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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仓《浮生》:清晰呈现生活质感
来源:中国艺术报 | 北乔  2024年07月08日12:00

房子,一直是人生要紧之事。在城里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那种无根的感觉,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租房,虽有了栖居之所,但无时不在的焦虑不安,就像有双手卡在脖子上,房东的眼神和言语都极具杀伤力。离开故乡,生命从此只有漂泊。陈仓的长篇小说《浮生》正是细腻且真切地书写“浮生”的表征和隐秘,事关房子,又不止于房子。

从乡村进入城市后的生活,自然会遇到种种不适应,比如生活习惯、工作节奏以及地域文化等等。不过,这其中房子是基础,房子会左右生活里的一切。小说的主人公陈小元出生在陕西农村,胥小曼在四川农村长大,上大学、进城市,是他们的人生道路,也是许多人离开农村的方式。从乡村到大都市,历经一路艰辛,他们化解了一场又一场磨难,最后遇到房子这一关。为了真正安稳,他们买了房。没有房,就没有安全感。有了房,肩头又倍加沉重。他们买了房子,向亲朋好友借钱,向银行申请了数目不菲的贷款。有了房子,与房子相关的压力并没有结束,“每天每月每年,都会源源不断地孳生出债务和利息,像永远喂不饱的野兽一样,张着一张血盆大口……”。

陈小元和胥小曼的生活是许多人的缩影,包括那些从乡村到城市的人们,也包括那些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谋生的迁徙者。不需要想象与修辞,房子就是一座山,许多人翻不过去,许多人一生都背负着这座山。许多人最终因为买不起房子而回乡,理想从此折翅。无论有没有房子,在城市这条河流里,处处有诱惑,处处需要选择,如若没有某种坚守,人生依然是飘浮的。这或许才是《浮生》最想传达的生存感悟。

小说中,陈小元和胥小曼的打拼生活是故事主线,由他们所关联的众生一起建构了一群人的生活图景。比如英子、且柳红、小叶、小孙、银志顺、水桶、巫叔、老牛、小马等等,在大众视野中,他们是小人物,但每个个体也都有丰富且完整的情感世界和生活空间。他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呈开放式,但又都有自己的困境。对他们而言,如何生存,比如何更美好地生活,才更是生活的本相。

关注普通人生活、有浓郁写实性风格的小说一直层出不穷,然而,如何更准确地触及生活表层与内部,书写日常生活中的疼痛与隐忍、焦灼与希望,依然是当下此类题材作品需要关注与提高的重要方面。《浮生》在这方面确实让人眼前一亮。谈到《浮生》的创作,陈仓说曾把父亲从陕西农村接到城里一起过春节,“带他坐飞机,逛大雁塔,登西安城楼,到上海看海、洗桑拿、吃火锅……这些都是父亲的第一次,所以发生了许多令人辛酸的事情,每天回家等父亲入睡以后,我就把父亲进城后发生的事情,那种乡下人对在城市里有个家的无比的向往,以日记的形式记了下来。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写了能干什么,反正就是一种很原始的冲动”。陈仓这部中篇小说后来刊发在《花城》。蝴蝶效应就这么产生了,《小说选刊》头条转载,《小说月报》《新华文摘》也转载了,而且还被收入了好几个年选。后来,从陕西农村走到上海,“我的小说写作就从‘进城系列’‘扎根系列’到‘安魂系列’,创作上的层层递进,书写从农村到城市、从城市到农村的一种心理落差和生命循环。如果现在有人问我的家在哪里,我依然会动情地告诉他,我的家就在秦岭山中的塔尔坪,另一个家是我寄居的大城市上海”。通过这段平实又深情的话语,人们得以知晓,陈仓记下生活的细节与感受,纪实性的文字竟然变成了小说,这再次说明,生活有时会大于文学的想象。沉入生活,进而表达生活,是小说创作的必然路数。问题在于,我们常常难以放下身段去体味他者的日常生活,而成了忘记了原初感受的隔岸观望者。一个令人深思的现象是,写作的初学者可以写出生活最真切的那部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生活环境的变化,一些作家的笔触对普通人的生活有时会产生无法穿透的隔膜。通过对《浮生》的阅读可以看出,陈仓并未远离普通人的生活,因此才能够写出刻骨铭心的体验。

《浮生》是一部带着强烈生活质感的作品,读者一旦进入其中就会发现,小说里人物所面临的种种困境,我们每个人似乎都以不同的形式遇到过。这部作品中人物咬紧牙关、努力实现人生理想的经历告诉我们,正是在战胜一个个困难的过程中,我们才活出了自己的价值和意义。正如书中胥小曼和陈小元回忆过的电影《美丽人生》中一段台词所说,“生活是美好的,哪怕一时被黑暗所笼罩,我们依然能够找到美之所在。无论什么样的灾难降临,只要生命还在,生活始终要继续。活着,就是最美丽的事”。如此,我们可以从《浮生》读到辛酸,也能读到光一样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