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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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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浮尘》连载

第四十一章 结婚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倏忽已是来年初秋。因家人已订好小秋婚期,就在此年农历十月,所以一入农历八月即向厂方辞职返家。

到家后看着父母为自己的婚事忙碌,自己倒无事可做,只好就躲在楼上,内心却是忧愁忐忑:和一个没一点感情基础甚至是完全陌生的人结婚会有幸福吗?将来的日子将会是什么样子?以后就要和自己从小就憧憬的美好爱情彻底绝缘了,什么一见钟情、什么两情相悦、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男欢女爱,都只是别人的事情,而对于自己来说,那都不过是存在于书本上的一些美好的词汇而已,犹如那悬于天际倏忽即逝的七色彩虹和海市蜃楼,美丽迷人却只是可望而不可即。

婚期将至,但小秋心里却满是空虚和失落,还有些惶恐和惊悸。那些天小秋早上一醒来,就觉得有满脑子的心事要想,一件件一桩桩梳理不完,也觉得非常疲累,就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想啊想,只到母亲在下面大喊开早饭了都不想动身起床。于是惹得母亲发火、父亲怒目,父亲那时曾说过一句话:“你就是懒!好时间都睡过去了!”这句话让小秋铭记了终生,她怕自己真的成了个懒人,就时常用这句话来警醒自己。

有天早上醒来,小秋发现自己嘴角竟有血迹,而且一边的腮用舌头一碰就疼,原来是夜里睡着时,竟自己把自己的腮咬破了。望着屋顶发了一会呆,小秋就起床,却发觉脑袋也疼得厉害,照下镜子发现脸也黄巴巴的。当小秋拖着沉重的身躯,耷拉着疼痛的脑袋,一步步走下楼梯时,又听到了母亲在下面恨恨的抱怨声:”都这么大个人了,别说吃她做的饭了,天天做好饭喊着还不下来吃呢,真是养了个讨债的!”小秋听了母亲的抱怨声也自觉很惭愧:是啊!父母把自己养了这么大,自己还真没有报答过什么,就连早上早起一会帮家里做饭都做不到,枉为人子啊枉为人子!

但脑袋里那些千奇百怪的思想,老在小秋早上醒来时纠缠着小秋,拉着不让她起床。而往往一个思绪尚未理清,下面已是母亲喊大家吃早餐的时候了,小秋自己可是不想吃现成饭挨骂的。因为觉得亏欠母亲,小秋吃过饭也就没向家人说自己头疼和夜里咬破自己腮的事。小秋历来头疼发烧,父母都没有主动过问过,都是小秋顶不住了自己说出来,然后去村大队支部边上的小药铺,花上几角或是几块钱买点感冒药了事。但凡头疼,都是按感冒来治。农活和家务事很多很忙,再加上父母他们俩人之间都经常生气吵架打架,哪有心情和时间来关注她这五兄妹中的老二!

关于结婚陪嫁的事,小秋也曾向父母建议过:要几床被子几套不可或缺的实用家具就行了,如父母嫌少过意不去的话就给现金吧。父母在这事上也果然采纳了小秋的建议:做了十床被子,请本村的木匠做了条几方桌衣箱立柜,又买了一套时兴的沙发,还打算出嫁那天在箱底里再放三千现金。

再加上亲邻随礼所送的各种各样的床单毛毯布料,小秋觉得这些嫁妆已是很多,虽然跟当时许多嫁女的嫁妆相比还不算丰厚,因为小秋当时认为:嫁给一个完全陌生又素无恩义的家庭,带去的嫁妆越多,自己越吃亏。且对方的彩礼也并不非厚,对方的家人也并不热诚,最重要的是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将来的老公,谁知能不能白头偕老?或许会中途分离各奔东西,或许自己会因为肝郁气结三五年后就一命呜呼。如果那样的话,带去的陪嫁品越多越吃亏,干嘛要让一个素无瓜葛、毫无恩义于己的人和家庭白白落得这些陪嫁品呢?何况自己本就欠着父母的生养之恩,丝毫未报,又何必临嫁时再搜刮父母的血汗钱!

