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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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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条峰峦》连载

第三十三章

日军野蛮残暴,给村民带来了极大恐慌。

张村据点一伙日军,把一个十一二岁小女孩拖到村后麦场上,他们不顾小女孩撕心裂肺地惨叫,在光天化日之下轮奸小女孩。其母亲死活阻拦,被凶残的日军用刺刀戳死;愤怒的父亲举着大铡刀要与日军拼了,还没跑到跟前就被日军乱枪打死。日军把少女糟蹋得一地是血,最后还把木棍塞进少女孩的阴部,把少女孩活活捅死。眼看着小女孩血肉模糊地惨死在打麦场,村民们愤怒之极,却手无寸铁。地下党李万仓等人闻知此事,肺都要气炸,决心寻机向日军讨还血债。

没过几天,李万仓和陈和贵就瞅见一日军又在村后强暴一个年轻少妇,少妇大声呼救。他俩操起院里的䦆头铣把朝日军猛砸。少妇的丈夫陈福来也赶来抡起䦆头就打,直到把日军的头打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日军被打死了,他们心里解了气,带来的问题是日军尸体往哪弄?几个人合计了半天,说埋到李万仓家的牛圈里。李万仓嫌小鬼子晦气,但情况紧急不容迟疑。几个人把日军塞进粪坑,然后堆上牛粪摊平,一切都跟原来的样子没有区别。他们处理完鬼子尸体后,又把鬼子的枪藏在牛槽下的窟窿里,用烂草塞住窟窿口。几天过去了,张村据点的日军都不知道这个日军去了哪里?

日军汉奸梦大发强娶翠翠不成,回到据点后又遇到张村据点日军士兵失踪的事。几天过去了,猪原一直找不到这个失踪的日军,他命令拐巴子带人去找,拐巴子也没能找到,猪原最后派梦大发去找,并说:“找到后,重重有赏。”

一听说有重赏,梦大发就心里痒痒。他回头对手下说:“这可是个只赚不赔的大买卖呀!只要谁能寻到杀害皇军的凶手,皇军会大大的有赏。”结果手下人几天下来,还是没寻到踪迹。梦大发说:“鸟飞过去都有个影,我就不信寻不到凶手?”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于是,他穿上便衣,挑着货担,天天在张村附近转悠,用小糖块诱惑,还悄声说:“杀日本人的人可得藏好啊!要不然,日本人逮着可就了不得了。”没想到,有糊涂虫的村民说:“日本人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日本人就藏在万仓家的牛圈里。”村民的无意之言,梦大发听了却心中大喜。他回到据点迅速调集保安团人前来抓捕。

李万仓正在牛圈干活,有一村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喊:“万仓!快跑!保安团来人抓你啦!”“为啥?”“你还不知为啥?还有和贵、福来。”结果,在保安团到来之前三人全跑了。梦大发扑了个空,却挖出了牛圈里的日军士兵的死尸。他气急败坏地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结果,把牛棚房子全烧了。

梦大发把抓去的村里人交给日本人,全部关进张村据点。日军用铁丝把年轻的串在一起,扬言要架火焚烧。福来怀有身孕的媳妇被拉出人群,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鬼子轮奸。福来媳妇生性刚烈,破口大骂,日军把她绑在木桩上,用刺刀割下她的耳朵,并挑开肚皮掏出腹中胎儿扔入油锅,油锅发出“滋啦”的响声。之后又用刺刀割下腹中子宫套在她的脖子上,直到把福来媳妇整得没一点气息……

福来娘见儿媳妇遭此大难,扑上去要与猪原拼命,猪原命人往她身上泼汽油点燃,福来娘浑身上下熊熊燃烧。她不顾一切地一次次扑向猪原,均被日军架起的刺刀挡住,一群鬼子在边上哈哈大笑……

