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2024年第7期 | 野冷:无人打搅我与群山万物相互戏谑(外三首)
野冷,本名申豪杰,贵州毕节人,中国林业生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山花》《青海湖》《连云港文学》《散文诗》《江南诗》等。
无人打搅我与群山万物相互戏谑
风雨任它来,岁月任它去。老矣。
遥远与错过都已无关痛痒无关于你
凭栏再不听悠扬的离歌,也不望模糊的背影
或者,我的心,在苍老的一天,将自己
轻放在心底的河流上,飘荡、浮沉、进退
或者,怎么了?置于日月遗忘的寸土
那里多么辽阔,一个院落收养了一个被
黄昏遗落的人间,日暮迟迟却来势汹汹
不再关心阴晴圆缺,不再关心今夕何夕
苍老,如一堵篱墙,摇摇欲坠
已经到了坍塌的地步,残存的部分
任凭黄昏的地平线分割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或者,怎么了?置于生养的那片土地
生为家园,死为坟冢。一生,只够写下
一篇生平。一步一脚用来丈量自己的远方
修花剪草不过是妆点家园和坟冢的一种
终于,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
无人打搅我与群山万物相互戏谑
请原谅每种花草会在不同季节卖弄风情
请原谅它们看似充实却过于寂寞的一生
包括它们头顶普蓝天空的有限与忧伤
同时,也包括我阔别数十年的迟来的重逢
毕竟,沧海桑田阻隔了我曾经匆匆的步伐
年月只允许黄昏抢占儿时的记忆
年月只允许黄昏抢占儿时的记忆
篱墙碎裂、坍塌。不堪的躯体散成骨块
倚着坡埂垒成童年的坟墓与滑梯
夕阳倚着山峦似的木仗,颤巍爬向那
仅存的,风化的白岩山后。傍晚前
挂在天上的海,倒映着一面篱墙的残垣
篱墙前后,阴阳各半,黄土一半天空一半
一半黄土隐在父母的身后,无声嵌入肉骨
一半蓝天藏在孩子们的夜色背后
每当月亮驱逐黑夜,天明便反复到来
什么年岁,那块篱墙的坟冢便成了
露天庭院。什么时候,就这样凝望着我们
熟悉的身影各自离乡又陌生地回来
记忆如旧伤,每个新逝之物酿造的酒
在时间中发酵,从未停止
一场葬礼和一场婚礼
我们的过去,无人挖掘,早已被灰色覆盖
只蜷缩着安眠在那些泛黄脆薄的纸页中
一字一行尚有余温。苍天泪目的一日
我能够捧着它们,捧着你鲜活的无形气息
寸步行走在细雨蒙蒙的泥泞中
沉重感生痛,撕扯着一双腐朽的膝盖
就快断裂。终于我敢前来哭灵
迟到三十年参加你的葬礼
三十年前的今天,仍旧是细雨蒙蒙
只恨雾,太浓,将我的身影和天空
封锁在北国他乡,毫无音讯
为了奠祭这场迟来的葬礼,我只身一人
试图用膝盖叩响地狱之门,但我只能
跪在这野草纵横的坟茔前,面对群山宣告
这一生遗漏的婚礼誓词:我守候着你
多么荒诞呵。南方的晚冬积雪已碎
我用火柴划燃这半干半湿的我们的故事
一半赠我们,一半赠破土新生的山野芬芳
来年晚冬,它们会守护我们厮守的坟墓
会献给我们的每个结婚纪念日以无尽的春光
天知道夜色向来失明于无边的黑
每一根琴弦紧绷着瘦马的命运,纤细如骨
一旦夭折,人间的雷霆随即扬鞭而起
瘦马,一旦出生随即被命运判为死刑
就这样匆匆路过青春也路过爱情
一再落入那些慈悲的圈套
她们,试图让夜色分离骨肉中深刻的肮脏
天知道夜色向来失明于无边的黑
何处是方向?何处是出口?何处是尽头?
她们,试图呐喊,又恐遭到声音的背叛
那朵贞洁玫瑰不知何时,也不知被何人摘了去
遗弃在旧时光中,和着瘦马的泪与肮脏血汗
沉默地,稀释成一块块污渍
从此再无人能将它洗涤得干净
当人们悲恸地翻开那些陈迹斑斑的控词
打扫好一些旧时风云,一切归于平静
确幸,瘦马泪,干涸,销声匿迹于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