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琼专栏·深沉的土地 《雨花》2023年第10期|刘琼:南下,北上
沿着运河完整地走一圈,一直是我的愿望,因此陆陆续续看了很多关于运河的资料。
今年付诸行动,实地走了两段。
运河这两年受到的关注似乎多起来,一些曾经断流或者被废弃的河道也重新流通了,比如距离北京只有一个小时高铁车程的沧州段运河。
出北京,往南方走,报站名,第一站是天津,第二站就是沧州,似乎成了雷打不动的“标配”。三十多年来,来来往往,或专程,或路过,印象中,沧州作为典型的北方城市,虽距离渤海不远,但干旱、缺水,尤其缺淡水,到处是盐碱地,家家户户日用水限时限量。在这样的长期印象中,不会把沧州与流水潺潺、岸柳飘拂的运河景致联系在一起。当然,这是我的认知盲区。事实上,沧州,“沧海之州”,虽得名于海,中兴却与运河休戚相关。
“长河日暮乱烟浮,红叶萧萧两岸秋。夜半不知行远近,一船明月过沧州。”这是清代诗人孙谔当年乘船路过沧州写下的诗句。如果用数字来量化,全长216公里的沧州段运河,约占整个京杭大运河总长度的八分之一,也是京杭大运河流经里程最长的城市。之所以会形成单体城市最长流程,是因为运河过沧州城时,在城中央形成了一个特别大的Ω字形弯道。古人修建弯道,当然不是为了“审美”,而是以此减缓流速,便于往来舟船在此停泊靠岸。沧州境内有个县,名叫“泊头”,应是运河航运时代遗留的痕迹。
与很多河段一样,沧州这段运河,开凿的年份不止一个。最早开凿历史,大概要追溯到东汉曹魏时期,当时称为平虏渠。隋朝在此基础上进行了疏浚。唐宋之后,这段河渠被称为御河或卫河,成为京杭大运河南运河的组成部分。沧州段运河运力元朝以来一直很强,以各种身份在此定居者也渐渐多起来。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由于淡水资源严重匮乏,才逐渐断流乃至干枯。丧失航运功能后的沧州,似乎也随着运河,淡出了公共视野。
去年,有新闻说沧州城里的运河疏通了,在弯的原址建成大运河湾公园。不免心动。今年六月中旬,拜高铁所赐,终于在好奇心的驱动下实现了沧州运河之旅。流动的运河,成为沧州的绿肺,曾经粗糙的北方城市因此有了湿气和秀美之意。人不多,坐在游船上,蜿蜒曲流,不需远眺,民宅、塘柳与公共设施点缀其间,蔚然成观,津浦铁路给水所、面粉厂小楼等具有时代感的建筑物以及华北地区的一些有代表性的建筑也一一尽收眼底。当然,沧州这段,目前还仅限于旅游,真正与生产实践有关的河运有待重启。
运河的重要功能是漕运。在公路铁路不发达时期,河流的运输作用尤为突出。其实,无论是河运,还是海运,其本质都是“水路交通”。今天,在高新技术的支撑下,高铁、飞机等交通手段快捷便利,一日之间可飞渡天南地北,空间距离缩短,时间成本也极大地节省了,这是今日之快。今日之快反衬出从前之慢。从前,由于“慢”,诞生了许多生产生活形态。比如在运河边出现了许多码头。运河边之所以陆陆续续出现许多码头,形成人群聚集场所,一方面,是因为在以人和牲畜为交通驱动力的时代,肉体的人和牲畜需要“续航”“蓄能”,这些场所可以休息、吃东西,同时也可以进行娱乐活动以放松精神;另一方面,码头是南来北往的货物集散地,商贾云集于此,也是这个道理。渐渐地,运河岸边,大码头发展成越来越有规模的城市,比如扬州、苏州、杭州。小码头更多,形成了星罗棋布的小集镇。
以沧州为例,各地货船进北京之前,到此处,通常都要停下来。一是人要吃饭、休息,同时向京城报送抵达信息;二是一些货物要上岸建仓堆放,以待交易。查看各种文书,会发现自古以来,围绕都城通常都会出现一些卫星城市。这些卫星城市是中央和地方的缓冲地带,可以存放货物,也可以作为寓所疏散人口。元朝以后,北京成为国家的政治中心,从北京出来,沿着交通要道,慢慢形成了天津、沧州之类功能丰富的卫星城市。
大运河出名,历史古老悠久是重要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这条河流与人们的关系极其密切。
