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行|这里是彩云初升的地方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道中华2023边疆行走进普洱
1949年,新中国诞生。
1950年12月27日,中共宁洱地委召开了普洱专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议。全区26个民族的代表与地方党政军领导人共聚一堂,隆重热烈地举行了宣誓立碑仪式。从此,一块镌刻着各民族人民共同誓词的盟誓石碑郑重地伫立在宁洱大地。这里,久久回荡铿锵的誓言,历久弥新——“我们二十六种民族的代表,代表全普洱区各族同胞郑重地于此举行了剽牛,喝了咒水,从此我们一心一德,团结到底,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誓为建设平等、自由、幸福的大家庭而奋斗!此誓。”
“民族团结盟誓碑”誓词
光阴荏苒。树立盟誓碑72周年之际,11月29至12月3日,由中国民族报社主办,“道中华”平台承办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2023边疆行第三站,来到云南普洱,先后走访普洱市宁洱县、澜沧县、西盟县、孟连县多地,全景式扫描,特写聚焦,重温历史印记,深刻体验各民族团结交融的火热现实。
风雨不改的誓言
地处西南边陲的云南普洱,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区,在中华民族漫长的历史进程中,这里世代聚居着多个少数民族。新中国成立之初,其中一些民族还处在原始生活状态,各民族间的关系纷繁复杂。
新中国成立不久,生活在普洱的少数民族头人,意外地收到了来自中央人民政府的信函,邀请他们赴北京出席新中国国庆周年庆祝活动。这些少数民族头人,手持邀请函,心情格外激动,历经艰辛来到北京,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他们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中央人民政府给予少数民族的尊重,也体会到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组成部分,各民族不分大小,一律平等。
在参加国庆观礼的活动中,他们更亲眼目睹了近代以来贫弱的古老中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发自内心地对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充满了信任与期待。尤其是在聆听了党和国家领导人对云南少数民族地区未来发展的讲话后,与会代表不约而同地萌生了强烈的表达意愿。从北京回到云南后,各民族代表经过共同协商,最终决定以当地少数民族古老的“会盟立誓,刻石铭碑”形式,表达普洱各族人民将团结一心,坚定不移跟党走的心愿。
当记者来到普洱盟誓碑前,面对碑上48位各民族代表,以傣文、拉祜文、汉文签下的历史笔迹,被当年这一历史性举动深深震撼。透过石碑上镌刻的沧桑字迹,仿佛得见当年48位各民族代表鲜活的面容和身影,亲耳听到他们云聚于此,郑重盟誓的历史声息。将时间的指针拨回到72年前,在那些已载入史册的身影中,必然少不了那位碑文撰写者,普洱籍“左联”诗人雷同(1909~1999)。雷同是思茅区思茅镇南正街人,自幼聪颖好学,早有志向。1928年雷同加入中国共产党,1930年受中共云南省委委派到上海工作,曾三次聆听鲁迅先生演讲。1932年经艾芜等人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左翼作家联盟。
1950年12月普洱专区第一届兄弟民族代表会议召开期间,按照时任中共思茅地委书记张华俊的安排,由雷同起草民族团结碑誓词。誓词全长110字(不含签名),包含了三层深刻含义:第一、普洱民族团结的核心,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第二、普洱民族团结的标准,是“一心一德,团结到底”;第三、普洱民族团结的目标,是“誓为建设平等自由幸福的大家庭而奋斗。”72年来,普洱各族人民正是在民族团结誓词的感召下,民族团结意识不断加强,经济社会不断发展,人民生活不断改善。“民族团结誓词”早已成为边疆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精神支柱和力量源泉。今天,普洱“民族团结誓词碑”被国家民委命名为“新中国民族团结第一碑”。
