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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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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 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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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若痕》 连载

第二十章

另一个叫小美,她个子颀长,饱满的鹅蛋脸,皮肤皙白,令人感觉,她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但遗憾的是,她的嘴唇长的挺奇怪的,像山丹丹的花瓣,向外翻翘。当她热情奔放笑的时候,就露出鲜红鼓鼓的牙床,牙齿偏偏也是很短。其实,不是太完美,也是一种完美。圆圆的发型,短短的,像后生,就像唱《十五的月亮》的董文华,漂亮大方又精干。而且,她天生拥有唱歌的嗓音和天赋,唱起歌来,甜甜的,非常动听。

紫菊和小美想听她唱歌,便让她唱《十五的月亮》。她自我陶醉的唱完后,紫菊情不自禁地说道:“圆圆,你长的真的很像董文华,而且,歌也唱的像!”她听到夸奖后,苹果脸蛋,呼啦就红了。她唱的歌凿实的好听,尤其是最近播放的电视剧《便衣警察》里主题曲《峥嵘岁月》,她是一听就会,然后就唱了起来,紫菊听的是热血沸腾。

“唱的真好听,听不出跑调来!”小美也不由自主地说。

紫菊虽然辍学回到家,但是还有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伙伴,来找她玩耍,陪伴她,失落的她,很快从沮丧中走出来。紫菊总是把父亲的起居打理的井井有条,把家里家外同样是收拾的整洁有序。父亲的身体明显的好转了起来,清癯癯塌陷的脸面饱满了些,呈现出健康的脸色。春天里,田地里的庄稼苗都松了土,草也薅了,田地里的农事就基本做完了。

饭后无事,紫菊她把这些时光利用起来,读书。读的什么书呢?是一本厚厚小说《隋唐演义》。这本书是大萍姐带来的,一共四册,是在书店买的旧书,旧书便宜多半的价。只有喜欢看书的人,才舍得买,就是买,大都是买旧书。紫菊对这几本书,格外的珍惜,她没事的时候,就抱着《隋唐演义》看。《隋唐演义》是以文言文叙述故事的,紫菊基本上还是能读懂的。她不注重里面讲了什么故事,而是,偏爱读华美的语句,譬如写景色的,写清秀女子的,写俊朗男子的,她每每读到这里,便会情不自禁喜悦地多读几遍。然后就背诵下来记在脑海里。倘若是背诵不下来,就用了笔把它们勾画,做个记号,以免找不到它们。不读的时候,紫菊会找来一枚叶子抑或是花瓣夹在读到的页面,作为记号。那些叶子,皆是来自于苹果,杏树,梨树,或是李子还有花的叶子,叶子都是凋落于地的。紫菊是不会忍心的去揪拽牢牢生长在枝干上的绿叶的,紫菊知道它们是有生命气息的。

有一天,小时候就经常和紫菊在一玩耍的二胖,来找紫菊玩耍了。她和紫菊同岁,同一家族的,二胖是她的乳名。二胖呢,不喜欢上学,中学上了没几天,就不上了。她喜欢钱,喜欢穿衣打扮,也喜欢读课外书。伙伴们之间的书刊都是互相传看的,她知道紫菊也喜欢看书,而且,紫菊嘱咐她,有书就借给她看,所以,二胖看完了每本书刊,总不会忘记带给紫菊看。有《民间故事》,《章回小说》,《武侠小说》等等。民间故事里有个故事,叫《蚊子的由来》,给紫菊的印象很深刻。有的时候,紫菊去二胖家看电视,她家有一台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机。全村五十多户人家,如今,只有四五家有黑白电视机,有十二英寸,十四英寸。 紫菊十二岁那年,也就是公元一九八三年,大队买了一台十二英寸黑白电视机,全村的人,一到傍晚,就跑到大队宽敞的大院里,看《霍元甲》电视剧,还有,《包工》电视剧。这两部电视剧,都是爱国为民除害的英雄,老百姓都爱看,所以,村里每逢傍晚,几乎是千人空巷,皆来看电视。

后来,二胖她上班了,就在村庄里的地毯厂。地毯,是用纯粹的羊毛线编制而成的,洁白的羊毛被染的五彩缤纷的,煞是的好看。紫菊那天去地毯厂找二胖去了。所谓的地毯厂,就是村大队大院里一间空闲的房子,其实就是一大间房子而已。里面有竖立的一根根木桩,一排排,两根木桩之间是垂挂的千丝万缕五彩缤纷的羊毛线丝和线球。紫菊走近了观看,大都是花朵绿叶图案。花有粉有红,有白有紫,颜色令人眼花缭乱。二胖坐在高高的木板凳之上,右手秉一把玲珑砍刀,面前平放着一张图案。她身边坐的一排的姑娘,十五六岁,十七八岁,年纪不相上下,皆正值碧玉年华,应该是汲取知识文化的大好黄金年纪,然而,都生长在穷乡僻壤,父母又大都目不识丁,从来不关心孩子们的学习状况,你想上学就上,不想上学,就背着书包回家,然后,跟着爹娘下田劳作便是了。所以,这里的孩子们的命运大都是相同的。

