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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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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浮尘》 连载

第七章 认识了个小女孩

小乖妮的幼年算是寂寞的,因为她每天只是跟在哥哥后边,虽也和村上的孩子们闹闹,但却没有贴心贴肺的要好玩伴。又因为小乖妮父亲性格有点暴燥,在日常生活中难免得罪几个人,而这些人家的小孩也,敏感地从自家大人那里感觉到了什么,从而有意疏远小乖妮兄妹。而小乖妮自小就是个敏感、内向又自尊心极强的人,她发觉到别人的疏远后绝不去主动找那些孩子们玩耍。别的小孩子拉帮结派地嬉笑打闹,小乖妮最多也就是站在边上看看而已,绝不加入他们。要是没有别的小孩子主动和她玩,她就自己在一边玩。直到村上小女孩巧巧,从她当工人的爸爸的工作地,三门峡回来,这种状况才有所改变,小乖妮才有了两小无猜的要好玩伴。

巧巧家和小乖妮家,也是有亲缘关系的,是一个老根生发出来的不同的枝节。从巧巧和小乖妮上溯六代,两家即是一家,巧巧家和小乖妮家,即是这一家中的数兄弟中的两兄弟繁衍出来的后代中的两家。其实小乖妮这一整村人往上追溯到明洪武年间,都是一家人。据老人们的说法,这一村的祖先,是明朝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桐县迁移到河南来的。“要问我家在何处,山西洪桐大槐树”。(史实:明孝宗朱佑僖,为开发土地,发展经济,增加国库收入,便下令从山西洪桐县移民到这里开荒种地。)

河南地处中原,土壤肥沃,气候适宜,物产丰富,大部分地区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在农耕时代,是人类居住生活的最理想的环境,是人口密集地之一,又是中华民族文明的起源地。正是因为这些优点,历朝历代这儿都是兵家的必争之地,一旦狼烟四起,群雄就要来中原逐鹿。逐鹿之后的河南,往往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明朝初年,这一荒凉的景象再现河南。明太祖为恢复河南的生产和生机,就下令从山西人口密集处,迁移一部分人到河南。当年山西洪桐县的一梁姓人家,在官府的移民号召下,来到了河南的豫东平原。在官府的干预下,一家人分散定居于颖河、蔡河之间,其中一人定居于颖河一无名支流边上,繁衍生息。经过明清至今六百多年的发展,到小乖妮这一代已是几千人,聚居之地称为梁庄,已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版图上的一个行政村。

因为这一整村人都是一个祖宗,所以同村人不能婚配,有女长成可以嫁给外村,周边村落历史相同,风俗也相同,都是同村男女不能婚配。

从明朝初年的“春燕归来无栖处,赤地千里少人烟”,到如今的三里一村,五里一庄,村村毗连,庄庄相通,见证了人类强大的生存繁衍能力。当初这里是道路榛塞,蓬蒿遍野,积骸成丘,荒无人烟,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却已是楼房栉比、村庄外扩、道路厂房占田、人均耕地不到一亩,家有两兄弟就发愁何处建房,当初的宅基地都已房满为患。农民已不能再光指靠农田生活,一年的农田收入,不够孩子一季的学费。再加以民间势利攀比之风盛行,贫穷即是奇耻大辱,适逢国内以发展经济为要务,于是继续以民工的形式,向全国辐射输出挣钱,以维持生计和在村里做人的尊严。往往是夫妻同出,孩子刚中学毕业即加入民工大潮。

民工们自家虽有房,却要在务工处高价租住别家之房,租来之所,小如蜗牛之壳,刚好安置下一张房,房租却往往高至三、五百元。在打工之时,对老板和上级还要处处忍气吞声,对同侪还要虚与委蛇、明争暗斗,身体还要承受高强度的劳动,每天真正的睡眠时间不足八小时,这正是:

自家高楼敞屋,付与燕雀为巢;他乡蜗居,竟成栖身之所。高堂白发,不能尽人子之孝;黄毛稚子,不得尽舔犊之情。望故乡遥遥千里,念亲人潸潸热泪。委屈受尽,不敢作申辩之言;筋骨累断,不得闻垂怜之声。中秋月华,徒照徘徊孤影;除夕爆竹,入耳更添寂寞。锦瑟年华,流水线上虚度;满腔热血,机器旁边冷却。有未成年者,即已做酒店服务员;有发已白者,尚在做宾馆保洁工。洗碗池边是乡下质朴大婶,杀鱼房里是郊野耕田老汉。天桥上摆地推,暂时失业暂时计,要与城管周旋;网吧里开包夜,无处可眠暂时眠,需防小偷扒手。敲骨吸髓,老板想尽方法克扣;投诉无门,民工终是挨宰羔羊。反抗拚命,能有几命可拚?上访投诉,衙门岂能屡进!千辛万苦换得几张花钞票存入银行,又岂料物价飞涨血汗钱顿时缩水!攒得数万元刚要沾沾自喜,又惊闻某某某已拥数亿资产。流汗流泪复流血,这样的日子何时歇?辛苦劳累终摆不脱贫穷阴影,细思来真真是为他人作嫁!

表完小乖妮所居住村子的来历,和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及二十一世纪初的农村农民和民工的状况后,让我们还折回到七十年代末,小乖妮的幼年时代吧,继续讲述小乖妮和她的亲密玩伴巧巧的友情。

小乖妮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上午,小乖妮无所事事、慷懒而又茫然地靠在院外路边的矮土墙上,东张西望,却看见同族三爷家大门里走出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看见小乖妮友好地一笑,小乖妮只觉得这一笑很友善很温暖,也对着那个小女孩笑了笑。那个小女孩就走了过来,开始了和小乖妮的谈话,颇觉投缘,从此,友情生根发芽。这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饱满而又光洁的额头,绯红色的脸颊,扑闪闪的眼睛透露着聪明,稍厚的嘴唇又显得善良,衣着干净整齐。

小乖妮中午回家吃饭时,向母亲问起这位小女孩。母亲告诉她,这位小女孩叫巧巧,比小乖妮大一岁,是二奶家后边的邻居三爷的长孙女。三爷的大儿子在三门峡当工人,小女孩这两年去她爸爸那儿了,刚回来不久。从此,巧巧经常来小乖妮家找小乖妮玩,小乖妮也经常随巧巧去巧巧家玩,刚好两家住的也近,隔条路前后斜对。小乖妮姥姥家和巧巧姥姥家又在两个紧邻的村子,小乖妮母亲和巧巧母亲关系很好,而小乖妮父亲和巧巧父亲又是同族的兄弟,所以不但小乖妮和巧巧两个小女孩很要好,两家的大人关系也很融洽,这就更有利于两个小女孩友情的巩固。

此后,小乖妮和巧巧在一起玩的时间,就超过了和哥哥在一起玩的时间,。哥哥已经长成了顽皮儿童,整天和村里的男孩子疯玩疯跑找不见踪影,还老嫌小乖妮这个跟屁虫跟着他碍事。好在现在有巧巧了,巧巧又是个聪明友善的好女孩,小乖妮也就乐得跟巧巧玩了,不再整天跟在哥哥后面做跟屁虫。

巧巧是个聪明、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她不仅和小乖妮关系很好,和别的孩子也玩得来。通过巧巧的周旋,小乖妮和别的小女孩也拉近了距离,当然还是和巧巧关系最好。小乖妮跟着巧巧和村里别的小女孩做游戏、过家家、捉迷藏,还一起去田里给猪羊薅草,已进入童年的小乖妮的生活渐渐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两个亲密的农村小女孩必定有许多故事可讲,可最让小乖妮成年后直到中年后,还觉得美好得想重返旧时光的事,竟是两个小女孩坐在暖暖的阳光下,互相捉头上的虱子。