正计划恢复历史原貌的“盟誓”现场
每一个角落,每一颗心都在开花
“唱起来吧跳起来”,上至七旬老者,下到三岁稚子,只要“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是拉祜族的真实写照。当记者走进酒井乡老达保村民小组,了解到这里是拉祜族传统文化保存较完好的地方之一。
“快乐拉祜”与吉他有着不解之缘,这一因历史渊源传入这里的外来乐器用于演奏当地的民族音乐也得心应手。在欢快的吉他弹唱中,来访者被热情的村民们一路簇拥,来到广场中间,与一段“芦笙舞”不期而遇。在节庆等重要场合,村民们最常表演芦笙舞——一种将拉祜族栽秧、耕作、收割等日常劳作的肢体语言融入其中的舞蹈。芦笙舞动作行云流水,疏密有致,富于张力,将劳作中的种种情景与细节描摹得充满力量和美感。整体观之,场面宏阔;若将视线聚焦到某一位舞者身上,则又好像细读一幅绵延长卷的精微局部,以鲜活细腻的“笔触”,将拉祜族乐观的精神内涵、奔放的民族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老达保村民们弹起吉他,载歌载舞
正当观众还沉浸在舞步所营造的热烈氛围中,一段清亮的歌声拉回了人们飘远的思绪。随着拉祜族男子们弹起抒情的吉他,温婉多情的拉祜族姑娘唱起歌曲《舍不得》,舍不得今日美好的相聚,更舍不得与远方的朋友道离别。悠扬的吉他声与富于质感的人声相互交织,化作一曲温情脉脉的天籁,在村寨上空久久回荡,声声悦耳,动人心弦。
在我国云南与缅甸交界的边境线上,生活着40余万佤族同胞。他们分布在怒江山脉南段的西盟、沧源、耿马等县,拥有古铜色的健美肤色,待人热情,能歌善舞。一首简洁明快的《阿佤人民唱新歌》,几十年前从西盟唱响全国,成为各族人民耳熟能详的经典之作。
同上世纪60年代的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从小生长在昆明的杨正仁也有一个当兵的梦想。1961年8月,18岁的杨正仁参军到部队,经过8天的艰苦旅途来到西盟。由于当的是通讯兵,主要任务是架设电话线,这使杨正仁有机会走遍了西盟佤山的许多山寨。群众见到解放军都很高兴,大伙喜欢在晚间围着篝火谈笑歌舞。一个个难忘的夜晚,佤族群众的动人歌声深深地打动了有心人杨正仁,每每听到优美的旋律,他都会记录下来,就这样收集到了大量的音乐素材。1964年,执行架线任务的杨正仁又收集到一首旋律优美的佤族民歌《白鹇鸟》,被彻底点燃了创作热情。经过一个月时间的打磨,以《白鹇鸟》为蓝本的《阿佤人民唱新歌》诞生了。歌曲表达了佤族群众的心声,旋律朗朗上口,很快就飞遍佤山。1972年,又随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放飞向远方,从此,全世界的人们都通过这首歌知道了阿佤山和勤劳质朴的佤族。
近年来,西盟人民在党的脱贫攻坚和民族政策引领下,发展养殖业、手工艺产业、旅游业,修路盖房,生活蒸蒸日上。
佤族织锦非遗传承人李宪兰讲解佤族织锦的历史与传承。2021年,西盟佤族织锦技艺被列为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在西盟印象佤族织锦非遗工坊内,佤族织锦非遗传承人李宪兰的佤锦产品琳琅满目,“佤族织锦织进的是佤族人民的性格和故事。这几年,通过不断尝试,我们生产的佤族织锦在保留古老的佤族织锦技艺的同时,融入了更多颜色、技艺及创新理念,推出一批更符合现代审美需求的产品,从而达到提高佤族织锦的使用价值和传播维度的效果,让佤族织锦更被当下消费者所喜爱。”李宪兰说。
位于西盟县勐卡镇马散村的永俄寨便是这样一个缩影,走进寨子,映入眼帘的是正在兴建的民宿、演艺剧场、游泳馆等场所,具有佤族风情的色调和装饰图案贯穿在这些建筑的设计当中,富于协调统一的美感。村民们现场演示了他们正在紧张排演当中的歌舞剧,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民族历史和今天的新生活。参与演出的人群中,上至老者下至儿童,全体村民的投入和参与,让村寨的文旅融合之路变得未来可期,前景光明。
永俄寨村民排演新节目
从前,由昆明到西盟,要开车在土路和碎石小道上颠簸足足八天。而现在,从昆明乘坐飞机,下飞机后再有两小时左右的高速路就能到达。短短70余年,阿佤人实现了“千年跨越”:由整体贫困到实现整县脱贫,这些真实发生的奇迹,真正呼应了歌里那句“社会主义好,架起幸福桥”。
2002年,西盟佤族自治县正式将《阿佤人民唱新歌》确定为县歌。每天清晨,县城里的广播都准时播放这首歌,让歌声唤醒佤山的早晨,开启崭新的一天。
