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是孙悟空,得到的却是六耳猕猴 ——浅谈AI“复活术”
据说在这个数字化的时代,满怀思念之情的人有了一个新的选择:AI“复活术”——通过相关技术,搜集整理他/她的个人数据信息并“投喂”给AI,技术使用者就可以借助计算机学习和还原被思念者(逝去的人,或者难以见面之人)的容貌、声音乃至性格,生成一个逼真的数字人,或者说数字生命。实际上,电影《流浪地球2》里刘德华饰演的图恒宇就是这么干的:他用已故女儿丫丫的大量数据,虚拟出女儿的生命历程。尽管算力的限制使他只能呈现出丫丫生命中的一小部分,但对于图恒宇来说,这已足够让他感受到女儿依然活着的假象,从而寄托他的思念。如今,这样的事情不仅经常出现在科幻作品里(对科幻来说甚至可能已经成为一种司空见惯的设定),而且似乎成了网络新闻上的常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来引发一番讨论。
然而,现实中技术的应用效果并不总是符合理想。在塑造一个真正的人这条路上,我们似乎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AI在对话上的“纰漏”,以及在动作和神态上的各种不自然与僵硬,都说明相关技术还远没有成功跨越“恐怖谷”。而且,技术使用者看到故人的形象跃然屏幕之上时,最初也许会产生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仿佛自己被技术赋予了魔法一般,有能力让计算机驱动这一数字生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新鲜感自然会逐渐消退,恐怕情绪也会发生巨大的转变。
使用者可能会觉得虚拟出的形象太假了,根本不像原来那个人,就如同六耳猕猴突然现出了原形:原来不过是孙悟空的赝品。虽然现实情况通常是使用者自己主动要求被欺骗,或者像图恒宇那样亲自把这一技术奇观实现出来,但只要计算机的“骗术”尚未臻于完美,就必然伴随着严重的失落。他们可能会意识到,尽管自己主动选择了这种技术,但强烈的期待只能以幻灭告终。
另外,就算技术在数字人外观上能做到让人难辨真伪,但技术使用者却很清楚这无外乎是一份替代品——他们思念的是孙悟空,得到的却是六耳猕猴。这势必激发出一种对技术反感的“恶心”——我愿从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那里“偷”来这个词,来描述这种混合了失望、悲伤与愤怒的复杂情绪。
由此我们不禁要问:现代技术的高超摹仿能力是否真的能够满足人类对于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渴望?这种通过技术手段“复活”人类的做法,是否真的能够带来慰藉?或许,这样的尝试本身与被复活者独一无二的真身之间,始终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数字化的“复活”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挑战了我们对于死亡的传统观念,这种异化了的延续又是否能够被视为一种新的存在形式?这些都是AI时代应该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