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谁在敲门》:一部具有史诗品格的“大河小说”
来源:读者报 | 何建  2022年01月28日08:19

原标题:领衔“第六届长篇小说年度金榜”的《谁在敲门》,罗伟章赋予了“大河小说”的气质和品格

近段时间来,小说《谁在敲门》在多个重量级文学奖和文学榜单上频频亮相。

2021年,四川作家罗伟章的长篇小说《谁在敲门》一经面世,就引发了文坛的关注,登上了《中华读书报》及中国小说学会发布的长篇小说排行榜,荣誉还不止于此。近段时间来,该小说在多个重量级文学奖和文学榜单上频频亮相:1月6日,《谁在敲门》入“2021名人堂人文榜·年度十大好书”;1月18日,“《扬子江文学评论》2021年度文学排行榜”正式发布,《谁在敲门》登上长篇小说榜;1月23日,“第六届长篇小说年度金榜(2021)”在北京发布,《谁在敲门》荣获“金榜领衔作品”称号;1月24日,《当代》2022年度文学论坛暨颁奖典礼在北京举行,《谁在敲门》获得“2021年度长篇五佳”;1月25日,《谁在敲门》入选《南方周末》“我的2021年度好书推荐·虚构类”(《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中国现代文学馆特聘研究员黄德海推荐)……这到底是一部怎样的作品?为何能获得如此多的殊荣?

罗伟章

“罗伟章以其极富象征性和超强想象力的现实主义叙述,完成了一部具有史诗品格的长河小说。作者围绕一群子女从给父亲庆生、治病到举行葬礼而展开情节,演绎了几代人的生生不息,在厚重的历史氛围中表现出对时代发展和文明进步的充分理解。长篇小说《谁在敲门》在致密的细节和饱满的文字里深藏着作者宏大的艺术野心,他代表新兴的城市和悲壮的命运频繁敲击时代之门,并以这种方式向沉默的土地和伟大的传统致敬。”在第十八届《当代》长篇小说年度论坛上,长篇论坛年度佳作评议委员会成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贺绍俊对斩获“2021年度长篇五佳作品”的长篇小说《谁在敲门》如是评价。

《谁在敲门》是一部关于“时代与人”的小说,作品以“父亲的病”为导火索,一场突如其来的离别将子女们的内心世界逐一炸裂——从得知父亲住院时的张皇失措,到病房陪护时的手忙脚乱,从选择放弃治疗时的迫不得已,到直面父亲去世时的追悔莫及,各种复杂微妙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兄弟姐妹间相同的悲痛和不同的难处,凝练成对生死、道德、人性的感慨与叩问。63万字,近700页,密密麻麻的文字你追我赶,共同走向这个浮躁时代的反面。正如罗伟章所说:“时间太快,太匆忙。我要让它慢下来,还原我们本来应该拥有的舒缓和宽阔。在热闹喧嚣当中,我们主动地、被动地丢弃了太多的东西。……那些东西用触目惊心的方式,让我们重新发现、捡拾、擦亮,让我们的生活和生命重新归于完整。”全书共分七章,书写的都是最日常不过却又惊心动魄的内容:许家老父亲生日(第一、二章),父亲生病住院(第三章),父亲葬礼(第四、五章),葬礼后亲友远离故土的人生走向(第六、七章)。生老病死,聚散凋零,故事的展开行云流水,仿若暗合自然节律,几无斧凿痕迹。

