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选中短篇 | 2024年5月
本期推介作品
《停云霭霭》是关于两个单亲家庭,准确的说是两对母子关系的故事。利文和丛绘原本是网友,他们能从线上论坛走到见面聊天,是因为两人有着相似的经历。他们都由单身母亲抚养长大,家庭的残缺不全和现实生活的种种艰辛让他们和母亲的关系变得疏远,甚至有点紧张。然而,亲情终究是斩不断的现实,两人的母亲都被查出肺部的病变成为他们重新理解亲子关系和成长创痛的契机。小说在两人时隔多年再次见面后的对话中展开,各自母亲的形象和彼此的成长经历慢慢浮现。陶渊明在《停云》诗中,以停云霭霭,时雨蒙蒙起兴,写出一种思念。董夏青青化用了云朵雾霭凝结不散的意象,在这篇小说中写出了亲子之间丰富、细腻、多向度的情感肌理。或许这种不能选择、无法舍弃、混杂着爱与怨、责任和义务的复杂情感才是当下亲情的真相。
这篇小说,写的是一桩三十年前的意外事件在三十年后被当事人揭开秘密、以及秘密被揭开之后酿成新的事件的过程,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却是在经历了三十年、几千里的时空变换之后,几个早已不再年轻的昔日好友在回望当年那段小城生活时的复杂心态。
原本只是一桩桃色事件,或者说一场闹剧,最终却演变成了一场悲剧。罗雅芋、范赠民、单烨三个人各自都有隐藏在心底三十年的秘密,似乎对这一悲剧也都负有责任:单烨的错误操作录下了范赠民和许海燕的对话,造成了罗雅芋的误会并引发了此后一系列事件;如果不是因为罗雅芋爱面子、怕出丑而偷偷跟章寓平互换了抓阄纸条,章寓平命本不该死。与他们二人相比,范赠民暗示“大头鸠山”教训章寓平,结果造成章寓平失足落水,虽然并非他的本意,但却是造成悲剧的最直接原因。就连章寓平的死,也很难说是无辜的,因为色胆包天的他的确曾经借参加舞蹈比赛之机骚扰罗雅芋,从而引起范赠民的报复……或许可以说,是四个人各自心中隐藏的秘密,导致了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惨剧。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魔手在拨弄四位当事人的命运,使这起发生在三十年前的命案充满了神秘感与戏剧性。而真相的大白又造成了一桩新的悬案:喝醉了酒的范赠民到海滩上去捉螃蟹,并支使单烨去寻找装螃蟹用的塑料袋;而当单烨返回时,范赠民却失踪了,海滩上只留下罗雅芋一人。究竟是范赠民在得知事情真相后趁退潮之机投海赎罪,还是罗雅芋在得知事情真相后为章寓平复仇?小说的结尾并没有告诉读者,只是用一句话,意味深长地提到了退潮后的滩涂,以及渐行渐远直至若隐若现的海涛声。
小说用倒叙的手法,让罗雅芋、范赠民和单烨三个人在三十年后的里斯本重聚,通过他们的回忆揭开章寓平落水事件的来龙去脉。他们回忆往事的过程,也是对三十年前小城生活的一次回望。那是邓丽君刚刚开始流行的年代,是全社会热衷跳交谊舞、办舞会的年代,也是青年们还在为结婚“三大件”发愁、不惜冒险去黑市买走私货的年代,更是沿海居民为了摆脱生活困境、大规模铤而走险偷渡到异国他乡“打黑工”的年代。这些富有年代感的细节在小说中比比皆是,仿佛昨日重现;再加上充满误会和悬疑色彩情节,使这篇小说具备了改编成一部“悬疑+伦理”题材的电影的可能。感兴趣的读者不妨找来这篇小说读一读,构思一下如何将它拍成一部电影,这也是一种别样的阅读乐趣。
小说以片段式的人物聚焦,讲述了一个略显复杂的官场故事。小说从贪官刑满释放开始写起,引出其中的贪腐故事。这里让人大开眼界的不仅仅是小说里的赵多,一个小小的包工头,却干着组织部门都自叹不如的事,他的黑皮本,细致记录着每个人的特点和喜好。为了围猎官员,他不厌其烦地“养靠”“下套”,并备上各种各样的“饵”,不择手段助其上位。小说更有意思的是这里的贪官马江河,“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头鲨”,他的那句话值得读者细细琢磨。关于他的故事,小说其实远远没有展开,但一切都有迹可循,这便犹如潜藏在海面之下的冰川,等待着读者自己去细查。这也是小说的魅力所在。
如标题所示,小说里发生的事,虽然对每个家庭来说都算得上惊心动魄,但放进更广大的生活里看,也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写的是什么呢?一家三代人的工作、恋爱、婚姻、疾病、死亡,以及始终没有离开的日常。无论在怎样的情景里,小说中的人,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也有自己的狼狈和窘迫,他们经受了不同的时代,遇到了不同的麻烦,克服了不同的困难,每个人都在漫长的光阴里跟世界敌对或和解,最终变成了自己特有的样子,一个家庭的形状也慢慢显现出来。更可贵的是,就是在这样的日常中,人物展示出自身的坚韧和顽强,从必然的命运中盗出了一点生命的火种,绵延成不因人逝去而终结的精神能量,伴随每一个生者走出某些艰难的时刻,走进更为开阔的生活之流。
《国王先讲》是一篇有着清醒的自反意识的、隐秘形态的“元小说。从题记中的“残雪”“马原”,到小说中的异域文化、悬疑推理、凶杀、幽灵等或隐或显的叙事元素,我们能清晰地感受到作者有意识地营造的与先锋小说(尤其是马原的《虚构》《冈底斯的诱惑》等作品)之间的某种复杂的互文关系。以小说家德罗西及其民宿为代表(包括以文学大师命名的房间和他延展出的各种貌似复杂的悬疑故事),作品中有非常“刻意”的纯文学和世界文学的符号,也堆叠着丰富的、迷宫般的文学虚构,但同时叙事者又是一个与文学无关的翻译,其旁观者的冷漠最终形成了文本对于文学虚构和先锋文学叙事实践的双重解构。Lee是否真实存在?谁是“国王”?他“先讲”了什么?文本中盘桓的各种追问最终指向的是“虚构”及其权威性——谁是小说或者虚构的“国王”?这个“国王”还在吗?作者郑小驴以一个旅行叙事的故事外壳,戏仿了复仇的阿拉伯国王,以晚春最后的“假死”或者说是一场自我戏剧化的“蒙难的表演”,完成了对于文学虚构的某种微妙的解构和讽喻,从而凸显了作者关于当下虚构性危机的一种“文学性”的反思意识——用小说反思小说,甚至反思“小说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