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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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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 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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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若痕》 连载

第一十五章

紫菊是愈看愈气,恨恨地想: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姐姐一米六三的个子,身材苗条,乌黑辫子,披于半腰身,鹅蛋脸庞,言谈举止端庄又贤惠。你看你,倒是穿装有模有样的,流行的蓝色涤卡中山装,上衣口袋里,别着一根钢笔,头上顶着一顶蓝色涤卡鸭舌帽,脚上套着铮亮的牛头皮鞋。看这身装扮,倒是能看得出,你家的光景的确比别人都要好,可是,你又瘦又小,个头还矮我姐姐半头,更可气的是,长相也不好,一颗大獠牙跑出嘴唇。紫菊看着眼前这个矮小猥琐的男人,看着大萍姐不愉快的脸庞,她的心里的是异常的难受。

没过几天,大萍姐就结婚了,结的很仓促。第二天,父亲就带着三富去张家口大医院看病去了。半个月后,父亲和三富回来了,庆幸的是三富能直立着腰身走路了,再也不疼的嗷嗷叫唤了。大萍姐看着好了的三富,哭了,然后又高兴的笑了。

夏末秋初,紫菊要到乡里上中学了。她背着行李和书包走出街门,来到粉姑婶的街门前,门上了锁,他们都到田地里干活去了。她静静的站了会儿,转身离开,心里想:谢谢大琴二琴你们姐妹俩给我的陪伴,让我的童年不孤独,充满了欢乐!

中学的宿舍,是一间很宽敞的大房子,床板是很薄的木板,中间有很宽的缝隙。紫菊和同学们带来的行李很简单,就是身后背一床被褥,手里提溜着一只洗脸盆,一碗一筷,肩挎书包。紫菊和同学们把不厚的棉花褥子铺好了,行李弄停当了,然后听到几个同学们叫嚷着:“快点儿走,要不然,迟到了。”于是,同学们小跑着到各自分的班级教室报到。同学们来自一个乡的村子里,她们对陌生的中学学校,充满了好奇和新鲜。

紫菊和同学们虽然都长大了,也上了中学,但是心中对自己将来和以后的的人生,要追求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大都是茫然无知的,包括紫菊。因为,她们的心中没有理想,没有抱负,之所以,没有追求,哪来的执念?可是,她们在大人们口中得知:读书就是为了摆脱文盲的帽子。紫菊心里虽然没有远大的理想,但是她喜欢语文这门课,而且,很喜欢写作文。从小学开始,她就喜欢语文,喜欢写作文,她的作文让老师惊讶。至今,她仍然钟情于作文,虽然英语,拿过几个满分,后来,因为偏爱语文,不努力英语,英语的分数,可想而知,是越来越差。她就是这样随心所欲的上学,没有父亲的重视督促,没有老师正确的指引,她就这样虚度着自己美好的韶华。

寒冷的冬天来临,偌大的宿舍,寒冷的犹如冰窟。虽然,宿舍的中间有一只烧炭的小小铁炉,但是,煤炭有限,只有傍晚的时候才能生炉子,炭火到了半夜就熄灭了。小小的铁炉,即便是时时刻刻燃烧,也无法让这么大的空间都遍布温暖。宿舍的同学们接连不断的出现了请假回家的情况。后来,就不再见到她们来上学,她们是因为受不了寒冷,就辍学了。即将放寒假的时候,原来床铺无一空位,如今偌大的宿舍,就剩下一半的同学了。紫菊也冷,睡在不厚的棉被里,总是蜷缩着,困顿极了的时候,终于进入了梦乡,忽然腿抽筋,她便醒了。腿抽筋,真的是很痛苦,常常这样。从此以后,她的双腿就遗留下一受到寒冷,腿就抽筋的毛病。学校伙食亦是很差,而且,还吃不饱,想喝杯热水,都没有。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总是有一些同学坚持不懈的在上学,他们晚饭后,去教室里上晚自习。教师里没有电灯,刻苦学习的同学就自带煤油灯,或是蜡烛。

放寒假了,紫菊和村里同学们背着行李,徒步五市里的黄土小路,回到家中。平常回家的日子,便是礼拜六,往返学校的时候,是礼拜天的下午。周末回到家里,便能吃↑几顿饱饭,但是,家里没有好东西,连小麦面粉馒头都没有,所以,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可以带到学校。只有夏天的时候,可以带些自家种的黄瓜,洋柿子,咸菜,在饥饿的时候,可以吃一点,压压饥饿。

