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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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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 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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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若痕》 连载

第三章

“想听就是想听吗,不是哄你,赶快给我倒腾倒腾行吗?”二富急乎乎地央求着。倒腾就是把过去重新说一遍的意思。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许仗势欺人。”

“哥答应你,谁让我是你的哥呢!”

“那就好,以后咱们就听爹的,互敬互让哦!”

“好的好的,哥听你的。”二富急不可待的有些不耐烦了。这场电影,的确是二富没有看过。这场电影是二萍和村里的伙伴们到两里之外的东庄村看的。为什么那么爱看电影的二富没去看呢?原来是二富病了,所以没有看成,若是村里放电影,他就是生病,他也不会放弃看电影的。在那个年代,村里放电影,是件非常令人兴奋不已的事情,大人们就会早早的把晚饭做好了,孩子们呢,早早就把自家那条长板凳,搬到放电影大队的大院里,这叫占个好位子,最好是最前边,那就不会被人挡住了。村里放电影,有的时候是一个月放一次,有的时候一个月过去了都不会放一场,所以,放电影,对于村庄里的人们来说,实在是稀罕的不得了。每当村庄里要放电影的前两三天,人们就闻讯了这个消息,这个令人兴奋不已的消息大都是来自村里大队里专门负责放电影的大队长的口中。若是,外村放电影,有的时候,是通过村里和外村亲戚的走动而得知的;有的时候,是通过同学的传递而得知的。紫菊的村庄比较大,而比邻东小庄村人口比较的稀少,所以,为了节省所有的能源,譬如说:教师的人力人源;记工分的能源,所以东庄只有三级小学,四五年级的学生和初高中就到相距两里地紫菊的村庄上学。东小庄村放电影了,紫菊的村庄人自然就知道了。于是乎,不管天气多么炎热,还是天气多么的寒冷,即便是飞雨舞雪,紫菊这个村庄的人们毅然的会抗着长板凳,或是抱着小板凳去东庄看放电影。结伴搭伙的村里人们说说笑笑,上一道坡,下一道坡,再上一道坡,下一道坡,就到了东庄。这上下两道坡,生长的颇奇异,颇是的有趣。若是,横着远远的看上去,像极了女人一双丰满的乳房;若是竖着看过去,能一目了然东小庄村边的一草一木一人一屋。二萍的记性挺好的,就把那场电影的内容讲给了二富,兄妹俩之间的怨,就被一场电影,给迎刃而解了。二萍津津有味咀嚼着山药蛋,再就一筷边烂腌菜,吃的美滋滋的。她想:好久没有吃玉米糊糊煮山药蛋了,天天是稀汤寡水的玉米糊糊,还没有过两个时辰,瘪瘪的肚皮就咕噜噜乱叫唤了。她突然好奇地问父亲:“爹,今天是什么日子呀?”紫菊父亲愣了愣,笑呵呵说:“今儿个,是你娘的生日。”二富说:“怨不得今儿个有山药吃呢。”兄妹俩吃完饭高高兴兴地玩耍去了,家里就剩下紫菊,父亲和娘。紫菊窝在娘的怀里,两只黑豆似的小眼睛扑闪着烁烁光彩,望着面前的父亲咯咯咯地笑。父亲看着瘦的像小猫的紫菊,眼里湿润了,心里想:愀闺女,你还有心思笑,爹都愁死了!他对紫菊的娘说:“不知道,孩子二姑收到信了没?也不知道她一家的日子过得咋样?”

紫菊娘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她的目光定定的望着窗外,不说一句话。父亲也跟着母亲目光的去向,望着窗外。窗外的天阴沉沉,厚厚的压降下来,似乎要把苍白凄冷的大地压扁了,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突然,空空的空中飞下片片洁白如玉的雪花,雪花随风起舞,起起落落,飘向不定。雪花仿如洁白的鹅毛,由廖廖,逐变霏霏。顿时,天地间融为一体,变成沸沸扬扬白色的世界。忽然,紫菊的母亲开口说话了:“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开了春,日子就好过点,可以挖野菜填饱肚子。”

“寒冷的冬天,最难熬呢!”父亲望着窗外寒冷白茫茫的雪,长长地叹着气说。

父亲、母亲两个人,无奈地呆呆地望着窗外雪花茫茫,此时,雪积的已然近半尺。庭院里的鹅毛大雪下地静悄悄,麻雀冻的不知了去向,小小的村庄亦是一片沉寂,猛然,庭院土院墙的木门扉咚咚骤响,听到:“他三伯,有你的信。”父亲和母亲惊吓的一哆嗦,寸刻俱回过了神,父亲一听信,大声应着:“等下,马上出来。”紫菊的父亲急忙跳下土炕,趿拉着鞋跑了出去。