人类“逐水草而居”,水是生命之源,水流成河,河流也是交通要津。江河澎湃,溪水潺潺,由流水而生发生意、诗意。流淌在广阔大地上的诸多河流中,大河大多是大自然的馈赠,少数由人工开凿而成。我国境内传统上有三大自然而然形成的大水系,除了长江,黄河和雅鲁藏布江近水居住率都不高。雅鲁藏布江流域地势险峻、高山险壑多,人口居住不易。黄河上游弯道多、落差大,中下游泥沙淤积、河床高、水质差,加上过去防洪固堤工程不过关,黄河曾经是水患灾难的象征,近水常住人口相对较少。长江流域的居住率较高,被称为“母亲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与百姓生产生活关系密切。
大运河也如此。无论是隋唐大运河,还是京杭大运河,大运河流经区域都是平畴万里、人口居住密度大的平原地带。隋唐以来,因为有计划开凿的缘故,围绕运河两岸,慢慢形成了许多人类定居场所。大运河大多绕城或流经城市中央,成为城市发展的母亲河。京杭大运河流域尤为典型,人口密度大,政治、经济、文化生活十分活跃,中国经济发展的“标兵队列”基本都在这一区域。
我对运河最早有记忆大概是六七岁,之前可能也听说或见过,但全无印象。
夏天跟着祖母去乡下姑姑家走亲戚,快到饭点儿了,姑父从外面匆匆回来,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躺着一堆活蹦乱跳的杂鱼,说是鱼船刚从运河里打上来。
“运河”两个字,就这样飘进了耳朵。
待到稍长几岁,也曾试图寻找这条叫作“运河”的河。无法近到跟前,小表妹们领着我爬上一条长长的斜坡,站在内河岸边一个叫小河嘴的地方,眺望外河那片大水。那片大水,在我的心中,彼时就是对“烟波浩渺”一词的最直观的阐释。许多年之后,那一眼的“惊艳”依然还呆在记忆中。
与此同时,这条叫作“运河”的河,到底是大运河的哪一段?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翻书、找地图,皆无果。我的家乡距离扬州、淮安都不远,小的时候随时可以碰见扬州皮匠、淮安厨子,就连“咿咿呀呀”难懂的扬剧老人们也会喜欢。大运河从扬州、淮安出来,向南,到杭州之前,弯弯绕绕,支流或流经芜湖?我看到的那片浩渺的大水是运河吗?这个疑问迄今没有答案。倒是去年,在小红书上看到一则消息,说新近开航的江淮运河作为引江济淮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河南周口,经过阜阳、合肥,到达芜湖,相比原先通过淮河水运绕道京杭运河沟通长江,可节省航道里程200公里至600公里,从而结束了淮河中游与长江中下游水运不畅的历史。这是新开航的江淮运河,与大运河或江南运河还都不是一回事。
这个我们通常所说的大运河,其实拥有一个大家熟悉的名字,叫“京杭大运河”。但严格意义上,这么叫并不恰切。因为历史上的大运河,虽然只有一个终点,即今天的杭州拱宸桥,但有两个起点,一个是涿郡即今之北京,另一个是河南洛阳。北京和洛阳都是古都,从古老的程度看,当然洛阳在前。隋炀帝迁都洛阳后,下令开凿大运河,以洛阳为中心,南至余杭(今杭州),北至涿郡(今北京),流经河南、北京、天津、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安徽。这项浩大的水利建设工程,被称作隋唐大运河。隋唐大运河地跨八个省、直辖市,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古代南北交通大动脉。
隋唐大运河自然是洛阳“本位”。有意思的是,隋炀帝杨广与吴王夫差这两位在历史上享有严重“差评”的君主,如果不单以成败论英雄,实事求是地说,还真是大运河开凿和利用的大功臣。他们当年的远见卓识和果敢作为,其实造福了后人。当然,隋炀帝杨广下令开凿大运河,大力发展漕运,除了经济目标,也有政治图谋,是想借此将朝政力量向东倾斜。
到了元朝,政治中心移到北京后,元世祖忽必烈下令开凿济州河、汇通河、通惠河,将大运河向北取直,重启航运。忽必烈看来也是基建达人。在这次大基建活动中,洛阳出发的这段东西向大运河,由于泥沙多、水质差、通航不畅,被元朝主政者抛弃了。从此,大运河的起点就落在了北京,“京杭大运河”的名声越来越大。
差不多三十年前,刚到北京工作的时候,偶然认识对北京地理地貌特别熟悉的专家——当然本身也是北京土著,说北京原本是一个水系贯通的水城,空气湿润,树木葱郁,外国人航拍后称其为“绿城”,修二环时这些水系都被掩埋在地下了。我当时没有深问,因为缺乏常识,以为这个所谓的水城,就是像伦敦等欧洲城市那样人工修凿了地下水排污系统。还是最近看了与通惠河有关的文字,才知道当年漕运繁忙,通惠河是一直挖到了城中央,今天还在使用的海运仓、禄米仓等地名,都是漕运货船沿着通惠河直接进城卸货的仓库名。
