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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摄像机式的乡村写作,能为青年作家争取更多读者吗
来源:上观新闻 | 施晨露  2022年06月24日07:52
关键词:魏思孝 王能好

45岁的王能好,既不“能”也不“好”。他突发奇想,去外地打工,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先去上海建筑工地,只待了二十多天,因家庭变故回到老家。七天后,又去北京打工。这是青年作家魏思孝“乡村三部曲”收尾之作《王能好》中的主人公,作者试图以王能好的乡村七日,图解当代农民的生存路径。

王能好的原型是魏思孝的表哥,但小说中所述事情多为虚构。表哥的突然死亡让他意识到该写一写这个故事了。在魏思孝的手机里,存有表哥的一段视频和几张生前身后的照片。对此他说:“关于他的生平,我已无力在这里着墨。在小说里,他是一双眼睛,带领我们去观摩当下的乡镇生活。在现实中,他存活在亲友的脑海记忆中,日渐模糊。”

在写作第十年的时候,《王能好》于魏思孝而言,有特别的意义:“如果我在35岁之前,没写出像《王能好》这样的作品,我对自己的写作是不满意的。现在有了它,十多年的写作生涯,也算有个交代。”

《王能好》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线上分享会上,魏思孝与评论家张定浩、刘诗宇围绕创作交流分享,也就青年写作近年来反复出现的“失败者”形象展开讨论。

魏思孝回忆,《王能好》是2020年1月开始动笔的,当时因疫情恰好回到农村老家,和母亲朝夕相处了几个月,这是从小学以后就没有过的经验。“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

“这是一部因疫情回乡,长时间在家待着写出来的作品。小说里有一个叫周东山的人,原本是学医的,毕业之后没做医生。疫情期间,医生成为英雄、很受尊重,他看着朋友圈、微信群里当年的同学,心里挺难受的。”刘诗宇说,这个细节令他印象深刻,“疫情之后,文学界也想创作相关题材的作品。如果从报告文学的角度直接切入,可能比较容易,但小说始终没找到特别好的切入点。《王能好》里的细节,挺有意思,也是很新的内容。”

“是不是好小说,就看是不是经得起重读。”张定浩说,参加线上研讨会之前,重读这部小说,依然津津有味,看到了更多细节。比如,王能好去上海的工地干活,他在地上刨了小坑,企图救活两条小鱼。他还加了一句话:“旁边就是河,你为什么在这里待着?”有一股黑色幽默。

在张定浩看来,不少作家写乡村是离乡之后的“侨寓文学”,带着城市视角看乡村,即便回乡也是偶然作为采风者。魏思孝的写作并非这种“采风者”视角,而是回到水里。

刘诗宇把王能好这类人物,归类为“乡村失败者”“城市边缘人”。魏思孝坦言,不少读者看过这部小说,会觉得每个村子里大概都有这样一个人,爱说话、没心没肺、不受待见。“小人物默默无闻地出生、生活、死去,但作为生活之中的一个维度,他们是值得写作者去记录的。”

“在作家笔下,王能好是打开乡村社会的一个装置。因为他边缘,游离在社会生活之外,他的视角和作家的视角很像。一个作家必须和自己所描写的东西保持距离才能看得清楚。王能好就是和乡村社会有点距离的人,借助他的视角,我们看到的乡村会更加真切。”张定浩说,读《王能好》,就像魏思孝手持摄像机在乡村游走,虽然大部分视角来自王能好,但呈现出来的并非王能好本人,而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乡村。王能好爱说话,与其说是他的性格,不如说是小说家赋予他的技术,他必须拥有爱说话的技术,才能借助它打开乡村世界。

刘诗宇把《王能好》概括为“乡镇生活百科全书”,其中写到的不少生活细节,包括民俗、礼仪知识都很有意思。“读小说,除了满足审美需求之外,也能学到很多东西,实现了认知功能,对今天的乡村有比较真切的了解。”

“这种认知功能,就来自小说家类似纪录片式的叙述策略。”张定浩总结。

魏思孝向两位评论家抛出“青年作家的出路”问题——“写完自己熟悉的生活之后怎么办?”张定浩认为,那之后可能就是作为小说家的生活,参加各种评奖、会议,“那样的生活要谨慎处理。”

“我的职业是阅读当代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但在阅读过程中,我会有一个困惑,作为普通读者,为什么要看这些小说?”刘诗宇说,争取专业读者以外的读者,文学才有出路和价值,“这种价值可能就来自认知功能,让读者通过小说,获得与看公众号、短视频不一样的,对现实生活、社会具体状态的了解。这需要青年作家真正地走、看,让创作变成一种更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