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漫长、如此浓郁”的黄永玉
李时珍先生随想(中国画) 黄永玉
“我的这些画是所有同行都没有见过的,我很认真的,在做这件事。”黄永玉先生曾谋划筹办自己的百岁画展,为了向观众呈现与以往不同的绘画面貌,他专门精心创作了一批新作品。
虽然黄永玉先生已经远去,但其新作也确是“新作”——6月25日至7月11日,由中国美术馆、中国美协、中央美术学院、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社教节目中心、北京市文化和旅游局共同主办,北京画院、荣宝斋、吉首大学博物馆协办,北京万荷堂文化艺术有限公司、北京八绒文化有限公司承办的“如此漫长·如此浓郁——黄永玉新作展”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展览集中呈现近160件黄永玉晚年新作,全面向观众展示黄永玉90岁以后的创作状态和艺术追求。
漫长:孤独的行者
“我的半辈子是一刀一刀地铲,一笔一笔在画,后来,一个字一个字在写。”他曾经这样说。
常常被目之以“传奇”的黄永玉,一生涉猎的艺术领域非常广泛,在中国画、版画、油画,还有雕塑、陶瓷、平面设计、工业设计、建筑设计等方面都留下了精彩的作品。此次展览主要呈现他的中国画作品,最早的创作于2015年,最晚的创作于2023年去世前不久。虽然创作时间的跨度不大,但是这批作品数量众多,类型多样,题材涉猎更是广泛,涵盖了古装人物、现代都市、花卉、动物、生肖、摔跤等各种题材。90岁后的黄永玉,依然对身边的一切保持着新鲜感,他对生活中的新事物细心观察,敏锐捕捉,寓所里新种植的花卉宝莲灯,小区院子里的玉簪花,湖边远方飞来的大雁,朋友送来的大龙虾都成为他画中的主角。“他是大众的代言人,用自己的文笔和绘画抒发他内心对现实的感受。文章和画里的喜怒哀乐,反映了活生生的现实,毫无装腔作势之感。”美术评论家邵大箴曾这样评价。
在展览中,有一批非常精彩的“摔跤”作品,用笔虽然简约,但是对摔跤手一招一式的抓取十分精准,配合着线条的粗细变化和晕染,摔跤动作的动态被展现得十分生动。在黄永玉的观察中,“摔跤朋友一般说来都比较和善幽默,讲究人格规矩,珍贵友谊,尊敬长辈。他们立行当体系中,时时刻刻锻炼中,骨骼筋肉碰撞中,没有取巧的可能,没有花拳绣腿让人唾骂的机会。因此多年来自自然然形成了自己的行规,光天化日之下爽朗的个性和风格”。
“黄永玉先生的艺术创作生涯对我们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他对各艺术门类融会贯通且已入化境,体现出其多彩人生的大智慧。他强化自我感受,从技法约束中解放出来。”北京画院原院长、画家王明明说,黄永玉于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水墨创作另辟蹊径, 80年代画线描开创新风,在意大利的油画令人眼前一亮,雕塑、陶瓷、紫砂壶、装置等都别开生面,“如此涉猎广泛的艺术家,即便是在20世纪美术大家的行列中也是凤毛麟角”。
黄永玉更是用线的高手,在中国画领域,黄永玉喜欢用白描的方式作画,此次展览中便有一批令人拍案叫绝的白描作品,如作于97岁的《李时珍先生随想》,他不但精心描绘了想象中的李时珍人物形象,还在主体人物的周边,用墨线勾画了数十种植物、昆虫和药材,整幅画面被细若游丝般的线条布满,繁而不乱,极具视觉冲击力。除此之外,黄永玉还常用小楷在画中写题跋,字体工整严谨,丝毫未见衰老之笔——一位90多岁的艺术家,用笔用线如此灵动,如此稳健,不得不让人感叹。
“画画的人,永远是个孤独的行者。他要对付自身、身旁、世界、所有的惊涛骇浪的人情世故,用极大的克制力维持创作环境的宁静、安详。”他曾这样说。
浓郁:如此色彩斑斓
“对一个艺术家而言,最重要的到底是经历,读书,基本功,做人要过得去。”黄永玉曾说。
欣赏黄永玉的作品,不仅仅是看画面表现的内容,更重要的是要读画中的题跋。此次展出的作品更是如此,少则数十字,多则数百字,更有如《宋元君到底想画啥图》这样的作品,画中题字多达上千字,相当于一篇精彩的短文了。这些文字也与传统题跋的表意抒情有所不同,处处透露黄永玉独特的幽默风格——他自己也曾说“文学在我的生活里面是排在第一的,第二是雕塑,第三是木刻,第四才是绘画。”“这在历来的绘画作品中是少见的,也成了他特有的绘画风格,文叙画,画衬文,将‘诗、书、画’的形式演变为‘文、书、画’,开启了一种新的风貌。这与他一生喜爱读书有关,中外古今书籍,只要有兴趣他都会认真阅读,吸收其中的精华,并根据自己的理解在绘画创作中发挥。”荣宝斋原艺术总监、黄永玉老友雷振芳说。
黄永玉把自己的文章写到了画面里,并且和画面的内容相结合,北京画院院长吴洪亮因此评价“依然到处都是视觉惊艳和脑筋急转弯。满满的金句彰显黄氏幽默,带着乡土气息,搅拌着湖南人的霸蛮与灵泛”。细读这些作品,观众不但可以了解作品背后的故事,更能看到一位百岁老人对青春的回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人生的感悟。这份冷静、睿智、风趣、幽默,汇聚成一个如此有趣的画展。
“这个世界因为有了黄永玉先生,我们感觉到了精彩。我们也足以感受到因为他的离去,我们看到了属于他的一个时代的终结。今天,我们在怀念他的时候,正如他的指引,我们会看到天上飘动的云彩,那种变化万端,正是他的艺术精华之所在。”美术评论家陈履生说。
“如此漫长、如此浓郁”这一主题,正是源自黄永玉1979年12月31日所写的文章《太阳下的风景——沈从文与我》——在文中这八个字之后,还有六个字“那么色彩斑斓”——这就是黄永玉,一个世纪的漫长生命,如此浓郁而色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