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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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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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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王村》连载

第二章 追杀

后湾是酉阳人的粮仓,有一大湾包谷地,他们打算把还未掰干净的迟包谷全部掰回家,再顺路在山里打点野味回来,现在正是野鸡野鸭野兔野猪出山吃粮食的季节,打些野物回来给大家作下酒菜。

八月的酉阳秋意正浓,远处的晨曦在习习凉风中渐行渐近,一行人走到后湾包谷地里的时候,晨曦也追到了包谷地里,给人一些和熙的温馨,一行人先在附近捡来些干柴烧起一堆篝火,又掰些包谷放在火边闷烤,边熟边吃特别香。

一路上看看桐油林,看看茶籽树,捉几只野鸡,打几只野兔,还从一个地洞里挖得一只穿山甲。

大伙看到手中的成果,忍不住有些开心,就不由自主地继续往深山深处走,反正也随身带着弓箭砍刀杆子这些工具,人也多,若遇豺狼虎豹完全可以杀死搬回家去。

再往深处走,就是虎豹豺狼出没之地,是打猎的好场所,也是最容易伤人的危险地带,当年相家幺妹的未婚夫杜三,就是打猎的时候被老虎咬死在这片森林里的,所以大家额外地小心,不敢分散走。

这天的运气似乎不佳,往往返返走了几个大圈,都未见老虎野猪的踪影,虽然时辰还早,但是大家无心恋战,就打道回转,还有后湾包谷地里的一些迟包谷要掰回家。

好像突然起了山风,远处的林涛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终于有几个人开始出声了:“起风了,怕是要落行雨了。”

“这又不是六月伏天,哪有行雨呀?要落就是落暴雨。”

“好久没落雨了,干燥得很,落场暴雨也好。”

“但是千万不要现在就落,我们还得去收包谷勒。”

老天爷果然体恤这一行人,几股山风呼啸而过之后,山里又恢复了平静,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稳稳地坐在树梢之上,笑容满面地享受着参天古树对它的躬敬和崇拜。

虽然暂时没有变天,但是都担心下暴雨,大家走得飞快,一袋烟功夫就转回到后湾的包谷地里。地里似乎有情况,远远看见包谷杆在一溜烟似地抖动,在倒下,好像有野物在糟蹋包谷地,大伙迅速前进到包谷地里。

眼前的一幕把大家惊呆了,两头大野猪正在包谷地里偷吃包谷,一大片的包谷杆已被野猪扑倒在地,吃剩下的半截半截的包谷棒子拖得到处都是,两头野猪似乎还正在兴头上,还在疯狂地一棵一棵掰倒包谷杆,像牛耕田似地,在包谷地里翻了个底朝天。

十几人悄悄地围拢上去,先用弓箭一顿射杀,两头野猪双双中箭,就在包谷地里乱跑,想逃走又找不着出口。

又是一顿乱箭射杀,两头野猪又双双中箭,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明显有些东倒西歪的走不稳。这时几个拿着大木棍的男人一拥而上,劈头盖脑一顿捶打,两头野猪躺在地上不动了,大概是死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两头野猪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带给一行人极大的快乐和兴奋,似乎被两头野猪冲了喜,连日来的压抑和上半场狩猎一无所获的郁闷,从心底扫除,大家抬着胜利果实高高兴兴回家去。

忽然又是一阵大风起,夹裹着涧鸣林涛的呜咽,远处天际边的乌云齐刷刷向酉阳方向聚来,太阳飞快地钻进了云层,近旁树枝几乎摇断了身姿,已经是暴雨欲来风满山野了,大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渐渐闻到吹来的大风中有股什么味,还夹杂着越来越重的浓烟,大家刚刚愉快的心情犹如随后骤变的天气,忽然间乌云密布,劈头盖脑地大雨滂沱。

滂沱大雨此时还在进一步地酝酿之中,酉阳街上的阵阵浓烟随着狂风四处飘散,彭树很警觉,预感到异常,就往身后大声喊道:“酉阳街上起火啦!我们快跑呀!去救火呀!”

“起火了吗?怎么会起火呢?是不是哪里烧了山火?”

“又不是砍火砂的季节,怎么会燃山火?”

