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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小说《家》的日译本
来源:藏书报 | 宋海东  2021年12月07日07:45

李存光先生编著的《〈家〉〈春〉〈秋〉版本图录研究索引》(以下简称“《索引》”)是我手头的常备工具书。在这本书指引下,我淘到了《激流三部曲》的数十种稀见版本,其中便包括《家》的多种日文版本。第一种日译本《家》的译者为服部隆造。《索引》中刊登的图片显示该译本仅有一册书,我手头所藏同样只有一册,且无版权页,以致我长时间以为该译本为单册书。直到不久前我搜索“孔网”历史拍卖记录,才知道它实际上分上下两卷,我淘得的为上卷,版权页在下卷上。该书由东京青年书房刊印,印刷于昭和十六年即1941年9月30日,发行于同年10月10日,系32开本,上下两卷正文均为360页,订价一元八十钱。其封面以金黄为主色调,中央的红底方框内盛放着一个白色手写体“家”字,右上方为中文原著作者名和译者名,左下方为刊印机构,均系汉字。书前有译者序言一篇,我这里且尝试着翻译一段:“如今,中国已经破除旧观念,逐渐开始建立新思想与新文化,因此,为了建设东亚新秩序,日本人有必要深入了解、广泛观察中国新的现实;巴金的《家》描写了年轻一代对旧社会的诅咒、对新文化的向往,我们可以通过这部小说了解今后中国的发展趋势。”显而易见,由于时值日本侵华时期,东瀛人翻译及出版巴金的这部代表作并非纯粹的文化交流,而是带有浓厚的殖民主义色彩。

饭塚朗系日本著名汉学家,也是巴金的铁杆粉丝,著有《岛崎藤村、巴金、布尔热的〈家〉的浪漫主义》《小论巴金——向环境挑战》等论文。二战结束后,饭塚朗倾心打造出《家》的新译本。这种日译本有两种版本,分别由东京镰仓书库和岩波书店印行。镰仓书库版本系依据开明书店的民国后期版本翻译而来,被列为“世界文学选丛书”第一种,印刷于1948年7月25日,发行于同年8月1日,系32开精装本,正文328页,另附《解说》和《家系图》,封面为绿白两色,下半部横亘着一座欧洲城堡,与小说内容格格不入。这种70余年前诞生的老版本在“孔网”仅现身一次,被我幸运地以超低价拍得。至于岩波书店版本,乃是分订上下两册的64开本。与青年书房的两卷本不同,岩波书店的初版本上下两册都有版权页,分别贴有版权票,出版时间有先后,各有订价,可分开销售。其上册初版初印于昭和三十一年即1956年10月5日,正文311页,另附《高家系图》,订价120日元;下册初版初印于同年11月26日,正文196页,另附《解说》和“岩波文库”所收录书籍的发行广告,订价80日元。这种口袋书售价低廉,便于携带,受到市场青睐,一再加印,我有幸见过1963年11月的四印本和1985年9月的五印本;另有一种2019年2月印行的九印本也有网上销售记录,系压膜本,有书衣。我收藏的该书系初版初印本,品相完好,携带有《索引》中未见的粉红色书衣,系网上孤品。书衣上的文字显示,其上册为“岩波文库”赤930种,下册为赤931种。需要说明的是,岩波书店版本与镰仓书库版本在文字上存在出入。在新版本出版前,译者曾委托另一位汉学家冈崎俊夫依据人民文学出版社1953年6月的新版本进行修订,纠正了一些文字上的硬伤,删除了一些冗长的字句。饭塚朗在《〈家〉日译本解说》一文中,披露了翻译的艰辛过程:“我在翻译这本书时最成问题的就是称呼。行辈即前辈后辈的顺序要根据讲话人的地位而有所不同。小说中虽基本上从觉慧这一代人去称呼,可是即便是同辈人之间,也要因说话者而异。若是年长的男子,要称他‘哥’,对年长的女子要称‘姐’或者‘姊’,对年小的则称‘弟’‘妹’。所以觉慧自己也有时被称作‘三哥’,有时被称作‘三弟”。此外,一称呼‘老太爷’便含有种对赋闲隐居者的敬意在内,孩子们怀着敬畏之情称之为‘爷爷’,儿子们要称呼‘父亲’,通俗点儿的叫法是‘爸’或‘爹’,从别的支系上论,外甥或侄子们要叫‘大舅’。这实在烦杂费解,对于日本人来讲很不习惯。若是亲临那家族的话,也许能清楚地了解它的辈分关系。在日本没有伯父、叔父之分,把中国的大家族内的几叔、几伯翻译过来反而没有真实感,因此我索性使用书中原话。称排行老三的年轻主人时,叫‘三少爷’,称最大的小姐为‘大小姐’,称琴时就叫‘琴表姐’。”

1948年迄今73载过去了,这部巴金名著居然没有新的日译本出现,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然而由此,亦可印证饭塚朗译本的不可替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