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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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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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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横山》连载

第一章 ”拔稗草“行动

公元1930年1月30日,民国19年,农历大年初一早晨。

横山岭上满山苍翠的松树在寒风的呼啸下发出了阵阵的怒吼。

横山岭下的横山村内突然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声,“嘡嘡嘡”,“嘡嘡嘡”,随着锣鼓声,一下子涌出了一大批衣衫褴褛的村民,和从邻近村庄过来的同样衣衫褴褛的乡民们,汇成了一股滚滚的人流。

这些乡民们有的穿着草鞋,有的赤着脚,挥舞着锄头、钉耙、桨橹、鱼叉,朝横山岭涌来。

顿时,高高的狭窄的横山岭的石蛋路上挤满了亢奋的人群,寒冷的天气似乎已经不在他们的话下了。

只听得人群中有人唱起了歌谣:

一口风,一口浪,抠来鱼儿税抽光;海洋何时姓了王?王耿奎,王金榜。

人吃鱼脑髓,侬吃人脑黄,有朝一日海掀浪,拳头铁镐送侬见阎王。

接着有人也跟着唱了起来,不一会儿,跟唱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不会唱的,就直接跟着喊了起来,其中有一人的声音特别的粗狂亮堂,简直是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音回荡着山谷,山谷也发出了振耳的回声,在这个寒冷的早晨,显得尤其的清晰,此人是横山村的杀猪屠,李大。

风声、歌声、呼喊声,从岭下一直延伸到了岭登,让沉寂了一夜的山岭充满了生机,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个子高高约摸50多岁的男子,爬上山岭后,站在岭登,向岭下望去,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流,脸上露出了笑容,把原本挺拔的身躯又伸直了一下,此人叫周阿旺。

周阿旺想起了年前农历十一月二十这一天。

这天是他的小儿子周小宽结婚的日子。

原来这一年,民国18年,六横刚刚经历了一次灾荒,有一天,一个逃荒的女子,来到了横山村,周阿旺看其可怜,就分了一点吃的给了她,又看其无处可去,就留下了她,而周小宽已经快三十了,一直没有讨到媳妇,周阿旺就问起了这个女子的情况,原来这女子姓虞,名菊花,父母和一个兄弟在这年的灾害饥荒中死去了,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周阿旺听了,又心生可怜,问她,是否愿意嫁给周小宽,那女子直直地不停地点头。

就这样,周阿旺选了农历十一月二十这一天,让周小宽和虞菊花完婚了。

周阿旺家的旁边是财主周达泰的九架屋,和九架屋一比,周阿旺家的草屋显得及其的寒碜。

这一天,前来贺喜的亲友们和帮忙的七邻八舍们,自然讲起了“土地呈报”的事情,说着说着,个个义愤填膺。

听着大家的议论,五十多岁的周阿旺站起来说了:“你们这些人,光会嘴巴发牢骚,耍耍嘴皮子,就勿会动动手?”

大家伙听周阿旺这么一说,来劲了。

“要是侬阿旺伯肯为我们领头出面,我们就敢打冲锋!”

“自古道,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只要大家信得过我,就是把我这条老命拼了也值得!”

大家一听,酒也不喝了,拥着周阿旺到屋里去合计大事了。

“土地呈报”制度,是指当时的国民政府在各省丈量土地,清查田亩。规定不论耕地、荒地都要丈量登记,每亩要缴纳银元一元二角,连猪圈、粪坑、屋弄菜地都要登记纳税。还有清查人口,连尚未出生还在孕妇肚子中的孩子也要缴税。

六横的“土地呈报”办公室设在东岳宫内,以王耿奎为首的土地呈报人员多次与岛上的民众发生冲突。民众和官府的矛盾越结越深。

大家合计完以后,周阿旺听说下庄村的胡阿宝一直对“土地呈报”这事愤愤不平,而胡阿宝又是一个私塾教师,为人耿直,爱打抱不平,深受民众的尊敬,因此请张阿其专程去请胡阿宝一起商量大事。

胡阿宝来了以后,周阿旺又把刘阿来叫了过来,接着周阿旺、胡阿宝、刘阿来和张阿其进行了秘密策划,请胡阿宝凭自己的威望在下庄村等地发动群众,由刘阿定借走书之名,串村走户联络群众,由张阿其负责组织暴动骨干队伍,并约定在大年初一,利用岛上民众到东岳宫拜神,祈求新年风调雨顺、太太平平、顺顺利利的时机,发起暴动,胡阿宝把这次行动叫做“拔稗草”。

在六横,水稻田里,稗草总是依附在水稻中,和水稻共生长,如果不拨除,会喧宾夺主,影响水稻的生长,从而影响农民的收成,而这些负责“土地呈报”的人员,就像是水稻田里野蛮生长的稗草,硬生生地要从农民的田中、从渔民的船里,抢夺丰收的果实。

想到这里,周阿旺的心中又愤恨不已,同时又产生了一种担忧:暴动的队伍虽然组织起来了,而且很有声势,可是结果会如何呢?

他不由得望向了山岭外不远处的大海,只见大海波浪翻滚,浪涛穿石撞礁,似乎要把礁石都冲毁一般。

看着这些,号称“三角石头”的周阿旺,担心起参加暴动人员的命运,产生了一丝丝的后怕。

正在这时,只见刚才领唱的那个人从队伍中间快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周阿旺也就不多想了,既然箭在弦上了,那就不得不发了。

“阿旺伯,不知道胡大叔他们那边的人有没有启程?”

“应该没问题吧,阿宝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阿来呀,这次能组织这么多人参加反对‘土地呈报’的斗争,你的功劳很大呀!”周阿旺接着说。同时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坚毅的神情。

原来这个领唱的人是走书艺人刘阿来。

说完,周阿旺伸出了他又粗又长的大拇指,翘了一翘。

刘阿来笑了笑说:“阿伯,全靠你领头呀。我只是跑跑腿。”

说着说着,他们开始下山了。下了山,东岳宫就在不远处了。

胡阿宝带领的队伍,和周阿旺他们出发的时间差不多,带领下庄村和附近村的乡民,一边走,一边鼓动群众,很多沿村沿庄的民众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爬岭过坎,源源不断地汇入了东岳宫。

在暴动的队伍中,也不乏蹦蹦跳跳,看热闹的小孩,也有很多的妇女参与其中,刚结婚不久的虞菊花也跟着来了。。

由于胡阿宝他们的村庄离东岳宫距离较远,到达东岳宫的时间比周阿旺他们晚了一些,等他们到时,张阿其和李大他们已经冲进了东岳宫,捣毁了设在宫内的国民党六横区分部和“土地呈报”办公室,把办公室砸了个稀巴烂。

等胡阿宝他们到达以后,大家推举胡阿宝登上了东岳宫内的戏台,宣布“拔稗草”行动正式开始。

随之一阵阵“反对土地呈报!废除苛捐杂税!”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此时,聚集在东岳宫的民众已经近万人。其时,六横的人口也就2万多人,整个六横山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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