“难道是素兵来烧我们的屋?”彭树忽然这样去想,一阵惊恐,喊道:“大家小心,怕是秦兵放火烧屋,后面的快跟上来,我们不能走散。”

包谷地里的一行人预知大事不好,紧紧结成一队,急急匆匆往街上飞奔。

包谷地里的一行人预知大事不好,紧紧结成一队,急急匆匆往街上飞奔。

十几人从后湾坪坝里拐出来,就见酉阳街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烟雾迷漫着整个天际,平时吼声如雷的瀑布声,也被掩没得悄无声息。

彭树喊话道:“莫要惊慌,莫要走散,肯定是秦兵放火烧街,小心他们躲在暗处杀将过来。”

一群人冲进火海之中,眼见街上的房子一大截一大截地倒在大火之中,瞬间化为灰烬,想救却束手无策,甚至想哭都欲哭无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敌人毁灭。

“大家先停下来,都把獠竹箭装好,把家伙拿到手上,手脚快的走到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救得到屋就救屋,但是一定要保命,不准乱跑。”

几次变脸要下大雨,都未曾落下来,这时候真的开始下暴雨了,乌云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集结在酉阳头顶,一阵阵北风从后湾方向往酉阳街上狂卷过来,一场暴风雨紧接着大火,再次席卷了酉阳。

到大雨倾盆之时,街上的房屋已经所剩无几,到处是一堆一堆的炭火,还夹杂着少许未燃尽的黑乎乎的木块梁柱,整个酉阳街上一片狼藉。

一行人冒着狂风暴雨发疯似地往街上各处奔跑,看到这样的惨相,看到这些残垣断壁,心如刀割般疼痛。

“这是秦军报复我们的,他们收不到粮食抓不着人,就来烧我们的家。”

“秦军毒辣,当年灭我们巴国的时候也是这样,抢夺粮食布匹,抓人充军,反抗者一律诛杀,我们逃得及时,才保住一条性命。”

一行人的悲痛顷刻间转化成愤怒和仇恨,血管里的鲜血直往脑门和眼窝里冲,他们开始咆哮,开始发狂,开始疯跑,要去找敌人拼命。

恰巧此时,几个秦兵手持武器迎面走来,正好在凉水井附近与酉阳人狭路相逄,一场激烈的战斗,立即就打响。

酉阳这十几个男人刚刚在后湾收包谷,弓箭刀叉杆子标子,该有的武器都有,该有的力气也有,该有的满腔仇恨更加有。

十几人迅速向四周散开,拦住往山上逃跑的去路,就像围猎老虎和野猪那样,把几个秦兵团团围住,一阵乱箭射杀,杀得几个秦兵措手不及,拔腿往码头方向逃跑,似乎想尽快乘船离开,酉阳这十几个男人就在后面紧追不舍。

酉阳街上乌烟滚滚,火光冲天,正在白鹤湾收割的酉阳人,迅速拖出藏在河边荆棘丛中的木船,划过河来,先把秦兵湾在码头的舶船移走,断掉秦兵退路,然后埋伏在码头周围,等秦兵下到码头走到绝路处,再去围猎捕杀。

放火后的秦兵本来可以早一些撤离,但是这些人非常狠毒,非得要亲自看见一幢幢木房化为灰烬,解了他们的心头之恨,才准备离开。

他们本来,哪里会想到酉阳人立即就杀将过来,双双狭路相逢,打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秦兵也精明,自知这些祖辈生活在大山里的猎手们的厉害,又见对方人多势重,武器齐全,不敢把自己当成豺狠虎豹送给他们当猎物,便从凉水井一路往下逃跑,到河码头准备乘船离开,但是舶船已不知去向。

一阵乱箭射杀过来,几个秦兵猝不及防,纷纷中箭,身后十几个追赶的酉阳人迅速赶到,见秦兵中箭,知道是对岸过来的人埋伏在此。

又是一阵乱箭射杀,几个秦兵已身负重伤,想往后退但十几个追赶的猎人已站在上方把退路堵死。

又是一阵乱箭射杀,无路可退的几个秦兵只能往水里跳,这大概是绝望之时的一种求生本能吧。

又是一阵乱箭射杀,水里泛起层层血泡,几个秦兵不见了身影,沉到河底去了。

第三天的下午,四五具尸体在酉阳下游不远处飘浮,没人去打捞,任由滔滔酉水去净化掉。

酉阳经历了这样一场大火,所剩房屋无几,只有河码头附近的一些房子幸存下来。

没了家,酉阳人被迫搬迁,对岸也是一纵山脉,白鹤湾的边上有一处叫杜家坡,住着几户当年从巴郡逃来酉阳的杜姓人家,酉阳人就暂时拥挤在这几户人家家里,计划着等收完地里的包谷,再作决定是走是留,是否重建家园。

几天之后,又来了一船秦兵,这一回他们没有去酉阳街上,而是往白鹤湾这边靠过来,看样子要去白鹤湾。

彭树正好往河边走来,因为他有些心神不宁,觉得要出什么事,也怕秦兵再来闹腾,就赶来河边看看,没想到这一看,果真有亊,并且是天大之事。

彭树躲在路边树丛中,看见一队秦兵指指点点在寻找什么。秦兵寻找什么呢?除了白鹤湾有楚国的流馆,其它什么也没有,难道秦兵是在找流馆?是冲着黄大人而来?