在九十年代,这可是连农村人也开始觉得耻辱的事:这么邋遢,头上竟还有虱子!可是在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的乡下农村,身上和头上生虱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要说小孩子,就是有些大人和老人的身上也有虱子的。那时农村的生活用水是从阔口井里打上来的,用水不方便,农村人家孩子也多,田里农活又忙又累又多,还要做一日三餐,喂养家畜家禽,农妇们也就没精力仔细收拾孩子和家里的卫生了。屋子里地面和墙面又是泥巴的,也没法保证不生虱子,养有狗猫虱子就更多,当然那时人们的洗澡意识普遍淡薄,也是一个原因。

赶到一个风和日暖的上午或下午,两个玩够跑累了的小女孩,无聊而又懒洋洋地猫一样地、偎在村外的麦桔垛头边,坐在柔软的干净洁白的麦桔上,晒着暖暖的阳光,开始轮替捉头上的虱子。被捉虱的人,把脑袋趴在另一位的腿上,身心完全放松,可以闭上眼睛进入假寐状态,一边清晰可闻地听着虱子被另一位用手指甲挤爆的叭叭声,一边享受着比现代按摩还舒服的抓痒痒的感觉,在这无比舒服的享受中,竟可以昏昏入睡。现代按摩是本身皮肤并不痒痒,只是通过按摩使皮肤有感觉、起变化,有时还觉得被抓、捏、揉、按、挤得挺疼的。可是被捉虱子的感觉可就不一样了,这是头皮本来就被虱子咬得痒痒的,再加上常期不洗头所造成的痒,正是痒无处可解时恰巧用手指甲尖挤在上面。唉哟,那种感觉真是奇妙!既解了痒痒又勾引起了痒痒,随着手指甲尖的继续挤掐,真是舒服透顶,有时还会让同伴加重力道以解痒。啧啧,那种舒服的感觉恐怕连现代的按摩也没法比!两个小女孩,你给我捉十个、我给你捉十个,等找不到虱子时就拿虱子卵——虮子充数。好在虱子繁殖很快,所以每次都有虱子捉的。

这种捉虱子的游戏,一直维持到小学。等小学读完,头上竟没虱子了,也许是岁数大了,自己会洗衣服晒被子洗头发了吧。可当年和巧巧捉头上虱子的舒服感觉,却让小乖妮一生难忘。就在小乖妮结婚生子后,还在梦想着哪天自己发了财,一定去按摩店做个头部按摩,看是否还能找回当年捉虱子的舒服感觉。

小乖妮姥姥家和巧巧姥姥家,在前后紧邻的两个村子,所以有时两家就一起去走亲戚,一路相伴,有说有笑,快到了村子时,才叉开路,各奔目的地。到了姥姥家,和姥姥、姥爷亲昵一会;被舅舅教训一顿,被舅妈打趣一番;和表兄弟姐妹们嬉戏玩闹一阵;再吃上一顿丰盛的待客午餐。在午后三点左右,两个小女孩就相约在村外的叉路口会面,抛开家长,凭着记忆顺来路回家去了。那时小乖妮哥哥还在和表兄满村找树上鸟巢;母亲呢,还在恋恋不舍、喋喋不休地和亲戚们拉着家常。

两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悠然而自得地沿乡间小路,携手而行。一边走一边玩,高兴了再喊几嗓子,再蹦哒几下,尽情尽性。地里庄稼正在疯长,正是农闲时节,路上和田里人很少。这条乡间小路长有五六里,路两边都是庄稼地,六七岁的孩子心灵纯洁如白纸,走在这乡间小路上虽然感觉到了寂静,却不觉得害怕,她们从不担心从庄稼地里会冒出什么妖魔鬼怪。因为长辈们告诉她们,大白天那些吓人的东西是不敢跑出来的,就是夜里也有神仙管束着他们,也不会让他们乱跑。她们也不害怕会从庄稼棵子里,钻出什么坏人,因为她们所接触到的都是慈善的乡亲,听到的也都是大家互帮互助互敬的事儿,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坏人害人的意识。那时候真要是有人做了坏事犯了罪,就是逃到天边,也要把他抓回来判刑,甚至是枪决。