李万仓和陈和贵、陈福来三人,获悉村人命悬一线,他们不顾生死闯入张村据点。李万仓对猪原说:“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们就是杀死你们小鬼子的人。有啥事跟我们说!与其他人无关!”“吆西!敢做敢当,是条好汉。不过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是真好汉还是假好汉!来人!把这里的刑具都用上!”猪原命日军对其灌辣椒水,用开水浇,铁火柱烫,竹钉往十指里钉,一个酷刑接一个酷刑。几天过去,把几个人整得体无完肤,脓血不止。猪原奸笑着说:“滋味还不错吧?”李万仓蔑视地说:“这就是你们小鬼子的能耐?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大东亚共荣?”猪原说:“对你们这些不听话的支那人,我别无办法,只能用大刑。不服再来!”日军又开始新一轮施刑,最后三人全被活活折磨而死,并掷于村南深沟。至此,猪原还不解气,把三家十多口人全部刺死,无一幸免。

李万仓等人被整死后,梦大发领了猪原发的一厚摞赏钱,哼着小调回到家,躺在自家炕上乐滋滋地数着。拐巴子来到梦大发家说:“大发,没想到这次皇军杀了这么多人。你是不是有些太过了?”梦大发瞪了他一眼说:“你管他哩!这么多赏钱老子还嫌扎手?”然后又继续数了起来,边数边笑着说:“这可比我做小买卖划算多了。”拐巴子无语,他不知道在梦大发看来这划算的买卖到底能有多划算?

梦大发的行为不仅害死了李万仓等人,还连带十几个家人。岳少峰得知后非常气愤,决心一定要除掉梦大发。

梦大发住在凤凰城西梁后面的桥头村,每天挑个货担到处转悠,在凤凰城也没能攀附上哪个权贵。直到日本人来,经老丘秃点拨,跟随了日本人,当上了保安团团长。可谓小人得志,忘乎所以,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更不可饶恕的是帮助日本人杀死诸多抗日志士和无辜百姓。

岳少峰秘密召集关山、毛瑞兴、傅愣强等人在关山家豆腐坊开会,他说:“今天会议的中心议题就是锄奸。尤其是梦大发,依仗日军势力非常猖獗,不仅霸占他人竹园,还企图抢占民女。最可恨的是杀害无辜,残害我地下党,罪大恶极,我们一定要严惩。”毛瑞兴说:“梦大发手里人多,家里有兵丁,不好接近。”傅愣强说:“我听说保安团的团副跟梦大发不对付。原因是梦大发强占的那片竹园是团副叔丈人家的。团副一直对梦大发怀恨在心,迫于梦大发是团长,他敢怒不敢言。”岳少峰说:“既然这样,咱们就想法做做团副的工作,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来个里应外合。”

一天傍晚,毛瑞兴和傅愣强看见保安团团副从据点出来走在路上,他俩突然用枪抵住他的后背说:“别出声,出声就打死你。”“我可没干啥坏事啊!求你们饶了我吧!”傅愣强说:“谁干坏事我们都记着呢!”团副连连说:“不敢不敢。”“不敢就听我们说!”团副吓得颤颤惊惊地说:“你们叫我干啥都行,就是别杀我。”他俩如此这般地跟团副说了一遍。团副一听说要他去杀梦大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这个我可不敢干。”傅愣强见他想反悔,马上用枪抵住他的脑袋说:“你想犯蛋?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你脑袋开花?”“八路爷,不是我不愿意干,我也是恨死他了。可这杀人的事我是从来没干过啊!”毛瑞兴说:“不是叫你现在就杀他,是让你收集他的情况,有啥新情况赶紧向我们报告。”听了此话,团副顺从地点点头。

梦大发协助日本人杀害抗日分子之后,他自然也心有余悸,也怕共产党找他算账,整天进进出出身前身后总是带着许多兵丁,来为他护驾。过了一段时间,他觉得风平浪静没事了,也就放松了警惕。