木门扉外停泊着一辆马车,父亲一看就知道是村里送信送邮件的崔老弟,父亲的眼里充满了兴奋而又复杂的目光,他伸出双手接住崔老弟手里的信,说:“天这么冷,赶快进家暖和暖和,喝口热水。”父亲心里想:家里冷的像冰窖,还让人家进家暖和,他忍不住的苦笑了。

“不啦,孩子他三伯。”崔老弟的屁股跨上马车,哈着通红的手,高高扬起马鞭,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随后,发出一个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啪”。这声音到底来自哪里,自古洎今,人们似乎还是说不清楚。有的说,来自风声;有的说,来自长鞭的梢末;有的说,来自天外;有的说的更神奇,说是,来自于天地之间神奇而又神秘的力量。不管这声音它到底是来自那里,反正,崔老弟的甩鞭是分外的谙练老道,亦颇是的优美。紫菊的父亲目送走崔老弟,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家门,举着牛皮信封,对着紫菊的娘兴奋地说,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了:“孩子他他娘,咱二姐来信了。”

紫菊的娘眼露喜色,突然瞬息敛了,沉静地说:“打开看看,他二姑过得好吗?”

紫菊娘的这句话,犹如一瓢冷水,一霎那泼走了紫菊父亲来之不易的兴奋。他两只手抖抖索索地撕开信封口,跳入他眼帘内的是第一行醒目的问候:弟弟弟媳孩子们好!祝你们全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似乎,二姐的问候,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的温馨和快乐,倒是令他心潮起伏,积攒了已久的酸苦辣,齐齐涌上心头,虽然用了大的力气憋着的辛酸泪水,最终,还是没有抵挡的住,眼角湿润了。他没有心思体会这封来自三百里之外的问候,他的阅读,像走马观花,忽然,他的眼睛停顿在一行字上,久久的,愣愣的,过了好一会儿,他的两只瘦凹了下去的眼睛里,跳跃着充盈着惊喜,对着紫菊娘大声地说:“我们一大家子的救命粮食有望了!”

紫菊的娘却兴奋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地说:“哦,这么说,他们一家人能填饱肚子,那就好。” 然后,就不说话了。

“咱二姐她们那里今年是大丰收呢!”紫菊父亲说。他知道紫菊娘的担忧,担忧二姐的粮食不宽裕。

“她们那里,也是靠天收成,今年遇了好年现,也不容易的。”

紫菊的父亲迟疑了会儿道:“你说的是,她们那里是三五年里才能遇上个丰收年,不管怎么说,我得跑一趟,为了一家人的活命吗。”

“去吧,好几年,你们姐弟俩没见面了,不过,你要看情况,她们的情况实在好了,我们才忍心带些粮食。”紫菊娘说。

紫菊的父亲心里有数,说:“明天我就动身。”

娘把怀里的紫菊放在父亲的怀里说:“你看会儿,我去给你借羊皮大衣去,先煮几颗山药蛋,再借一碗玉米面回来,给你炕饼子,好做路上的干粮。”

“你跟谁借去?是不是跟孩子他三叔借?”紫菊父亲问。

“明知故问,只有他家有,再说是一家子,他拉不下这个脸,不会不帮这个忙的,你回来了,带了粮食,就赶快还给人家,不要让人家担心。”

紫菊父亲答应道:“嗯”。

雄鸡一啼天下苍白。原因要出远门,昨夜的父亲怎么也睡不着觉了,那是因为激动,激动什么呢?紫菊父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这人就有这个毛病,不论是出远门,还是出近门,只要是翌日出门,前天的晚上就不能再像往日倒下就呼呼入睡了。这不,刚刚进入梦乡不久的紫菊父亲被从不偷懒的雄鸡一鸣,给叫醒了,父亲快速的穿衣。紫菊的娘也醒了,她起来,点亮了煤油灯,把干粮给父亲装好了。此刻父亲已经穿好了借的羊皮大衣,戴上那顶旧的发灰的经常舍不得戴的狗皮帽,把干粮背上,就臃肿地出门要上路了,父亲抬头仰视着天空,还有几颗亮晶晶的星星一闪一闪的,这时候的开始天空麻麻亮了。