小乖妮和巧巧觉得走累了就会停下来歇会儿,揪几片庄稼叶儿,采几朵路边野花,撮一小堆田边泥土,玩“插花艺术”。玩会儿再继续往前进,有时兴致来了,就往前跑一段,累得呼呼喘气时,再停下来慢慢走。

两个人说说笑笑、蹦蹦跳跳,也就走完了这路的三分之二,来到了一座桥上。这座桥就坐落在小乖妮村外旷野里、隐藏着的那条无名河上。小乖妮每次走到这里,就已经有了快到家的感觉。这条河东边是外村的田地,西边就是小乖妮村和后陈庄村的田地。以这条乡间小路为界,南边是小乖妮村的田地,北边是后陈庄的田地,各村的地靠各自的村子要近点。小乖妮和巧巧走到这儿,就会歇会脚,玩会儿。两个人爬在不高的桥栏杆边上,探头看桥下的河水,夏天的河水由于水草的映衬显出绿色,掬一捧在手里看却是清彻透明的。河面时有小鱼儿在蹿跳,弄出一圈圈的涟漪。水边是深深的苇草,河坡上则是野草和野花杂间,坡上的蝴蝶在野花间飞来飞去。有时小乖妮和巧巧,从地上捡块泥巴对着河里的游鱼扔过去,“卟嗵”的响声会稍稍打破这四野的沉寂。这时两个小女孩也会变得深沉起来,默默无语,看着河面发会呆。小乖妮看着开阔延伸的河面会想,这条河有多长呢?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呢?觉得这条河很神秘。

长大后小乖妮了解到,这条河是颖河的一条支流,颖河则是淮河的一条支流。淮河呢,原自有入海口,却在八百年前被黄河改道夺了,一部分水积聚成湖泊沼泽,一部分水在苏北经人工渠道流入黄海,一部分水则经运河进了长江。

小乖妮和巧巧到了村,就各找自己奶奶撒娇去了。再等会,双方母亲也就到家了,难免被教训一番:竟然不跟大人打声招呼就遛了,害大人担心。两个小女孩后来走亲戚时,还互到对方姥姥家串门,你吃点我姥姥做的芝麻酱,我尝尝你姥姥做的臭豆腐,互通有无,其乐融融。

两个小女孩还很默契地互相给对方解围:当父亲心情不好或是小乖妮做错了什么,对小乖妮怒喝时,巧巧就会很及时地赶到,拉起小乖妮就走,以免发怒中的父亲揍小乖妮;小乖妮一听见巧巧母亲喝斥巧巧时,也赶紧跑过去拉巧巧出去玩,以免好友被骂得掉眼泪;就是在孩子堆里玩时,要是一方被欺负,另一方也会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巧巧那纯洁而真挚的友情犹如雨露甘霖滋润着童年小乖妮那渴望友爱的心,又如美酒,消着岁月的消逝愈发清香甘醇,小乖妮直到中年还常常梦到儿时好友巧巧,梦醒后只有挥之不去的思念。

巧巧和小乖妮一起读完了小学,直到升初中后两人才分开。小乖妮考上了镇重点初中,尔后又读完了高中;而巧巧则去读了另一所普通中学,而且中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小乖妮还在读初中时,就有小学时结识的另外好友告诉她,巧巧在和前陈庄的一个男孩子谈恋爱。这个男孩子小乖妮也认识,他在五年级留了一级,就和小乖妮巧巧同班了。小乖妮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觉得他太女孩子气,少了男孩子的阳刚,也没有男孩子的自尊,爱和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巧巧则出于害臊,和对小乖妮古板性格的敬畏,没和小乖妮谈论过她谈恋爱的事,再说读了中学又不在同一所学校,见面很少了,沟通也就少了。后来巧巧真的和这位男孩子结了婚,并生了两个男孩,倒也是好命。婚后巧巧和丈夫去了新疆谋生,小乖妮见她就更少了,几年也见不到一次,偶尔巧巧从新疆回来探亲,看望她母亲时也会到小乖妮母亲家里坐坐,也会问候起小乖妮,这些温暖的问候话语只有小乖妮母亲向小乖妮转达了。小乖妮只有在心里祝福她:一生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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