二胖和她们一边看着图案,右手缠绕着羊毛一缕线,左手秉着那把玲珑的砍刀,开始劳作了。五彩缤纷的线条在空中飞舞,飞舞过后,终究被缠绕卡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然后,被砍刀的利刃疾速砍断分离。她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如此千篇一律的动作,便是,五彩缤纷线条千万次的在空中飞舞,千万次的被砍刀割断,最后,是劳动姑娘们想要的成果,一帧美丽的画卷,它沉甸甸真实的摆放在你的眼前,这就是羊毛线制作而成的地毯了。地毯同样是羊毛的重生,皆是出自这些碧玉般姑娘们之手,是她们早起晚归的辛勤劳动的成果。也许,这就羊毛它们的尘埃落定吧。紫菊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之中,突然,听到“哎哟”尖叫声,嚄!原来是一个姑娘不小心又把手给砍破了,殷红的血,呼呼地冒将出来,二胖见状,赶快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布条,给她包扎起来。后来,紫菊就开始注意二板的手,惊讶的发现,她的手指,好多处伤疤。她们的工资微薄,但是还要起早贪黑,天天劳作。只有,手被砍破了,痛的实在是不能再劳作了,才肯休息,这就是,所谓的休息了。后来,圆圆和小美也在地毯厂上班。

紫菊又不能天天和二胖,圆圆和小美在一起玩耍了。紫菊又开始孤单了,不过,她可以晚上找二胖玩耍,正好看《红楼梦》电视剧。《红楼梦》电视剧中央电视台一套首播,每天傍晚播出。《红楼梦》电视剧,给紫菊寂寞寡淡的生活平添了色彩,紫菊亦因此悄悄的喜欢上了黛玉。为何偏偏喜欢上林黛玉了呢?紫菊突然间这样问自己,她给自己的回答是:黛玉的文采非凡,多情善感,且又容貌秀气的独特,反正,紫菊就喜欢黛玉。有词为证: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弱西子胜三分。

盛夏,天气炎热,干旱的好久没下雨了,早饭后,紫菊绞水浇灌菜。绞水,就是在水井里汲水。水井上装一个汲水的辘轳。紫菊和父亲把宽绰庭院里种植的所有植被,打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一根草,茂盛苍翠。果树都结了果,树冠垂挂着累累果实。父亲改结果树品种繁多,而且有不同时期的苹果,早苹果,中苹果,晚苹果。早苹果就是成熟的早,品种便是黄葵和红葵;中苹果,就是红玉和美霞;晚苹果,就是国光,白龙,红元帅黄元帅。还有梨树,品种有鸭梨苹果梨,还有黑格蛋梨。从去年开始就结果,卖钱补贴家用了。父亲嗜爱侍弄花花草草,紫菊在父亲的影响之下,对花花草草亦颇感兴趣,所以,常常对花草颇是的关心,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给它们除草施肥浇水。这些花如今正值盛夏,枝叶葳蕤,花开的千姿百态,争奇斗艳,唯独,西番莲,不与她们斗美争宠,则是静静站立原地,不羡慕,不嫉妒,不卑不亢,悄无声息地生长,茁壮着自己的枝杆,待到寒秋来绽放,不让寒秋萧瑟,不让庭院惨淡。

午后的阳光减缓了烈热,紫菊拿了板凳,坐在芳香四溢的花前,看书。二胖来了,紫菊看到她时,非常的欣喜,非常的稀罕她,说道:“你的裙子好漂亮呀!”紫菊惊喜地站了起来,伸手摸着她身上的连衣裙。连衣裙的颜色是呈橘黄色,领口粥边是用了花边丝绦的装饰,煞是的好看。这是二胖头一次穿裙子,紫菊还从来没有穿过呢,所以,紫菊很羡慕很兴奋。二胖也很兴奋,很幸福。

紫菊问她道:“你买的呀?”

二胖咯咯咯笑了,自豪地说道:“嗯!”她又道:“我挣了钱,就能给自己买好看的衣裳了!”

农村女孩,挣钱给自己买好看的衣裳,这也算得上是她最美好的理想了吧!