一心做着发财梦的梦大发,听说运城解州日军大种罂粟,又思谋着与日军勾结做起了烟土生意。他迫不急待地把想法告诉猪原。没想到他的想法正合乎日军毒化消弱中国人意志的目的,于是通过猪原从运城日军手中要来种子,又在猪原的庇护下,在张村村边种了几十亩罂粟,为了确保所种罂粟的收获,用铁丝网在周边围了起来,之后又与猪原合伙在凤凰城开办了烟土批发商铺,还私自开了个烟馆,企图赚得更多,致使许多人迷上了抽大烟。这些烟鬼天天泡在烟馆里吞云吐雾,一段时间过去,一个个好端端的人被抽成了一堆糊不上墙的烂泥巴。这种让人断子绝孙丧尽天良的生意,财迷心窍的梦大发做上了瘾,他通过一张张订单,赚得盆满钵满。有了大把钞票后,梦大发在城边建了一座豪宅,此时,他又想起娶二房。

岳少峰之前安排除掉梦大发的事,迟迟没有机会动手,使他非常着急。此时,保安团团副的叔丈,寻着傅愣强说,梦大发过两天要娶小老婆。听到这个消息,岳少峰马上兴奋起来,说:“梦大发要娶小老婆,到时肯定是人来人往,出出进进。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办事的日子在后天,时间充裕,我们好好谋划谋划。”他和傅愣强、毛瑞兴关山几个人研究的结果,还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保安团团副。保安团团副一听说让他去炸梦大发,吓得连声说:“不行不行!我不行!你们还是另寻人吧!”傅愣强一听他又要反悔,把枪顶住他肩头说:“这是你报仇的最好机会,你干好了我们就给你记一功,否则……”傅愣强又用枪使劲顶了顶。团副赶紧说:“我干我干。”毛瑞兴把傅愣强的枪拨开说:“别怕,只要你稳住准能成,还有我们在外面接应你,一定没问题。”团副只好说:“我试试。”傅愣强说:“不是让你试试,是一定要成。成了团长的位子就是你的啦!”“哎!是是,哎!不是。”团副语无伦次地回答着。毛瑞兴说:“你不用怕,好好静下心来想想,该如何把这件事做得稳妥些。”团副回到家,一个人冥思苦想着对策。

梦大发到了娶亲的那天,院子里挤满了人。帮忙的贺喜的看热闹的等等,唢呐鼓乐吹吹打打把花轿里的新娘迎回来送进新房。梦大发高兴地在院子里频频为客人敬酒,自己也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直到把自己喝得晕晕乎乎,等客人散尽,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最后被团副扶进洞房。进洞房后他颤颤悠悠地转过身推了团副一把,口齿不清地说:“不,不用你管,出,出去!”他摇摇晃晃两脚颤颤悠悠地画着弧线把门关上……

团副来到院里,心神不定地跟几个部下收拾桌椅板凳。收拾时他特意把院里的一个木梯靠在墙头。他边收拾边喊:“快点,收拾完了都回去休息。”然后每人发了一点赏钱,乐得几个部下一个劲地说:“谢谢团副。”“谢啥谢?大家都辛苦几天了,今个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团副的和蔼体贴与经常打骂他们的团长相比更得人心。几个下属高兴地拿着赏钱跟着团副一起离开。

毛瑞兴傅愣强几个一直在梦大发院子周围盯着。到了半夜,突然有个黑影窜到梦大发院外的墙根下,嗖嗖嗖几下爬上墙根大树,从墙头翻进了院子。此时,夜已很深,静得只能听到虫儿的叫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声。梦大发的新房里已不见亮光,院子漆黑一片,黑影在院子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迅速开门离去。突然院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毛瑞兴几个看事情成了,也迅速离去。

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周围邻居,平时知道梦大发为人的邻居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悄悄地躲在自家屋里,谁也没有出来察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次日,梦大发被炸的消息不胫而走,周围村民奔走相告。猪原听保安团团副报告梦大发被炸死的消息,恼羞成怒,对情报队长高桥说:“梦大发的死,一定是土八路所为。命令各部要严加防范。”团副听后长舒了一口气。

