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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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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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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若痕》 连载

第四十八章

父亲为了很好的保存画面,便让裱画的师傅刷了一层清油,之所以,于今,四十年过去了,它保护的依然很好。倘若是水墨画,早已是淡了颜色,模糊不清了。紫菊突然美好的遐想:父亲,那时贴了“桃李梅”此画,是否心中藏匿着一个美好的愿望,期望她的三女儿——紫菊,亦成为“玉梅”那般聪颖过人,出类拔萃,拥有写诗作文的天赋呢?触景感伤,紫菊又忆起父亲来。

紫菊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回来,便让儿子等在这里,她独自一人行走在岑寂无人的街巷,走了会儿,终见一年近古稀的妇女,她急忙跑上前,定睛一看,是家族二婶,紫菊惊喜地喊道:“二婶!”

一味低头走路的二婶听到声音,站住了前进的步伐,回头看紫菊,凝视了半晌,愣是认不出是谁,她有些许不知所措。紫菊赶快说道:“是我呀,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小红妹妹的三姐呀,小名,果儿。”

二婶一听“哈哈哈”裂开阔嘴巴,惊讶万分地说道:“我端详了半天没认出来,你咋来的?”

紫菊回答道:“我儿子驾车来的。”

“那孩呢?”

“他在我大婶街门口。”紫菊又说道:“二婶,你怎么还是那么年轻,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其实紫菊素来不喜欢夸大其词的去赞美一个人,而,事实上,二婶那时的四十多岁与如今的七十岁的容貌,有明显的变化,只不过是额头和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眉眼不变,她本来瘦小的身材,如今,枯瘦如柴。

然后二婶带着紫菊找到了大婶,正好大婶的女儿二胖也在。紫菊她一眼便认了出了大婶,纵然她面如靴皮,蓬头厉齿。但是面对二胖,紫菊惊讶的在她的脸庞上,寻找她十九岁容颜的踪影,唯有她眉心的那颗痣,令紫菊,确认她便是二胖。

紫菊终于见到二胖了,这是她回故里的第二桩心愿了,那么,可想而知,第一桩心愿,说起来,琐碎了些,便是看望亲近故乡这小小的田庄,还有生她养她的院落,院落内的一草一木,老屋里的琐屑的物件,皆能勾起一件件昔时往事。天已是黑魆魆了,紫菊给儿子琦路打了电话,然后,跟随了二胖,去她家夜宿。

晚餐简单,是起面饼。这普通的起面饼,是紫菊怀念的故里美好事物之一,亦是她记忆深刻的独有的味道。当她嗅到此独特的味道,便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八月十五父亲和大萍姐忙碌烙小圆起面饼,还有红糖大月饼,一家人在一起过八月十五一幕幕的情景涌上心头。用过晚餐,二胖叙述了她的故事,还有紫菊关心的那几个要好同学的故事。

紫菊一直对二胖嫁给比她大了整整两轮的男人,心里抱着很大的怀疑。 旷别将近卅载,紫菊终得与她相见,便把埋藏旷久心底的怀疑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她便问道:“你真的爱上了比你大了那么多年龄的那个男人吗?”

二胖听了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犹豫片刻,说道:“我才不爱他了,是他……”她突然停顿了下来,难以启齿。

“难道,莫非,是他强迫了你?”

“算是吧。”

“所以,你就嫁给了他,”

“被他破了身子,只有嫁给他。”破身子,是失去了贞洁的意思。

二胖突然想起了什么,忿忿地说道:“你知道那个弓有老师吗?”

“当然记得!”

“哼,他哪里配得上当老师,简直就是牲口流氓!”

昔时往事又重现在紫菊的脑海里。那年初夏伊始,田庄里的农家小院种植的花花草草,皆绽放的姹紫嫣红。花香,有清新的,有幽香的,有馥郁的,有冷香的……,是芬芳四溢;味道,有酸的,有甜的,有酸酸甜甜的,令人情不自禁想起酸酸甜甜半黄半绿的杏子来,哈喇水便悄然流淌出嘴岔。紫菊家培植的品种繁多的花,亦开的耀眼灿烂。这年,二胖十二岁,紫菊长她一岁。这天是礼拜天,二胖开来找紫菊玩耍,两人一边欣赏着花儿,一边想着各自的小心事。她们毕竟长大了,皆有了自己的思想。突然,二胖气愤难忍地说道:“我们弓有老师,真不是人!”她停顿顷刻,愤恨地骂道:“牲口!”

