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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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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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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横山》连载

第五章 失败的暴动

大年初七上午,按照六横的风俗,戎信平的尸体在家里堂前放了七天,做好佛事、祭拜以后,随着戎信平侄子在出殡队伍的前面把一片瓦盆“砰”的一声摔碎后,抬棺的人抬起棺材,出殡队伍出发了。

四个抬棺人抬着棺材走在前面,后面是白色的送殡队伍,在吹吹打打的哀乐声中,马金映头上缠着白帽,穿着长及拖地白袖的白衣服,梨花带泪,伤心欲绝,在戎信平表妹的搀扶下碎步前行。

戎信平的家靠近西文山码头,送殡队伍行至半途,只见码头出现了好几艘军舰,接着从西文山码头方向出现了大批的军警,向送殡的队伍涌来,赵瑞康早已经候在码头上了,一看军警上来,就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看到送殡的队伍,大声喊叫:

“停下来!停下来!”

送殡的队伍看看赵瑞康,又看看荷枪实弹的军警,停了下来,抬棺的人也停了下来,用四根粗壮的棍子把棺材撑了起来。

赵瑞康走近送殡的队伍,矮小的身材不时地抬着头一个一个的打量着。

“你......你,还有你.......”

“还有你!”赵瑞康走到了抬棺的人中间,跳起来手指向了一个高个子男子的鼻子,可即使这样,还是够不着那高个子的鼻子。

随着他的指认,警察们一拥而上,把这些人抓了。抓了以后,军警们跑步奔赴下一个地方。

随后,抬棺的人又补充了一个男子,送殡队伍在寒风下才继续前行。

马金映停下了哭声,为暴动的民众们担心了起来。

这次大批军警的到来,是因为初四下午顾长民回到东靖以后,立即向浙江省政府告急,添油加醋,极力夸大这次民众暴动的规模和血腥程度,想以此推卸自己办事不力的责任的报告结果。

浙江省国民政府主席一听顾长民的告急电话,大为光火,除了斥责顾长民的无能以外,也被这次暴动的规模和血腥镇住了,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岛屿,居然还有这么强横的刁民!还胆大包天,居然胁迫一县之长停止既定国策“土地呈报”制度。

必须把这种气焰打下去,不然......

想到这里,浙江省主席即指示:令“超武”号的舰长带领全舰官兵,会同“宁、绍、温、台剿匪指挥部”水警局的陆防队队长所辖水警,约千余人,乘“海靖”、“超武”、“宝顺”、“海鸿”等舰艇,开赴六横岛剿匪。

看到来势汹汹的军警,沿途民众觉得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从这村到那村,迅速奔走传递着消息,有民众急忙跑到胡阿宝的家里,叫胡阿宝赶紧躲一躲。

胡阿宝不慌不忙,平静地说:

“自身做事自身当。如果我躲起来了,村里的百姓就会遭殃。我还是去自首吧!”

说完,就披上教书穿的旧长衫,扭头就走出门去。

在场有群众拦住了他:

“先生,你是为我们得罪官府的,要去我们一起去。”

很多群众一起附和:

“先生,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呀!”

想着这样一个侠义之人即将赴难,大家齐声呼喊。

人群中突然传出了抽泣声,有妇女忍不住哭出声来,接着路上皆是“呜呜”的声音。

喊声、哭声如同摩肩接踵的人群一样充斥回荡在胡阿宝经过的小路上。

胡阿宝停下了脚步,心中充满了感动,更觉得自己去自首的这个行为更值得了,看着众人,他的眼眶里滚动着泪珠:

“大家不要悲伤,或许事情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么严重,如果我一个人受苦,能够换来大家的安宁,值得!请大家自己多保重。”

“官府主要抓的也是我们为首的人,大家去了也没用。”顿了一下,扫视了周围的民众一眼,说完头也不回大踏步地走出了村庄。

村里的民众都悲戚戚地站在村口,目送着胡阿宝那坚定身影的离去。

走在去自首的路上,胡阿宝思潮涌动。

对今天的事情,他早有准备,也有慷慨赴死的想法。

去自首,既有保护百姓的想法,也有一种赎罪的心理。这次暴动打死了这么多人,有的罪不至死,有的还是无辜的,一想到这里,他就充满了愧疚之心。

自己这一去,就是以命换命,也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由于西文山码头离胡阿宝他们下庄村等村庄比较近,军警们一下子抓了这些村的几十个参与暴动的民众。

军警抓人的消息从下庄诸村迅速地向离西文山码头较远的横山村等村传播。

张阿其和李大听说后,到了周阿旺家里,要带周阿旺和他们一起离开,逃往横山的深处。

“我年纪大了,跑也跑不动了,要抓就抓吧!你们还年轻,你们走吧!”

突然周阿旺想起了什么:

“你们去通知阿来了吗!”

“我们路过他家的时候,进去通知了,听他家人说去唱书了。”张阿其说。

“阿旺伯,阿来已经管不着了,你赶快和我们一起走吧!”李大着急地吼着。

“阿旺伯,先一起走吧,等风头过了,可以再回来的!”张阿其又说。

周阿旺看了看张阿其和李大,又看了看自己的二个儿子,把目光停留在了周小宽的脸上,慢慢地说:

“阿其、阿大呀,我不走了,你们就把小宽带走吧!”

“阿爹,你不走,我也不走!”周小宽一听含着眼泪说。

说着说着,周小宽高大的身子已经跪下来,跪在了地上,有点佝偻的身子看上去更弯曲了。

周阿旺看着二个儿子,心中充满了酸痛。

暴动失败了,他已经听说很多民众被抓走了,作为暴动的发起者和领头人,自己必须得担起责任,因此自己不能走。但二个儿子可以走,可是不能让二个儿子都走吧,如果二个儿子都走了,自己怎么面对被捕的民众?怎么对得起那些拿命参加暴动的来不及逃走的民众?

可是让哪个儿子走,他定不下来,想想大儿子大宽结婚后生了一个闺女,小儿子小宽刚结婚不久,还没孩子,自己得为周家留后呀。再说俗话说的好“爹娘及第(宠爱)小儿子”。

想到这里,他决定让小儿子周小宽跟着张阿其和李大逃走,大儿子周大宽就陪着自己在家里,会不会被逮捕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时候的周小宽还跪在地上,哀求周阿旺一起走。

只听得周阿旺一声大吼,斩钉截铁地说:

“你们快走,不走,我自己就撞死在这里!”说着,就要向路边的一堵石墙撞去。

无奈中,周小宽被张阿其和李大拉着,一步一回头地走向了大山深处。

初七的傍晚,西文山码头大批军警押着逮捕的周阿旺、胡阿宝、刘阿来等大约近百个参与暴动的民众,登上了军舰,离开了六横岛。

刘阿来是在唱戏的时候被抓走的。

军警们把周阿旺们绑在了船舷边,下半身浸泡在海水中,一路被船拖着被浪击撞而去。

洋面上溅起的大大小小的浪花,就如一朵朵忧伤的白花,为周阿旺们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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