紫菊回到家里,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人,静悄悄。大萍姐出娉后,一天忙于生计,就很少回家了。后来,没多久三富也投奔大富去了。紫菊上了学,家里就剩下父亲一个人了。吃了饭,紫菊洗锅刷碗,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自从大萍姐出嫁后,所有的家务活,地里的活儿,只要力所能及的,紫菊都会干,譬如:拉风箱做饭,父亲的衣服脏了破了,紫菊都会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把衣服修补好。修补了的衣服,即平展,针脚亦均匀有致。所有的活,干的又快又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这些,没有人来特地教她,纯粹是在大萍姐和父亲影响之下,这正是:潜移暗化,自然似之。

父亲对紫菊说:“我刚从小卖铺拿来信,你大富哥的,你拆开看看,信上说了什么。”

紫菊给父亲念完了信,父亲的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大富到了镇上的派出所报了到,他的职务是个警员,就住在派出所大院里的宿舍里。上任几天后的一个凌晨,冷冽的寒风拼命地拍打着大富宿舍的窗户,大富被惊醒了,过了会儿,风力渐渐弱了下来,猝然,他的房门“咚咚咚”响了起来,他赶快穿衣起来,打开房门,门口就站着七八个男人,一个个蓬着头,他们中间夹着一个瘦小的上了年纪的男人,他浑身“哒哒哒”直发抖。一个熊腰虎背的大胡子的汉子,他一只大手揪住中间那个瘦小男人的衣领,气愤地说:“这个贼,是我亲手抓到的,他偷我们村刘家的牛,被我逮了个正着,我就把他交给派出所,让法律来惩罚这个祸害老百姓的贼吧!”瘦小的男人一听,便像一滩稀泥软软的瘫坐在地,深深地耷拉着头,浑身抖的更加厉害了。突然,旁边一个长脸大汉举起了拳头,向偷牛的瘦男人身上狠狠地砸去,并张口大骂:“你小子胆子不小了,敢偷我家的牛,你活腻了吧?”大富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拳头用力推开,严厉地说道:“谁偷牛谁犯法,但是,谁打了人,谁也是犯法。”举拳头的长脸大汉就向后退了去。大富对着坐在地上的瘦子说道:“你起来,到屋里来,大家都进来,外边太冷了。”大家都进了屋,那个偷牛的瘦子赖在地上,不起来。大富就走到他跟前,突然发现他脸色发白,嘴唇发青,他赶紧把他搀扶起来,进了屋,让他躺在床上,问他怎么了。瘦子提提精神,说道:“没事,冻的。”他声音微弱。大富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单薄,赶快把他在部队时穿的棉大衣给他盖上。所长上班来了,他看到这么多人,神情很严厉。所有的人都大气不敢出,毕恭毕敬地站着,就连床上身体虚弱的偷牛贼瘦子,赶快翻身坐起来,然后站到地上。所长问:“你们有事情?”

长脸大汉急忙说道:“有事情。”

“咋回事?”所长问。

长脸大汉指着身后的瘦子,然后回过脸来,说道:“就他,偷我家的牛。”

“牛呢?”

“还在我家牛圈。”

“你不是说,他偷了你的牛吗,怎么,牛还在你家?”

长脸大汉犹豫片刻,说道:“是这样,这偷牛的,准备下手的时候,被我们村的周老弟发现了,然后就把他给抓住了。”他指着站在他旁边虎背熊腰的汉子说:“就是他抓住的。”

“哦,是这么回事。”所长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的意思……是想怎么解决?”

黑脸大汉被他这么一问,瞬间就懵了,片刻之后,他的脑袋瓜清醒了,想:我又不是判官,于是,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你是所长,我又不懂法律。”

所长没回答他,问那偷牛的瘦子:“你是哪个村的?”

瘦子浑身抖了一下,说道:“我是王家庄的。”

“他们说你偷牛的事情,你承认吗?”

“我承认,但是,我在这家人家的院墙外,来回走了十几趟了,还没有下决心偷牛呢。”

“嗯,你虽然没有把人家的牛给牵走,转移到你家,但是,你的动机是不良的,是属于犯法的,你知道吗?”

瘦子深深地低着头。

“那就拘留你一个星期,让你好好反省反省。”

把偷牛贼瘦子扭送到派出所的那些人,都走了,瘦子他不能走。瘦子就乖乖老老实实的听所长的指挥。所长对他说:“你是劳教人员,不能随便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劳教完了,会通知你。”

瘦子深深地低着头不说话。

所长就把瘦子交给了大富来教育了。大富对瘦子说道:“做人,要端正,做事不能违法。如果,做人不端正,做事违规,那人间,岂不是成了黑暗的地狱?”