紫菊愣怔片刻,便询问她是怎么回事。二胖脸庞瞬间就红了,她羞愤之下,吞吞吐吐说出了不堪的一幕。事情的原委是这般的。二胖,甭看她才十二岁的年纪,可是她比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要高,且胖嘟嘟,着实可爱。再加上她不喜欢上学,偏偏喜欢专意打扮自己,爱臭美。她宁夏的大姨生活富裕,把两个女儿不穿的好衣裳,寄给二胖家。二胖是欢喜的不得了,于是,便穿在身上,美滋滋的到了学校。她身上好看时髦的衣裳,吸引了同学们羡慕的目光,因此,亦同时招来了羞辱。这羞辱,唯有畜牲干得出来。这天放学了,二胖和同学们犹如放出笼子里的小鸟,蹦蹦跳跳径直往家的方向跑去,突然,弓有老师阻挡住二胖的去路,嬉皮笑脸盯着二胖看了片刻,然后,换上一副一本正经严肃的表情,说道:“你的作业,有一道题错了,走,跟我到办公室去。”

二胖极不情愿地跟在弓有老师的屁股后面,走进办公室。办公室内,空无一人。弓有老师走到门前,说道:“学生们脚下扬起的黄土都飞进办公室了。”说着,便把门关上了。他便坐在椅子上,翘着干瘦如柴的的二郎腿,对着怯怯的二胖轻声说道:“来,到我跟前来。”

二胖害羞忸忸怩怩挪步到了老师跟前,深深地低着头,两手搓着衣角。她忽然听到老师说:“你的衣裳真好看,又时髦!”

二胖听到褒奖的话语,好是兴奋,当她打算抬头的那一刻,看到一只鹰爪般的手捂在她的胸口,并听道:“好丰满!”

二胖突然看清楚了是老师骨瘦如柴的手,惊吓之下,转身拚了命的逃出办公室。

弓有老师恶劣的行为,给二胖纯洁的心灵,带来了莫大的惊吓与羞辱,令她对所有的男老师产生了恐惧。本来,她不喜欢上学,所以,小学毕了业,她主动放弃上中学。

这不堪的往事,于今已然流逝去三十多载了,但是,依然令二胖羞愤难当。

紫菊便转了话题,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和大了你两轮的丈夫,是自由恋爱,心生喜欢呢。亦一直以为,你曾经跟我说过,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我以为,便是这件事情了。”

二胖沉默不语,紫菊亦是心潮澎湃,不言。两个髫年时期的好玩伴,不论是金钗之年,还是碧玉年华,两个人不离不弃,一直是知心的好伴侣。

半晌之后,紫菊打破了寂静,说道:“不堪的往事,莫提,皆是过往云烟了!”

二胖便微笑了。

紫菊便问了她如今的生活状况。她的丈夫在三年前痨病转变成重病去世,为了埋葬丈夫,二胖欠了外债将近一万五。这一万五,对于二胖一个农村女人来说,好比是一笔巨债。如今,大儿子结婚已有一年。当初,为了给儿子结婚成家,二胖又欠下三万块的外债。幸好的是,二儿子参军去了,暂时,二胖能松一点气。二胖为了偿还这两笔巨债,她一年四季漂泊在外做苦工,只有逢年过节回来,过完节,立刻动身出门做活挣钱偿还外债。今年,她过了中秋节,没有像往年,立刻动身出门做活。这也许是上帝的眷顾与安排吧,不让紫菊沉寂在心底多年的夙愿成空吧。

然后,她诉说完自己的遭遇与故事,便急忙询问紫菊的生活情况。紫菊便跟她简要的讲述了。她的神情充盈了羡慕。紫菊心里想:我其实还有很多很多,不想说出来的故事,说给你听,原因之一,没有富裕的时间。原因之二,不想打破,你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二胖突然说道:“你不知道吧,陈兰,她死了。”

当紫菊听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她浑身一哆嗦,然后似乎是自言自语道“陈兰,她死了?”

“死了有三四年了吧,那(音nia)孩,挺可怜的。”