黄大人本是楚国的大将军,曾经率领楚军与秦军大战于丹阳和蓝田一带,虽然楚军最终失败,但是黄大人的军师也击败过秦军,在秦军眼里,黄大将军就是眼中钉肉中剌,是秦军的死敌。

司马错攻打黔中郡之后,收降了一些楚军将士,得到密报,说是黄大将军因为直言进谏,被楚顷襄王流放在沅水的酉水,具体的流放地就在酉阳。

司马错召来下官询问酉阳在何处?下官告之就在酉水中游,距沅陵半天水路,就在迁陵与沅陵的正中间。

司马错大喜,决定派人去捉拿黄大人,将其收降为秦军所用,若不得,便杀之。

彭树猜想到秦兵是奔黄大人而来,不敢耽误片刻,立即躲闪到树丛中,抄小路去白鹤湾救人。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擂门声,惊得黄大人不敢开门,准备带着黄姑娘从后门逃跑。

“黄大人快开门,我是酉阳街上的彭树,树板儿。”

黄姑娘听出是彭树的叫门声,就要黄将军停下来,再仔细一听,果然像彭树的声音,黄大人赶紧折转身,放下手里的器物,给彭树开门。

“黄大人快跟我走,秦兵往这边杀来了,赶快躲到后山去。”

黄大人一听秦兵杀来,就明白肯定是司马错派人来杀自己的,二话不多说,就和女儿跟着彭树往后面山里跑。

白鹤湾的后山是条大峡谷,仿佛一条大卧龙坐镇在酉水河畔,本地人称它“坐龙峡”,全长几十里地,怪异得很,只要山里稍有变化,便是翻云覆雨,气象万千,风景虽然美,道路却难走,稍有不慎,就会滚落到峡谷里去。

还真凑巧,黄姑娘被脚下的藤条绊倒,从山路上“嘭嘭嘭”一阵翻滚下去。

还好,峡谷里有树木荆棘,不是光秃秃的岩石坡,黄姑娘的丝袍挂在一棵大树上,没有落到峡谷里,捡得一条命。

彭树跑在最前面带路,黄姑娘走在中间,彭树只顾带着他们往前跑,没有注意到后面黄姑娘出了事,无论黄大人如何呼喊,彭树听不见,还在往前跑。

黄大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要去救女儿,他摸索着试图从女儿掉下去的地方往下爬,口里呼喊着女儿的名字,要她稳住不惊慌。

但是这里是个陡坡,黄大人几次想爬下去却下不去,除非纵身往下跳或者躺在地上往下滑。但无论是跳还是往下滑,极有可能落到峡谷底脚,必死无疑。

黄大人并非怕死,若是自己死了,谁来照顾女儿?黄大人还有幻想,哪天楚王醒悟过来,也许就会招自己回朝,做不做将军再讲,先把女儿带回去,亲手交给她母亲。

容不得黄大人多想,他立即去追彭树。

彭树跑了一段路,觉得身后没有声响,回头张望,山路的尽头都不见黄家父女,便知出了事,赶紧又往回跑,一路大声呼唤黄姑娘。

“在这儿!在这儿!”黄大人追得气喘吁吁,听到彭树喊声,就顺手折断一棵小树枝,使劲摇晃,大声回应。

彭树跑到黄大人跟前,却不见黄姑娘,便四下里张望。黄大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跑急了说不出话,使劲拉住彭树往回跑,指着路边斜坡峡谷,示意彭树下去救人。

彭树张望了一会,似乎看到了黄姑娘的身影,便施展轻功跳下陡坎,迅速找到黄姑娘被挂住的那棵树,三下两下爬上树去,要把黄姑娘救下树来。

可是,黄姑娘的袍子被树丫死死挂住,上半身几乎无衣,下半身更是没有半点遮掩,彭树想伸手去抱人,却又不敢,只好赶紧把眼睛移开,心口嘭嘭直跳,停在树丫上一动不动。

黄大人见彭树上了树,却不肯去救人,急得大声喊道:

“树板儿,快把小姐救下来,你救过她一次,再救她一次吧!”