紫菊的父亲背着干粮定定地站住了脚后根,缓缓的转过身,默默地看了紫菊娘几眼。紫菊娘的嘴唇似乎动了动,但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紫菊父亲转过身,拔起脚跟大踏步向前行,愈走愈远。紫菊的娘等到紫菊的父亲身影在一个拐角消失了,才徐徐转身,走进家门。

父亲咯吱咯吱踏着厚厚的积雪,一直向北出发。走出了依然沉浸在睡梦里村庄,面前就呈现出一条笔直直向北的宽阔混凝的土路,大概行了四五十步,就到了一条沥青公路旁,然后,扭身向了东,顺公路而行。这条公路有名字,它的名字叫京张公路,是北京通往西北各地各地的干线公路,在明清时,是驿站干路。从1934年《道路月刊》记载之中可见端倪,这条京张公路,哈察尔省就开始了记载了:组织了养路队,分段修养,以保永久,而利通行。经过了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这些村庄,他对它们是熟悉的,是有感情的。虽然,居住在田庄里的人们,都没有和紫菊父亲有着干系,但是父亲小时候到长大后经常去出嫁的姐姐家,会路过这些田庄。他小时候每次去往姐姐家,走在这条熟悉蜿蜒坑洼羊肠的小路上,是充满了欢喜,还有渴望。那渴望,就是能吃上几块猪肉片,回来的时候,再带上姐姐给备好的几把白面饼干,他就兴奋的欢天喜地了。所以,他一直以为,姐姐家的日子过的好。但是,他长大以后,懂事了,才知道姐姐家原来的日子过的并不好。此刻,紫菊父亲大踏步正经过姐姐的田庄,虽然距田庄还有一小段的路程,但他不忍心去扰乱姐姐的生活。如果他去了,姐姐肯定会留下他吃饭,然后割上半斤猪肉,给他做好吃的。要知道,姐姐和自家,还有其他的老百姓,能吃上几片猪肉,只有过大年才会稀罕的出现在简陋的木头饭桌上。一座座田庄在紫菊父亲的身旁走过。田庄稀稀落落嵌在广阔大地之上,有二里一村,五里一庄,田庄的颜色是灰沉沉的。黄色泥土堆垒的房屋,围起的院墙,经了沧桑的岁月,就会变作苍苍灰灰;树木叶落尽,亦是灰沉沉的;天虽然是晴天,但是并不晴朗,亦是灰沉沉的,之所以,天地之间灰沉沉混为一体,再加上父亲寂寞灰沉沉的心情,把一个灰沉沉的词语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紫菊父亲走过了概约十多个田庄,又累又饿,他高高抬起头来,看到天空的太阳,已挂在天空中央。紫菊父亲才听到饥肠辘辘,于是走到路旁就地而坐,在包裹里掏出一个山药蛋,一口咬下去,“哎哟””叫了一声。哦,原来山药蛋早就冻的硬邦邦,像石头一样坚硬了。紫菊父亲便一点一点的啃,用力的啃,啃完了一个山药蛋,饥肠不再辘辘了,似乎不饿了,于是,站起了身,继续赶路。在这能冻破石头的荒野的公路上,难见行人,偶尔,有一辆大卡车或是拖拉机呜呜呜地突突突地冒着一股呛人的青烟,呼啸而过,骑洋车的人也是了无几人。在这个困难时期,买得起洋车的人家,没有几个。紫菊父亲非常非常希望有一辆马车经过,不管他去哪里,都能捎他走一段路程,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遇见。

向晚逼近,白寡寡孤单单的夕阳,凄凄冷冷地跌入山的那一头,紫菊父亲的脸上呈现出了焦急。因为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宣化县城里,要搭上那趟去往口外的末班车。紫菊父亲已经走了好多里路了,至少超越了百里路程,两条腿仿佛坠了沙袋似的,行走艰难,他心里想:再坚持三四十多里的路程,就到了县城上了,我一定要搭上最后一趟车,否则,今晚我就遭殃了,住旅店住不起呢。听人说,每天只有两趟去往口外的车次,就是早和晚。父亲背着薄纱般的晚霞,挺直了腰身,把所有的力气往腿处使,又开始了行程。他终于走到了县城边缘,望见了县城的颜色,他也终于走到了车站。车站位于县城中心。现在的天空已黑暗的宛如泼了黑黑的墨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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