无论古今,水利建设对于统治者来说始终是一桩重要的事业。时局不稳,要打仗,河流是大规模运输武力物资的要津。“善治秦者必先兴水”。以大运河开凿的“始作俑者”吴王夫差为例,作为春秋五霸吴国的亡国之君,在今天能够看得到的历史记载中,夫差基本都以“武断”“智昏”面目示众。但实际上,这肯定是一个不肯躺平、想有作为的君主。“夫差北上大会晋鲁各国于黄池,以称霸中原,乃自淮入泗,自泗入沂,到鲁宋各国境内,将不相连接的水道凿通,东自今江苏沛县,经山东单县、曹县及河南兰考、封丘等县,西达济水。根据《史记·河渠书第七》对于夏禹治水以后至春秋战国时期兴修水利的记载,吴王夫差为伐齐国,自江苏扬州引长江水,开凿邗沟。”到了公元七世纪,隋炀帝杨广迁都洛阳时,隋已是统一的王朝,“为了控制江南广大地区,使长江三角洲地区的丰富物资运往洛阳,于大业元年(公元605年)下令开凿洛阳到江苏靖江(今淮安市)约1000公里长的通济渠,直接沟通黄河与淮河的交通,并改造邗沟和江南运河;大业四年(608年)开凿从洛阳经山东临清至河北涿郡(今北京西南)长约1000公里的永济渠,连同公元584年开凿的广通渠,形成多枝形运河系统。再于公元610年开凿江苏镇江至浙江杭州长约400公里的江南运河;同时对邗沟进行改造。这样,洛阳与杭州之间全长1700多公里的河道,可以直通船舶”。上面这两段引文,都是引自一套叫作“中国大运河文化研究文丛”的书籍。看得出。这套文丛的编辑下了很大功夫,以“大运河”为主题,散文、随笔、访谈、诗歌、图片诸文体皆备,从历史到现实,信息量委实不小。我是每一本都珍藏。这是题外话了,但确实触动了我关于大运河文化研究的一些想法。
历史是多面的,人也是多面的,从夫差的言行举止,我们至少可以推断这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君王。兵马未动,道路先修,夫差当年立志攻打齐国,做了大量准备,包括下令开凿邗沟、黄沟以沟通江淮泗等几大水系。水道疏通后,吴国兵马粮草顺利北上,并取得战功,这是夫差的“黄金时段”。但恋战的夫差把优势兵力长期押在北方,以致后方空虚,被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偷袭成功。不知道从吴王夫差的角度,临死之前会不会感叹“成也邗沟败也邗沟。”但后人是深得邗沟贯通,尤其是整个大运河通航之利。
开国之君或有远大图谋的君主大概率都是基建狂魔。天下大定,河流作为道路,在漕运和经济文化交流方面功能突出。元朝时,通惠河最早是从昌平县白浮村神山泉一直挖到积水潭、中南海,自崇文门外一直向东挖到通州张家湾,由此入潞河,也即北运河故道。现在所见的通惠河大幅减缩,大致是从东便门向东,流经高碑店、双桥,之后经通州城关镇,在北关闸下600米处汇入北运河。
第一次在北京通州之外见到京杭大运河,应该是二十年前在天津的杨柳青古镇。元朝重启漕运,京杭大运河由江苏淮安经宿迁、徐州,直上山东,之后由沧州、天津抵达北京。“堤畔筑驿,树以柳”,说的是隋朝工兵一边开凿运河,一边在岸上植柳的情形。杨柳青如此富有诗意的地名,或由此而来。“先有杨柳青,后有天津卫”,舟船停泊、商铺林立,京杭大运河的南运河段穿杨柳青而过。杨柳青曾被称为“沽上扬州”,是天津卫的门户,也是京杭大运河出北京城后的首要漕运码头,明清政府从异地征迁移民安置在此,可见当年之繁华热闹。
我只去过一次杨柳青,是看木版年画。二十年前,运河岸边的仿古集镇也已修得很有规模,一律是华北平原清代民宅样貌,灰墙、灰瓦,砖缝勾勒细致。运河近在咫尺,水面窄,对岸的一草一木都看得清爽。看着看着,脑海里突然就蹦出金庸武侠小说关于乾隆顺着大运河七下江南路经杨柳青的精彩桥段。
金庸的小说是不是写到古靖江,即今淮安,不大记得了。在淮安城里见到运河的那天,青松修竹码得整整齐齐的船队正列队而过。到淮安,是参加作家徐则臣的长篇小说《耶路撒冷》研讨会。徐则臣这些年写运河写出了名,最有名的当然是《北上》,《北上》为作家挣得了大荣誉。《耶路撒冷》也写运河,比《北上》还写得早,写得真切,把淮安这个运河边古城的风貌和人情世态用小说的笔法形象地勾描出来了。如果对淮安和运河有兴趣,可以看看。