紫菊问她:“你还有别的理想吗?”

她嗯嗯着,想了俄而,笑眯眯道:“我想当作家!”

紫菊一听,兴奋了起来,说道:“我也爱文学,也想当作家!”紫菊和二胖都拥有当作家的理想。不过的是,二胖有两个理想,一个是挣钱,给自己买好看的衣裳;第二个,便是想当作家。而紫菊呢,只有一个理想,那就是当作家。紫菊问道:“那你写过文章吗?”

二胖抿嘴微微一笑,说道:“嗯……没有了,嗯,那天想表达下我心里的感受,写了,再给你看!”

紫菊蹙着眉,说道:“嗯,我只是是喜欢文学,可是,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写起,到头来,我是空喜欢啊!”紫菊一脸的惘然

二胖想了想,道:“我也是,瞎喜欢,呵呵呵。”

紫菊虽然找不到当作家的正确道路,但她,仍旧爱着文学,她的理想,仍然执着。她把所有看过的书籍刊物,皆是整理的齐楚,放在一处,以便寻找,以便阅读。

一天午后,斜阳西下的时候,从邈远的天边吹来徐徐凉风,吹拂在身上,令人身心顿感凉爽惬意,紫菊心情亦顿时愉悦了起来,她打开院墙东的小门,想看看那边的风景。紫菊家庭院的正门,是位于南方向,这个小门,向东,一般是锁着的。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紫菊忽然“哎”了一声,错愕地看着不远处的她。她是陈兰,紫菊中学同学,她的数学成绩最好。紫菊惊喜问道:“你没有去上学?”

她苦笑着,说道:“嗐……我身体太瓤了,所以上不成了。”

紫菊走到她面前,然后挨着她坐在高高的土堆上,她手里拿着一本数学书。她们坐的这里,曾经是戏台,这戏台据老人们说,建于清朝初期。它仅仅是个简单的戏台而已,所以,在文化大革命里幸运逃脱了红卫兵的烧杀掠夺,它才得以幸存至今,然而,年久失修,去年秋季下了一场几天几夜的淅淅沥沥的雨,终于把这古老的戏台给泡坍塌了。紫菊歪过脸庞,凝视着玉华,她脸色蜡黄蜡黄的,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很差,身体孱弱。她不说话,眼睛看着面前的远处。她的眼睛有斜视的毛病,是小时候发高烧而导致的,万幸的是,她捡回了一条命,然而,她的身体从小就很瓤。她开始翻看手里的代数课本,手里握着一杆笔。紫菊问她:“身体养好了,然后再去上学?”

她一脸怅惘,“嗯”了一声,继续看书。

紫菊就不再打扰她了,静静地遥望着那金色的斜阳,金色的光辉洒满了斜阳身旁的天空。过了一会,她们身后的喇叭响了,然后就听到:“大家晚上好!新闻联播开始广播了……”喇叭挂在高高矗立的白色水泥的电线杆顶端,是两个喇叭。紫菊听到主持人的声音,是非常激动,主持人的声音温馨,好听,突然,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希望。一向落寞的村庄,不再寂寞。然后,村庄的烟囱都开始袅袅升起炊烟。紫菊问陈兰:“你的理想是考上师范,还是中专?”

良久,她犹犹豫豫地说道:“如果,功课耽误的不多,肯定能考上,最不好也要考个师范。可是……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上学了,没指望了。”

紫菊说道:“那就等你身体好了,留级复习。”

“复习,不可能,我爹娘是不会答应的,现在,他们就说了,不要看书了,看书有什么用,缝皮还能挣个零花钱,补贴家用。”

紫菊,看着她一脸蹙然,马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鼓励她,就在心里默默为她祝福,祝福她心想事成!

凉爽的秋天又来了。这天午后,二胖没去上班,她来找紫菊玩耍。她俩去了村南的苹果园。这片苹果园,大概有五十亩,四周有黄土围墙。果树是在大集体前种植的,大集体解散后,分树在户,每户,大概能分到十多棵了,是按人头分的,这个分法,确凿是合情合理。紫菊家分到十八棵苹果树,一棵是黄葵,一棵是白龙,红霞两株,其余皆黄元帅与红元帅了。黄葵是早苹果,当它绿格莹莹脸蛋儿微微发了黄了的时候,就证明它快要熟了。那时候,孩子们没有什么可以吃的,看到快要熟了的苹果,就迫不及待摘一个吃起来,苹果酸甜酸甜的,吃完之后,牙酸的竟然连豆腐都咬不动了。倘若它熟透了,浓郁的果香是四处满溢,吃到嘴巴里,是沙沙的颗粒,绵绵软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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