“黄姑娘她……她袍子挂树上了……”

黄大人明白彭树的意思,对彭树喊道:

“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彭树慢慢伸出手去,一点点接近黄姑娘,黄姑娘胸前雪白如梨,就在彭树眼皮底下晃动,彭树不敢直视,更不敢低头去细看那对颤巍巍的小白兔。

黄大人居高临下看得清楚,见彭树还在那里发呆,不肯伸手去抱人,便再次大声喊道:

“救人要紧,快把小姐救下来,秦军在后面追来了!”

彭树还是痴痴傻傻犹豫不决,他还是童子之身,没见过女儿身,双手颤抖得厉害,心口更是嘭嘭乱跳。

但是黄大人一再催促,容不得彭树羞涩磨蹭,他把身子轻轻贴在黄姑娘的身上,一条腿顶住黄姑娘的身子,伸出双手去解开黄姑娘被挂在树丫上的袍子。

两人的重量全部压在树丫上,树枝开始摇摇摆摆,彭树有些稳不住重心,差点摔下树去。

黄姑娘愈加惊恐,死死抱住彭树,眼泪浸在彭树胸前,生怕彭树掉下去。

彭树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关爱,并且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彭树也差点掉下眼泪。但是秦军就在身后紧追,容不得他多想,他定了定神,恢复了神智。

一阵风起,树枝随风摇曳,彭树收回双手紧紧抱住黄姑娘,怕她摔下树去,两人就这样紧紧地抱着。

彭树第一次有了想亲近一个姑娘的冲动,他把脸轻轻贴上去,两人心中仿佛一道闪电袭来,惊悚不已。

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在两人胸中湧动,压断了风中摇曳的树枝,两人从树上摔了下去。

黄姑娘的袍子被树枝纠缠着,又有彭树抱着,摔得不算太重,但是吓得不轻,哇地一声大叫,晕死过去。

彭树还好,有一身的轻功,一棵树伤不了他。

黄姑娘赤身裸体躺在地上,彭树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住,又解开树丫上的袍子,给黄姑娘穿上,可是袍子被挂得七疮八孔的,穿在身上也等于没穿,但是总比没穿好些。

黄大人见已如此,也迅速爬下陡坡,就地隐蔽,躲在陡坡下面。

秦军一队人马在白鹤湾附近寻找半天,终于找到了隐没在山脚处的楚流馆,进屋各个角落一阵搜查,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黄大人的影子,又在周围寻找一阵,还是一无所获。

秦兵大概是担心怕中埋伏,不敢兜留太久,迅速驾船离开。

躲在后山的黄大人后怕不已,若不是彭树及时相救,恐怕父女俩难逃厄运,陪差苗人又回了沅陵,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黄姑娘慢慢苏醒,不停地哭泣,她想回到宫廷去,想与母亲在一起。但她是罪臣的女儿,母亲是楚国的公主,她只能跟着父亲流放,楚国的宫殿里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心上人受此劫难,彭树心疼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就陪着黄姑娘流泪,被彭树娘看到,拖走了彭树。

黄姑娘现在的处境更加糟糕,虽说彭树救了他们父女,但是往后的日子又如何过呢?去哪里安身?会不会还要招来秦军的追杀?

彭树猜到父女俩的心思,就给黄大人说,愿不愿意跟酉阳人住一起?虽然酉被烧毁了,还可以去后湾,先搭个临时住处。

“酉阳山民仁厚,不拿我们当外人,我们哪有不愿意之理?但即即后湾,恐怕也避护不了老夫,司马错那狗贼一定要取老夫的人头。”

“我去问问姑爹,灵溪濮阿公那里是个尚好的去处,愿不愿意去?”

酉阳人只知黄大人是楚国朝廷的流官,不知道他竟然是楚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所以招来秦军的追杀。

知道真相的彭树就给姑爹说,得把黄大人赶快转移走,秦军肯定还会再杀回马枪。

去哪里呢?彭树说去灵溪,离酉阳远,有一小天的水路,秦军找不到。又有濮阿公一族可依靠,不会被人出卖。

“好!就依树板儿的,去灵溪!”

没过几天,失去家园的酉阳人就分别搬去了施河,也有去到附近十里八乡的,彭树陪着黄大人和黄姑娘,也去了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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