陈兰被初嫁的男人嫌弃不会生养赶走后,她便嫁给了本村一位姓刘的人家。陈兰以为,委身与男人,男人便会心甘情愿的给予她吃的喝的,给她提供衣裳,她便心满意足了。陈兰嫁男人的目的与愿望,无有一丝丝的觊觎,亦丝毫不过分。但是结果,非她所愿,男人对她非打即骂,嫌弃她不会养孩子,未给刘家传宗接代,还憎恨她是药罐子。所以,嫁过去没几年,便饮恨含怨离世了。曾经的她,在求学的那个阶段,是满怀抱负,希望自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师范,抑或是中专,能走出贫穷的家,走出贫苦落后的小小田庄,能出人头地,能过上好的日子。但是,她突然就生了病,浑身无力,那时没钱看病,就如老年人所说的,是小时候营养不良,“软骨病”。之所以,她便听从大人的话,在家修养,她的父母对她说:女孩子家,上学有何用。她便听从命运的安排。她如今落得如此的结局,确凿是有因,必有果的。一半是身体出现了问题,这可谓属于命运的捉弄;一半是,她一直愚昧的以为前辈留下的世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所以,她初嫁被男人抛弃,然后,再改嫁。最终,她还是被男人嫌弃,最终,被男人折磨而死。

紫菊也同样牵挂着要好的同学小美,紫菊向二胖询问了她的现在。紫菊离开故乡的时候,就知道小美被男人抛弃了,然后她精神失常,疯了。二胖便跟紫菊叙述了小美的故事。小美疯掉一年之后,她的精神志恢复了不少,然后,就嫁人了。嫁的这个男人,家贫如洗,能有女人跟他,他是谢天谢地,所以,万分感谢小美,十分的呵护小美。这个男人,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知道小美初嫁的男人品德恶劣,铁石心肠,把好端端的小美折磨的癫狂了,他就更加的心疼爱惜小美了。半年后,小美神志恢复如常,容貌更加的娇俏惹人喜爱了。男人为了让小美过上好日子,他非常勤谨,把庄稼伺弄的很好,粮食总是打的缸满瓮溢的。有一次,男人去山里采药,回家的路上,因为夜黑,他不小心一脚踩空,跌入山下,他的腿受伤严重。小美体贴入微的照顾男人半年之久,才恢复了健康,行动自如。他们互相彼此的眼里、心里只有对方,在他们牵手走过生命的历程里,不管遇到多少的挫折和艰难,他们皆是紧紧的牵着对方的手,唯恐,一不小心,一松手,弄丢了对方。他们就这样不离不弃,相伴相依,坚贞不渝,走过一个个春夏秋冬。

二胖把话题又转向了自己,诉说这自己一点不幸福不快乐的婚姻。二胖的男人,经常打压二胖。一旦,男人重病在床,二胖就顺口说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你吃药要钱买,我只有出门在外给你挣药钱和生活费去。事实便是如此,趁此,二胖“桃之夭夭”。所以说,凡事皆有因果。二胖跟男人要的不多,无非就是粗茶淡饭,粗布旧衣。陪着男人,为男人驱赶了寂寞,为男人家传宗接代,同时满足了他的肉欲,还给他洗衣做饭,等等,尽管如此,男人还不善待二胖,他落得重病在床,身边无人照顾,这样的下场,岂不是自作自受?

古人流传下来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娶妻娶妻,烧饭洗衣繁衍生息”。在贫窭与封建的年代,皆被世俗桎梏的捆绑。倘若,男人与女人依照世俗做了,岂不是互利互惠,岂不是件好事?可是,大都的男人自以为是,自私自利,这岂不是男人最大的愚蠢与最大的悲哀?

二胖和紫菊吃起了葡萄。二胖忽然说道:“你还记得崔真吗?”

紫菊一愣,说道:“当然记得,他是我哥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

“他原来可是咱村里最有出息的,可是,他犯了国法,还蹲在大牢里。”

紫菊颇为震惊。

二胖说道:“他是个完全忘了本的人。”然后,二胖便叙述了崔真身陷囹圄的真正原因。

崔真和大富两个人,都是生长在贫穷的家庭里,可是他们的父母给他们的影响和教育是各不相同。当大富被国家信任而重用时,父亲再三叮嘱他不要辜负党的信任,人民的重托。所以,他牢记父亲谆谆教导,是尽心尽力为人民办事情,办好事,解决困难,帮助困难。然而,崔真的母亲,则是,在崔真的面前,常常夸耀羡慕村里有权有势的人家,在这样环境之中的崔真,他自然偏离了正确的轨道,为了钱和权,他不顾一切,违背了道德,违反了法律。他通过钱,买通关系,买了官,然后,无视法纪,开始疯狂的收敛“民财”。上面的领导卖官鬻爵,可想而知,更加猖狂肆无忌惮了。他的这些行经,有人知道,有人佯装不知道,之所以,他是愈来愈胆大,愈来愈狂妄,当狂妄到满之时,必定会溢。所以,他恶劣行径,终被正义者举报,好的结果,遇到了正义者的领导, 他崔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就是正如列宁所言: 把下雨的权利交给卖伞的人,世界不会再有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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