《谁在敲门》

其实,《谁在敲门》是一部具有史诗品格的“大河小说”。“大河小说”原是法国文学中的一种形式,与其他小说最大的不同点,第一是其中深厚的历史意味,故事发生的背景往往设定在某个变动剧烈的历史大时代;第二是其叙述往往以一位主角或一个家族为中心主轴,利用一人或一家贯穿连续的经历来铺陈、凸现过去的社会风貌;第三是作品中会以较多的篇幅处理社会背景以及当时日常生活中的种种细节。四川作家李劼人曾留学法国,受其影响,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他以中国近现代历史的发展变迁为基本线索,完成了《死水微澜》《暴风雨前》《大波》“大河小说”三部曲。同为四川的罗伟章沿袭了这一传统,以“大河小说”作为基点,但又溢出了“大河小说”的范畴,落笔于世俗生活中的日常琐事,关注个体的命运。小说出场的人物上百个,且并非单薄片面的描写,每个人物都有血有肉,有棱有角。呼风唤雨的大姐夫,地母般的大姐,被儿子丢尽脸的大哥,一毛不拔的二哥,坑蒙拐骗的四喜,早熟的聪儿,卑微的父亲……这些人物就像藤上的葡萄,而父亲则是把他们串联起来的藤蔓。“父亲是离世界远了,他生日的全部意义,就是提供一个机会,让儿孙团聚,能聚的人越来越少,表面的理由万万千千,最深层的,是父亲正在远离。”小说从许家兄弟姐妹为父亲庆生切入,牵扯出每个人物背后的生命故事与情感幽微。而小说在接近尾声时抛出的一句话,才真正道出了基调与关切所在——“真正惊心的,都很普通和日常。”罗伟章截取了时代的一个横切面,精准而细腻地勾勒了大时代下的微小的细节。正如著名批评家陈思和先生曾经评论:“罗伟章对于社会下层的日常生活非常熟悉,一支笔枝枝蔓蔓地蔓延着各种社会传说,人际关系,枝节上套枝节,总是把小说场景呈现得非常广阔。”

“我写这部小说是一种必然。”2016年,罗伟章下派到川西雅安市芦山县,当地特有的文化,触动了他。有一天,他在电视上听到了完全听不懂的当地歌曲时泪流满面,他感觉内心的某种东西被打通了,意识到芦山县的创伤与家乡的创伤是相通的,在伤痛的层面有着某种链接,这种链接让他产生表达的欲望,于是便产生了创作《谁在敲门》的冲动。于是,他在那里写下了这部小说的第一句:“有时候,敲门声是人的脸,也是人的心,哪种人敲出哪种声音,就跟哪种人会说出哪种梦话一样。当这个声音响起时,已去胸腔里荡过一下,夹带着气恼、自大和经过掩饰的逆来顺受,传到指骨,传到门,然后才传进屋子,大姐就知道,是兄弟来了。”对这样的开篇,北京大学文学博士、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李静坦言:“小说前五章的节奏非常缓慢,在主线之外,拥有众多人物的辅助线,信息浓度很高,逼得读者睁开眼睛去留意那些极易流失的细节,仅仅是几下敲门声,都别有洞天。(开篇)敲门的动作、声波都被分解与延宕,足见作者的细描功力。”而在黄德海看来,“谁在敲门”可以理解为“时代在敲门”“城市在敲门”。“我们身处的时代,复杂、多样、茂盛,又渐渐变成我们把握不住的样子。在这个时代里,中国乡土正在慢慢退场。我们看书里的第三代、第四代,这些孩子不管读不读书,基本上全部进城生活。那么留下的农村还是农村吗?这里面还有很多引人深思的东西。”

“我觉得每一个小说有每一个小说的气质,这个气质可能与题材有关,也与写作者自己当时的心境有关,作者的心境铸就一个小说的特别气质。”罗伟章认为他在创作中并不会刻意煽情或考虑迎合读者的阅读期待,“我就是想写下天地当中那种‘人的日常的’,但是又在时代洪流当中的这些人的命运。”不过,他也坦言,《谁在敲门》于自己而言是一次冒险,也潜藏着个人的“野心”。“路遥写了《人生》《平凡的世界》,但我们的时代比路遥的时代复杂得多,眩晕得多。在路遥的时代,人们可以看穿很多东西,比如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碰撞,所有对抗的力量都非常鲜明。但在这个时代,我们能清晰地找出多少对抗的力量?理想主义、实用主义、消费主义,这些概念都太笼统,笼统就空,就不着边际。所以,我想用这部小说来写这个时代。”他说,如果非要概括,《谁在敲门》写的是一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下的人和时代下的情绪。对此,《当代文坛》主编杨青认为:“对时代的处理永远是摆在作家面前的一道难题,可以说对时代的态度和处理模式是检验作家优秀质地十分有力的方式,《谁在敲门》让读者看见个人命运的同时,更窥见时代的形貌。”

“所谓文明,就是曲折,就是暧昧,这些东西,山里是不会有的,山里树就是树,草就是草,岩石就是岩石;城里人偶尔去趟山里,只是为了知道曲折和暧昧的好处。”谈及小说中的文字气质,罗伟章感慨道;“我觉得每个人最要珍惜的是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让你宽阔的,不是坚硬的部分,而是柔软的部分,比如水泥地和土壤,土壤才能生根发芽。而那个柔软的部分,往往是你难以发现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