无论身处老达保,还是永俄寨,你都会欣喜地发现,在这里,比四季常青的风景更美的,是那一张张洋溢着自信与幸福的笑脸,美过簇簇鲜花摇曳在山水之间。
到普洱的村村寨寨间走一走,你将深深感到,“每一片云彩,每一个浪头都是花朵;每一个角落,每一颗心都在开花”(晓雪《花》)——如今,白族诗人晓雪所歌咏的美好意象早已成为眼前的现实。
诗和远方,就在我们身边
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不语万古琴。上午8时许,层峦叠嶂的景迈山间涌动着纯净的白,在远近茂密的植物点染下铺展成一幅绝美的水墨画卷。据当地人介绍,适逢冬季,山间蒸腾的雾气在山峰环抱中凝聚,形成了这诗意盎然的云海奇观。随着气温逐渐上升,原本连绵不绝的云海不期然在某处出现松动,继而发生更大范围的飘移……当阳光的势力终于占据绝对的上风,云海褪去的山间浮现出成群结队、枝干遒劲的古树,而其中最为特别的,要数与生活在这里的布朗族朝夕相伴、密不可分的古茶树。
“云海”为远处的植物平添几分朦胧美
古茶林间绽放在枝头的茶花飘散阵阵清香
跟随向导走进古茶树林,鸟语啾鸣,虫声呢喃,仿佛在轻声诉说这里茶文化的起源。景迈的哎冷山帕勐部落首领帕哎冷,被认为世界茶文化史上有据可考的茶树种植始祖,相传景迈古茶便是1800年前由帕哎冷带领部落先民驯化栽培成功的。在茶祖故事中,茶作为一种灵药被发现。在布朗族先民的生活中,茶是众多“得责”(野菜)中的一种,最终在先民的无数实验中脱颖而出,得到特别栽培,进而被发展利用。千百年来,布朗人对茶的利用方式仍在不断发掘和丰富当中,如今,景迈山古茶林文化景观又因晋身世界文化遗产而备受瞩目,而这必将反哺这里的文化和居民,使其获得更长远的积淀和更可观的收益。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翁基古寨,一个古朴的桃源乡,便享有“高山云雾出好茶”的天然优势。这里是帕哎冷的故乡,位于海拔1700米的云海边缘,距离昆明800余公里,地处澜沧县景迈山古茶林文化景观核心地带,是典型的布朗族村落。世代居住于此的布朗族人一生都与茶有着剪不断的缘分。
来到翁基古寨,不能不注意到一座寺庙和一棵古树。寺庙是帕哎冷寺,古树则是一棵古柏树。翁基古柏经研究鉴定,树龄在2500年以上,树根径围11米,胸径3.5米,树高20余米。相传翁基后山上有妖龙为恶村里,为解除村民苦难,一佛爷来到村头打坐诵经,点化恶龙。日久天长,恶龙终受感化而变身成为柏树。它与古寺相伴相生,绿荫蔽天,村民称此景观为“古柏听经”。
翁基何以成为今日之翁基?由帕哎冷古寺我们看到这里的信仰,而由再平凡不过的一茶一饭我们看到的是布朗族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智慧。到布朗族人家中做客是幸运愉悦的。因为由主人招待的一盏香茶中,你将彻底抛下大城市的躁动和喧嚣,享受片刻温馨与宁静,邂逅一个茶香氤氲的物质与精神世界。在这一段仿佛按下暂停键的时光里,体味由茶生发而来的味之美,器之美,道之美。
答案从第一棵茶树的生根发芽开始。先祖的大胆探索固然造就了一个光辉灿烂的开端,而今人如何续写新的篇章则显得更为重要。除茶之外,翁基人的生活被涂上了越来越绚丽的色彩。随着景迈山对传统民居更新利用的不断探索,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回乡创业,古寨蕴含着活力,正如雨后的古茶树般绽放出鲜嫩的新绿。
晾晒茶花。寨子里的生活随处可见与茶有关的小景
“左手咖啡,右手茶”是流传在普洱的一句俗语。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不仅生动反映了普洱地区的生活习惯,更提示着这里产业结构的变化。除传统的普洱茶产业之外,咖啡的产销日益带旺市场,某些稀有的咖啡品种甚至供不应求。逐渐由年轻人主导的咖啡种植园在产业升级后,逐渐与星巴克等业界知名品牌实现接轨,与此同时,特殊风味的精品豆供应也正成为咖啡供需市场上风头无两的翘楚。
一处普洱咖啡市场
店主阿梅为来客手冲自家产的咖啡
普洱之行的最后一个夜晚,坐在店铺的调理台前,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店主阿梅优美娴熟的手腕动作画圆。一阵焦糖伴着花蜜的香味萦绕鼻尖,一杯“亚内咖啡”(亚内:佤语,寓意“婆婆、奶奶、妈妈的咖啡”)做好了。闻香,浅尝一口,我清晰地听见心底有个声音低语:诗和远方不在别处,就在我们身边。
(本文图片由作者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