我在淮安,看到了古码头上的烟火。尽管运河停运,商旅往来少了,时光仿佛一寸一寸地在向后移动,但是古码头的原住民还是本着旧习惯生活,他们坐在巷道的竹椅上纳凉,当街放着烧饼炉子,偶尔还会有新老顾客来关顾生意。运河里偶尔也会有船只行走,这是新生活中依然延续的一线旧岁月里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
运河的起点虽有大改变,但终点在杭州始终没变。对于我来说,有遗憾的是,虽然曾经在杭州待了整整三年,拱宸桥下曾骑车多次路过,但却不曾停留下来看一看桥下还在流淌的运河水。也难怪,杭州城里好地方多了去了,灵隐、虎跑、九溪、北高山、钱塘江……跑都跑不过来,谁还会想到运河呢?记得早年在文物专家罗哲文先生家里,听他谈论与运河有关的人和事,谈到运河当代保护问题。大运河项目申遗后来也是在罗哲文等几位先生的主持和张罗下完成。在2014年6月22日大运河项目完成整体申遗前,“几乎停止工作”的大运河,似乎已经被世人遗忘了。
与大运河同时被遗忘的还有运河两岸的码头和一些城市。运河沿岸的大多数城市都经历了由盛而衰的变迁。大运河从北流到南,流经广大的东部平原,沿河发展起来的城市既是一个个独立个体,又有因河而生的码头城市共性。在河运畅通之时,它们像珍珠一样,串联、汇聚、闪光,形成运河文化带。钩沉追忆,隋唐大运河沿岸城市开封大概最失落。北宋张择端精描细绘的《清明上河图》,是开封的“高潮时期”。开封当时叫“东京”,绝对一线城市。开封今天已经跌出二线,直追三线。开封的跌落,大运河改道不是唯一原因,但这一因素杀伤力很大。比较起开封的失落,扬州更是五味杂陈。春秋时期,长江的入海口在扬州。面江、临海的扬州,交通便利、物产丰富、人气旺盛。邗沟故道曾是大运河水系最早开凿的一段河渠,“吴城邗沟通江淮”,吴城即今扬州。邗沟故道又叫山阳渎、里运河、淮扬运河,从今扬州螺蛳湾桥至黄金坝,全长1450米。元朝以后,邗沟向北,与永济渠、通济渠、江南运河贯通,沟通海河和黄河两大流域。
隋唐大运河贯通后,扬州成为运河沿岸最为繁华热闹的码头,建城早。“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在古典诗词里,扬州也是出镜率和美誉度可以排前三甲的城市,很长时间里,都是当时之人的理想居所。因河运而兴盛的扬州,如今也名列三线城市。从“前三甲”到“三线”,扬州城的兴与水运有关,衰也与运河弃用有关。当然,也不能把一切罪过都推给“河运弃用”。同属运河文化带的苏州、杭州,似乎就“不吃这一套”,依然是今天全国经济文化的热门城市。这里面的道理说来话长,应该可以好好做一篇文章。
这些年,老百姓特别是地方政府的运河保护意识很强,保护理念更新了,保护方式开始多元化,实事求是起来,大运河周边生态好转。正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一些段落开始重新通航,大运河回归河运本色。
大运河的“漫长”,既是实指,也是虚指,既指空间的漫延,也指时间的悠长。
五月份到洛阳公差,看完偃师二里头遗址和北邙山,有人建议去看看运河码头。这让我有点意外。记忆仿佛已经把洛阳与大运河的关系屏蔽了。教科书上其实写得明明白白。隋炀帝因为经济动机,大举国力开凿运河,以洛阳为中心,向南抵达余杭——即今天的杭州,向北抵达涿郡,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主要水源为微山湖,全长约1794公里,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运河之一。所谓“最古老”,是从春秋末期吴王夫差为争霸中原疏通长江中下游古水道而开凿胥溪、邗沟、黄沟三条人工河流开始计算。
胥溪又名邗沟,开通后,从太湖出发,沿胥溪西上,到芜湖后转入长江。胥溪西上,从芜湖注入长江,这条水路,难道就是我年少时看到的那条烟波浩渺的大水?
刘琼,艺术学博士,中国作协小说委员会委员,《人民日报》文艺部副主任,现居北京。著有《聂耳:匆匆却永恒》《通往查济的路上》《花间词外》《格桑花姿姿势势》《徽州道上》等著作。曾获《文学报·新批评》优秀评论奖、《雨花》文学奖、《当代作家评论》优秀论文奖、中国报人散文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