本着实用节俭的原则,那些妆奁是请本村的工匠做的,材料是家中早就存放的木材。做好的家具虽然没什么花色和样式,但体积够大,看起来倒也朴素大方,但油漆是父亲自己刷的。不知道是父亲手艺不行,还是没心思去仔细刷,刷好的家具没有一点儿外面卖的家具那种光滑锃亮。看起来就像是在外面涂了一层红颜色了事,而且还涂得不匀,离近了看有的地方竟还能看出白色木板上的纹路.

刚好家具油漆好后,那个将要做新郎的年轻人过来了,不知是自己来的还是小秋父亲请过来的,于是父亲就把这些妆奁的最后一道工序------上荷页,交给了他做。没想到他做得比父亲刷油漆还差劲:有的荷页上得歪斜,有的荷页上的螺丝钉都没拧紧,露出三分之一在外面,而且还是斜插入木板中的.

这些活计都是婚后小秋才看到的。这让她对他失望:连这点活计做不好,都做得如此糟糕,那他还会有什么能耐?父亲敷衍了事地刷的漆,女婿再把何页安装得歪歪斜斜、弱不禁风,这在婚事当天要是让看热闹的细心人看到了的话,人家会怎么想、怎么怎么说?婆家人看到了会怎么想?虽说小秋对这桩婚事并不乐意也不乐观,但看到妆奁被如此糊弄,心里还是有一股气苦。

那天唯一风光点的就是结婚那天男方是用轿车接的亲,且那个主事人看起来也很大方得体精明干练,事后小秋才晓得,那位主事人是新郎唯一的一位体面而又有点经济实力的亲戚―――他大姐夫,一位以做花炮起家的头脑较为灵活的农民,那接亲的轿车也是他出钱出力租的。

结婚那天,婚车到了小秋家门口,在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中,在娘家嫂子们的搀扶下小秋很快走到接亲的车边并钻了进去。

她当时心烦意乱,没觉得这是新婚大喜的日子,倒觉得这是新厄运开始的第一天:离开了乖戾的父亲,却又要陪伴着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也许父亲的鞭子再也抽不到身上,但前途依然是烟锁雾绕,光景暗淡。小秋还仿佛看到了前面的人生路悬垂着万千条的愁烦之丝,也许自己会被这些乱纷纷的丝给缠住而终至于窒息,窝窝囊囊地交代了这一生。

小秋当时心情很郁闷,除了在还未走出堂屋时瞥见的、那位在大门外微笑着点炮仗的男方来人外,小秋眼里再没看到任何人,连当时是哪位嫂子送自己上的车都不知道,她完全处于一种昏昏然晕乎乎任人摆布的状态。

接亲的车子出了村子上了大道,一会儿就到了婆家的村子。到了婆家村子的东头时,车子停了下来,车上接亲的几位妇女就下车走入村中去了,然后车子继续往前开,直到县城的长途客车站外。从这里,小秋和那个叫杨六生的结婚对象,转乘长途客车去了石家庄。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虽没经过小秋同意但小秋也没意见―――因为小秋打心眼里讨厌乡下闹洞房的习俗。想来婆家也不用大摆酒席大宴宾客了,倒也省事省钱。一路上小秋都沉浸在自己的苦闷中,纵有千般不如意,却无一人可诉说,也无心观看风景,也无心打量这位以后就是自己丈夫的男人,也无话可说。

到了石家庄地界下了车后,小秋只是昏昏噩噩地跟在杨六生身后走,走了一段路,又七拐八弯地穿了几条巷,到了一门户前,类似农家小院,只是主房比农房多了一层,想来这里应该是近郊的村子。

