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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媒体的新姿态 ——访俄罗斯《文学报》主编马克西姆·扎姆舍夫
来源:文艺报 | 常景玉  2024年07月24日08:05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左一)和常景玉

俄罗斯《文学报》

俄罗斯《文学报》

《文学报》是俄国新闻史上办报历史最悠久、且仍活跃的寥寥数报之一,也是全世界办报时间最久、最有影响的文化出版物之一。自1830年杰里维格和普希金创刊至今,《文学报》历经两次停刊和两次复刊,其生命历程整整跨越了三个世纪。现代《文学报》依然是一份重要的文化报纸,也是俄罗斯的著名文化品牌。近日,河南大学外语学院俄语系教师常景玉对受邀参加第三十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的《文学报》主编马克西姆·扎姆舍夫进行了采访。马克西姆·扎姆舍夫1972年出生于莫斯科,毕业于格涅辛音乐学院和高尔基文学院,2017年起担任《文学报》主编。

常景玉:作为一位作家,您毕业于高尔基文学院,而您又是出生在一个音乐世家,还在格涅辛音乐学院学习过。您会演奏什么乐器吗?音乐在您的生活和写作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我有时会弹弹钢琴。音乐对我的影响非常大,音乐中的那些形式上的规则对于诗歌很重要,有很多诗都是建立在音乐形式之上的。声响的表示、音色、高潮的位置都很重要。总的来说,对于那些经常去音乐会和彼得堡音乐厅的人来说,音乐是一种幸福。音乐世界中的一切对于我的整个创作生涯、我的小说和诗歌都非常有益。

常景玉:在担任《文学报》主编之前,您都做过哪些工作?现在的工作挑战在哪里?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我2022年起开始接替尤里·波利亚科夫的工作,担任报社主编。在此之前,我在《文学报》已经工作了四年。一开始我是“金杰里维格奖”的协调人员,后来是文学部负责人,又成了副主编。我的主编之路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我们报纸如何运行呢?我们当然能以零售和订阅的方式获利,但与此同时,参加莫斯科、圣彼得堡的媒体出版界和俄罗斯数字发展、通信和大众传媒部的资助竞赛也是我们的常规工作。我做了很多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媒体组织沟通工作,在它们的帮助和支持下展示地区文化现象。

我的主要任务就是让报纸保持对所有人的开放性。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尽量采用宽广的文化和文学表现手法,这样的政策能把所有阵营的人都维系起来。《文学报》是我们的文学历史,也是一个重要的文学品牌,但我不能平白地跟人说:“普希金的心血就要没了,救救我们吧!”然后就干等着人来拯救我们。我们必须得让报纸活下去,让它不仅有过去,还有未来。

常景玉:据说现在俄罗斯大型杂志的发行量很小,并且没有再大幅增加的可能。而《文学报》的发行量还算可观,并且比较稳定,零售量占发行量的3/4左右。这让我想起了,在伟大的卫国战争期间,相对于厚杂志,作家和诗人们更喜欢在报纸上发表作品,因为报纸的流通速度更快,也更适合于短小精悍的作品。您认为,现在的小说家和诗人也是更喜欢报纸吗?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我们怎么做都不可能博得所有人的热爱。疫情对报纸的发行有过影响,但目前报纸的印数已经稳定下来。虽然我们的零售状况还可以,但是订阅报纸的这一代人确实已经消失了。我们的社会是两极的,当然会有不喜欢我们的人,但这同时也意味着我们真实地存在着。

我认为,我们的报纸本身就有很好的声望,每个人都想在报纸上发表作品,尤其是年轻作家。对于现在的作家来说,几乎不可能“一早醒来,一夜成名,成为诗坛上的拿破仑”。但是毫无疑问,名字出现在我们的报纸上依然是一件值得关注的事情。

常景玉:相较于波利亚科夫,您做了哪些调整?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报纸的主编就相当于话剧总导演,每个人一定都有自己的特色。一些更符合我本人品位的文学家的名字会出现在报上,报纸上的活跃分子改变了,这是很自然的。但是在波利亚科夫时期的作家圈子稍窄一些,而我们想最大程度地扩大合作的作家群体,并且想表达出整个国家里对某一事件的所有观点,而不只是主编喜欢的看法。

常景玉:这也是《文学报》三个世纪以来的一种传统,对吧?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对,这也是受人敬佩的恰科夫斯基的传统。现在我们还有一个以恰科夫斯基命名的文学奖。

常景玉:说到文学奖,我想知道您的看法。您觉得为什么有必要去发起文学奖项?它对于作家的意义何在?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作为一个作家,我认为能够得到文学奖的认可非常让人开心,这毕竟是对个人创作成果的一种肯定和表扬。但是盲目地崇拜文学奖并不可取。作品获奖给了出版商更多的机会去推广和宣传,作者需要这个名头。现在的读者一般不会购买自己根本没听说过的作品,文学奖就是一种帮助大众认识新作品的指南。