瘦子,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点点头。

晚上的时候,大富和瘦子攀谈。大富问他:“你为什么动了偷牛的念头?”

瘦子突然流泪了,哽咽地说道:“我,我娘她病的很厉害,没有钱看病,我突然脑子一热,就……”他说不下去了。

瘦子劳教完了,大富目送他离开派出所。

十天过后,瘦子突然又来了,还带着他走路蹒跚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他们来到大富跟前,瘦子的老母亲赶紧抓住大富的手说道:“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 他们送给大富十多颗鸡蛋。大富不能要,他知道这十颗鸡蛋,是他们积攒了好长时间,而且,大娘身子骨这么差,更加的需要补一补。走的时候,瘦子对大富说道:“你帮我娘看病的钱,我有了,一定会还给你。”他的眼睛噙着泪说。

放了寒假的紫菊,就像是被圈在笼里的小鸟,终于,可以展开羽翼,自由的飞翔了。她今儿个,想去和她同班王兰家玩耍。王兰兰的哥哥和紫菊大富哥原来是同学,后来,他哥哥在部队做出了显著的成绩,退伍后,就在乡里安排了工作。紫菊想跟她玩耍,还想跟她谝一谝,大富哥,受到了老百姓的爱戴。紫菊就把大富来信,告诉父亲帮助老百姓解决困难的事情,跟王兰兰同学说了,她听了之后,即没有表扬一个字,也没有敬仰的表情,而是急不可耐地说道:“我哥哥前几天回来了,他还坐的小卧车,给我们带了一盒盒好多好多的点心,还给了我娘一沓子钱呢!听说,领导重视我哥,还要栽培我哥接他的领导乡长的位置呢,因为,他的领导,要升大官发大财了!”

紫菊回到家,就把王兰兰他哥的事情跟父亲说了。父亲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真有天上掉馅饼,也没有白掉的!”

这天,紫菊家来亲戚了,是三姑。听父亲说,三姑成天在家里呆着,麻烦的受不了了,出来散散心。父亲和紫菊做了好饭,款待她。油炸糕,长把盐菜烩豆腐翘猪肉片,这样的好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得到。油炸糕,就是黍子脱了皮推的面粉制作的,粘性很强,吃起来,很劲道。包的馅料有好多种,一般是白、红糖,红豆馅,豇豆馅,包好之后,放菜籽油锅里炸,炸出来的圆圆油糕,表面凸起杏黄油泡泡的饹馇,咬一口,“咔嚓”之声瞬息飞出唇齿外,这声音清脆诱人,教人直淌哈喇水,外脆里糯的油糕,吃起来,倍儿香。吃了晌午饭之后,紫菊刷锅洗碗完毕,她没有出去玩耍,因为,屋外,是朔风凛冽,白雪飘飘,太冷了。她就和父亲,还有三姑,盘腿坐在热乎乎炕头上,拉家常。三姑一开口,就是她家大小子的烦心事。原来,三姑是和父亲诉苦来的,什么样的苦,令三姑如此的愁肠百结呢?原来是这样的。

三姑嫁的村庄名字叫下沙沟,她养了三个后生,两个闺女。如今,大闺女聘了,二后生当兵退伍,好不容易了娶了媳妇,也生了子,然而,大后生三十拉达好几了,迟迟至今也没有把媳妇讨进家门,三后生还是个神经病,二闺女与紫菊年龄同年,她是七月份生的。三姑是急在心里,愁在脸上,吃饭不香,睡觉不牢,天天想着张罗着给大儿子娶媳妇。三姑的大儿子,叫闰生,他个子高挑高挑的,又瘦又细,像一根麻杆,似乎,连三级风都经不起。皮肤也黑,黑干黑干的,那薄的像粉连纸的黑皮包裹在凹凸不平的面孔之上,紧绷绷,似乎,轻轻一触碰,就能露出骨头来,确凿是瘦的过分了,有点害怕。就是有一双眼睛,很大很大,所以,他的那双眼睛颇是的引人注目,乍一看,就像是看到两眼黑咕隆咚的洞洞。他不爱说话,最多是三言两语,然后,就缄默不语了,属于,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那种,所以,他更加的不好把媳妇讨进家门了,把他娘的心都给操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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