上前敲门,来一中年妇女把门从里打开,这是位干净利索漂亮福态的女房东,面带微笑,说话和气。和房东打过招呼后,杨六生就领小秋走进楼梯边上的一间小屋。

屋子很低,大概有十五平米左右,屋门右侧靠墙放着一张矮床,咋看像个地铺,屋子的最里边放着一张小桌子和几个小凳子,还有别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此时天已傍晚,杨六生对小秋说声”你先躺下歇着”后就出去了。过了约摸两个小时,六生带着七八个人回来了,还都拿着酒菜,原来是一块在这儿做卖菜生意的同村人。因为六生在村子里辈份很高,来的这几个人大都是孙子辈侄子辈,就免不了先来一场笑闹。小秋只是低头不语,随他们说什么只装听不见。这伙人中有两个人不随他们笑闹,他们是六生的两个亲哥哥。这伙人笑闹够了就坐下来吃菜喝酒,酒足饭饱后,这些人就告辞走了,六生的两个哥哥却没走,坐下来兄弟三个玩牌。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两个哥哥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小秋心里不禁生气:按老家规矩,大伯哥是不能进弟媳的卧室的。出门在外,顾不了这些规矩,但弟弟新婚第一天,两个哥哥却坐到深夜不走,这成何体统!如果说以前三兄弟是合租住在这间屋子里,那为什么不提前另安排房间?就是去别的老乡处暂住或者是去旅馆过一夜又有什么不可以?小秋真担心他们会坐到天亮不走,那样的话对自己将是一种侮辱,外人知道也会说三道四,而并不是小秋贪图什么两性之欢怕春宵夜短怕外人搅扰。所以小秋就渐渐地沉下脸来,摔被子来出气。大概是他们也觉出了小秋不满的情绪,又坐了会也走了。他们走后小秋就向六生埋怨他哥哥们的不懂事,但六生却说:“有什么嘛,自个亲兄弟。”竟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这就让小秋觉得六生要么是缺心眼,要么是为自家哥哥装糊涂。

再老实智愚的男人在新婚之夜也知道要干什么,在人散尽之后,六生就要做名副其实的新郎,搂着小秋求欢。到了此时此刻,小秋才在灯下仔细地观看这个以后就是自己丈夫的男人:那经常被长发遮住的额头,是那么地狭小,几近刚进化成人的猿人的脑门,原来不是长发遮额,而是头发就长在脑门上。一双浓眉眉尖微戚,透露着乖戾的脾气和多愁的人生经历。一张瘦削的长脸和马脸类似。高高的颧骨,瘦削而凹陷的腮部类似金丝猴。眼形长得虽好看点却浑浊而茫然,鼻子长得倒还周正。一张小嘴里的牙齿却已经掉了三个,因长期抽烟,嘴唇焦而黑。整张脸看起来极像马脸,线条生硬,没一处饱满和圆润,没一点福相。白天因外穿着衣服,只是看起来显得很瘦削,可脱光了衣服,整个人却是骨胳细长。那种细都有点畸形,小腿都没有女孩子的胳膊粗,整个人活脱脱就是一个吸毒瘾君子的形象!原来他不仅仅是瘦,而是骨胳就比常人细了两圈,整个是弱不禁风的体格,稍重的东西都能把他骨架压散了、骨头压折了。不仅仅长了个长长的刀削脸,不仅仅长了副细骨架,而且还是个结巴!不着急、不惊慌时,还结巴的不狠,一稍有点事,就结巴得半天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仔细观察完自己的丈夫后,小秋的感觉就像是三九天掉入了冰窖,身心冰凉;又像是黄莲水刚饮完三碗,苦味从心里肚里直顶咽喉;又像是哑巴挨了怨枉打,满腹委屈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像灵魂出窍一样地发呆。六生那天晚上都说了些什么话她都没听到,只是死尸一样地躺在六生的身下,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他摆布。

第二天小秋本想睡一整天不起,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将来的日子,但第二天中午,在石家庄卖菜的几十个村人却在一家饭店里摆下了庆贺的酒席,小秋不得不强按下满腹心事不想,硬着头皮去应酬。

酒席一散就找个借口赶紧回了住处,躺在床上想心事,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拖着木木的身子起来:既然事已如此,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最起码这两年得抱有这种心态,否则自己怎么办?娘家是回不得呆不得的,父亲的鞭子始终在头上悬着,自己的耻辱之心也决不容自己回娘家去哭哭啼啼,如果自己选择离开六生逃跑,亲戚邻居都已知道自己已婚,也太丢人.只好忍耐着先这样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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