当然,每个奖项都是主观的,因为最终的决定是由评审团做出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喜好。因此我们需要更多的文学奖。而且专业的作家、评论家和诗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个圈子中每个人的水平,文学奖总体上能够反映出当今文学的整体面貌。

常景玉:从前,《文学报》有“金杰里维格奖”,有“塔夫里达竞赛”,现在这个以恰科夫斯基命名的新文学奖有什么特色?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金杰里维格奖”是波利亚科夫设立的,他离任后这个奖因缺少资金支持无法持续下去了。但这个奖项依然存在,只是变得更有针对性了。获得这个奖项的是专注于历史题材的作家,获奖人虽然没有奖金,但是可以出版自己的书。

近些年我们积极参与申报各类资助出版行业的奖项,2022年我们获得了俄罗斯数字发展、通信和大众传媒部的资助,决定创办“超文本奖”,它已经颁发过两届。我们尽量让提名种类更加多样化,小说、诗歌、对文学进程的贡献、俄语翻译这几类获奖人可以获得50万卢布的奖金,其中,俄语翻译奖关注那些把俄罗斯各种民族语言或前独联体国家的语言翻译成俄语的作品,作者和译者共同获奖。针对青年作家的奖项有处女作和手稿两类,有些年轻作家的书尚未出版,但可以被提名为优秀手稿。另外,出色的文学博主也可以获得20万卢布奖金。入围名单由我们报社的工作人员决定,之后再邀请不同风格的著名作家来当终审评委,以此减少选择的倾向性,这与以普希金命名的“皇村中学奖”是一样的。

常景玉:俄语翻译奖项具体是指什么呢?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俄语翻译奖主要是奖励用民族语言写作和翻译的人,例如塔塔尔语、卡巴尔达语、哈卡斯语、哈萨克语等。俄罗斯的很多民族作家经常感觉自己被边缘化,人们对整个文学进程的了解是不全面的,一直处于被遮蔽状态。《文学报》将用“俄语翻译”这个奖项来恢复此前中断的与各个共和国文学和作家的联系,把丰富的俄罗斯文学马赛克碎片合为一体。这一提名有非常大的创造性和团结性,无论是在文学还是地缘政治方面都很重要。

我们有一个长期的项目——俄罗斯的多语言七弦琴,这个项目框架下,我们刊发了许多民族语言写出的作品,这能够把俄罗斯整个空间中的内部语言更牢固地联系在一起。俄罗斯文学界中的新作品层出不穷,文学活动也络绎不绝。我们当然无法涵盖所有事件,但是我们认为重要的事都必须平等地报道,无论这些事件是谁组织的。

常景玉:这个文学奖为什么把超文本文学奖与恰科夫斯基联系起来?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我们并不是非要把他的创作与超文本联系起来,只是以恰科夫斯基命名这个奖,把他当成是报纸的主编,作为一种自由性的象征。因为他把《文学报》领导成了苏联最自由、最受欢迎的报纸。

常景玉:那么在报纸的个性风格上,您想保持恰科夫斯基的平衡中立原则,而不是寻找那些与您个人,或者整个编辑部更加同频的内容,对吗?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俄罗斯的作家似乎习惯于不断地思考未来。如果我们不思考,那么就没人会思考。我不是个理想主义者,我深知当今报纸面临的困难。因此,我们要以更有趣的方式确立报纸的政策。我们的目标不是让人接收更多的信息,而是让人变得更有学识。读者对科学、文化、艺术和政治了解得越多,就越有可能体现出人道主义精神。

我一般在自己的文章,或者是访谈中表达我个人的看法,而不是在《文学报》上。我想让报纸成为一个自由、开放的场地。

常景玉:那么,您认为报纸主编对于您的文学创作有什么样的影响吗?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不,编辑工作与我的写作事业完全没有关系。我尽力不把自己的个人观点与报纸上的社会政治态度混在一起。《文学报》像是一个针对不同问题的扩声器,尤其是在文化领域,而不是表达我个人观点的路径。

常景玉:您认为报纸上有哪里内容值得研究学者们的关注?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我认为每一期报纸都非常有意思。报纸上有很多不同的内容,提出了很多不同的话题。当然,关于俄罗斯当前政治生活的材料非常尖锐,我认为这方面非常有趣。

常景玉:您应该知道,在中国有一份《文艺报》,还有一份《文学报》。这次您在北京是否与编辑同行们有过交流?你们一定有些共同语言吧?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6月22日我与《十月》杂志社主编陈东捷和一些中国作家见过面,与《文艺报》暂时没什么交流。这次的行程比较紧张,在北京没有专门与编辑们见面,希望下一次来北京有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