他们唱戏的戏台前欣赏著名的高山戏……“树上喜鹊叫喳喳啊咳呀呼咳哟……”把我们带进粗犷、豪迈和原生态的生活图景中去。

感恩的心。我的母亲在池坝小学教学只有近两年时间,作为外地人,能够坚持在那儿教学育人,要付出多大牺牲啊!高海拔,恶劣环境,陡峭的山路,阴湿的地方,夏天都要生火取暖,被喻为陇南地区唯一天然冷藏柜。现在回想起来,真是难为我的母亲了。就这样,她怀着一颗奉献山区教育、感恩当地老百姓的心,每天认真备课,因材施教,与家长谈心,走访学生,很快,她教的一年级二年级三个班教学质量显著提高,升学率名列全校五个班级前列,得到了上级的表扬。学生家长接踵而至,要求张老师留任,学生亲切地称她是“我们心中慈爱的张老师”。

今日池坝。小时候,懵懂中不晓事理,眼界狭窄,眼前一个物体总不能说出它的大概或一二。几十年前,池坝去过了,罪也受了——其实是人生很好的履历,当时留的印象就是寒冷,道路泥泞难走,四处牲畜粪便横溢等一些既清晰又模糊的记忆,今天因精准扶贫安排到池坝乡新庄村,我代表单位前去与乡上接洽工作。一路走去,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在党和政府关爱群众、重视民生的不懈努力中,池坝学校两幢6层高的教学楼拔地而起,学生穿着鲜艳的校服,戴着红领巾在课间操场上游玩,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放眼望去,池坝乡主街道两旁一至五层高楼鳞次栉比,有土木结构的,有砖混结构的,有混凝土浇筑的,远远望去,整个街面,公共场所,过往村社道路全部进行了硬化亮化,十里八乡群众在逢集日赶到街上采购做买卖,忙得不亦乐乎。现在的池坝有农耕备用的牛、马、骡,有改善生活的猪、羊、鸡、鸭,成帮结队且人圈分离喂养,农家户户用上了互联网、电视、手机、自来水等,中药材成了大宗的经济收入来源,销往全国各地。池坝人摆脱了贫困。簇新的衣服裹着憨厚和热烈,在不断满足中瞄准新的目标,追求美好幸福的生活。

池坝的美。我们乘车逶迤而上,在山间柏油路上盘旋前行,村庄、田畦、树木、嘉禾还有那远山近影,环绕我们缓缓前行,青白干净的柏油路,路旁边青青的嫩绿,农家路边房前墙侧的合欢花、夹竹桃、牡丹花、大丽花妖艳四射,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格外醒目靓丽,好一派清爽、簇新、宁静、美丽的田园式新农村画卷。不一会儿,汽车明显爬坡慢上,从城区海拔900多米到现在的1200米、1600米、2000米、2300米。凉风习习,只见乌云笼罩在山顶,不时飞快地翻滚到这山头那山腰,以至于车前路面一片白雾茫茫,一股天神雾气的味道直扑鼻孔,一刹那间使人神情严肃起来。因为我们在两千五百米高的崎岖羊肠小道上行走,三五米开外的地方看不到前路。在约行走20分钟后,眼前终于云开雾散,看到了美丽如画的高山盆地——池坝高山之上又是另一番景象,人在云中,云在天上。俯仰之间,只见极具世间物什和动物肖像的云彩成形在瞬间,幻化于须臾,令人眼花缭乱,使人仿佛洞悉到人世间的风云变幻和不可捉摸。车子沿着乡间小路缓慢滚动,这时,我们已被眼前的景致所痴迷:只见驴脊梁路两边就要收获的黄色莜麦、燕麦和叶茎变黑的蚕豆、小豌豆、正开着花的洋芋,坡度在45度以上,横陈在黑油油土地上细嫩的党参、青绿的黄芪和红黄叶茎的当归等名贵中药材旺盛生长。放眼望去,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幅自然生长的巨幅油画跃然眼前,而这幅硕大油画的边框上,都由地埂边色彩艳丽的烂漫山花精致装点,那不远处的草原上,风吹草低见牛羊,三五成群的牲畜悠闲地吃着青草,抒发着生命的快乐。

从早晨到天黑前,池坝作为高山盆地的特殊景观,一直为观光旅游的人所看好。一抹晨曦从东方投射过来,把盆地黑色一扫而光,那新生的一天和灿烂的阳光使绿色更加清新,随着太阳渐次升腾,池坝沃土上的物什闪现出明亮的光泽。有象征保护、生命、魔力的黑色;有象征幸福、宁静的蓝色;还有象征温暖、喜悦、创造力的橙色;有象征激情、力量的红色;有象征纯洁、分享、真理的白色;亦有象征生长、健康、富饶的绿色。这些精彩的颜色,把池坝盆地浸染得活力无限、魅力无限、生机无限!向鸡鸣三省的外界延绅、拓展,群众把家家户户粮食丰收、药材丰产的喜悦向关心、支持池坝乡发展的内外宾客汇报,把盆地沃土的蕴藏向境外宣传,使大美池坝靓起来、响起来……

【作者简介:甘宏,曾当过农民、工人、新闻记者、编辑,后在政府部门工作多年。曾出版《心灵的卷轴》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