梦大发被炸死后,在凤凰城掀起不小的波澜,人们纷纷说是报应。有相当一段时间,汉奸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惩处了梦大发,岳少峰又开始研究下一步工作,他说:“我们成功除掉了梦大发,这是值得我们肯定的成绩。但他开的烟馆还在毒害百姓,我们还得想办法把烟馆除掉。”傅愣强说:“这好办,黑间我们去几个人到烟馆。”岳少峰说:“你计划咋办?他们可不是汉奸啊!”“你别误会,我不会害他们。我拿枪把他们吓跑就行了。”岳少峰说:“这倒是个办法,既不伤害他们,也能起到震慑作用。”

躺在烟馆的烟鬼们,也得知梦大发被炸,但烟瘾上来他们还是忍不住要去抽几口。这天夜里,傅愣强毛瑞兴几个,手持短枪脸蒙黑布闯进烟馆,拿枪对着烟鬼们恐吓:“你们要是再来,老子非毙了你们。”吓得烟鬼们连滚带爬都跑了。

凤凰城的老丘秃听说梦大发被炸,躲在家里好多天不敢出来。老丘秃老婆说:“我说你这个老头子,咋这些天不出去敲你的铜锣了?”老丘秃说:“你这个婆娘,你不知道梦大发被炸死了?烟馆也被砸了?”“这与你有啥关系?”“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老丘秃老婆也不示弱:“我说你这个老东西,你让我懂啥?”老丘秃说:“你就不会琢磨琢磨?他为啥被炸了?烟馆为啥被砸了?”“我琢磨那干啥?这跟我有啥关系?”老丘秃说:“你这个臭婆娘,我没法跟你说。”“没法说,你就自个琢磨。”

梦大发被炸后,拐巴子也心有余悸,在家里也是惴惴不安。拐巴子对吊儿说:“你听说了没有?保安团的梦大发被炸死了。”吊儿说:“听说了。咋的啦?”拐巴子瞪了他一眼说:“咋的啦?你以后干啥事趁着点(悠着点),这段时间少出去。梦大发这是把事情做过了头,把头钻到钱眼里了,啥后果也不顾了。前些日子就是他给日本人报的信,整死了那么多人?这下好了,别说几个赏钱,连小命都搭进去了。吊儿你记住了,共产党也不是好惹的。”吊儿说:“别叨叨了,我知道了。”拐巴子说:“你别嫌我叨叨,不记着早晚得吃亏。”辣椒嘴皱着眉头说:“这为日本人做事,还被炸死了?”拐巴子说:“为日本人做事就不敢炸你?你做事过头了,就有人收拾你!”辣椒嘴思索了一会说:“这会是谁干的?”拐巴子说:“你管是谁干的?看好吊儿就行啦!”辣椒嘴说:“吊儿!听见了吗?再不能在外面惹事了,多吓人呀!”吊儿不耐烦地说:“哎吆!别说啦!知道了。”

梦大发被炸,烟馆被砸,傅愣强高兴地说:“这下咱们出了一口恶气。”岳少峰说:“烟馆被砸,但他种的罂粟还在地里。到时候罂粟收割,猪原还会找第二个梦大发办烟馆,放大烟。”毛瑞兴说:“那咋办?该不会让老百姓去地里把罂粟苗都拔了吧?”傅愣强说:“罂粟地边有铁丝网,根本进不去。”牛二柱说:“进不去咋办?”岳少峰沉思了一下说:“铁丝网我们可以弄掉它,但这样恐怕会惊动炮楼里的鬼子。我想了一个办法,不知行不行?”几个人都催促他快说,岳少峰只说了一个“火”字。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解其意。岳少峰说:“趁着风天,在地头堆上一大堆麦秸玉米杆点燃,风扬火焰席卷过去,铁丝网根本挡不住,几十亩罂粟经不住一袋烟工夫就化为灰烬。”几个人都说这个主意好。岳少峰又说:“但目前是人手问题,就咱们几个恐怕不行。还得联系南吴村的成自奋,让他多叫几个人。趁今天有风,今晚就行动。”

张村塬传说是吴塬,或者吴山,地势呈南北走向,南北长,东西窄。长约二十多里,宽约八九里,东南角六里坡下去与凤凰城紧密相连。塬上主要有四个大村,位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分别为东吴、西吴、南吴和北吴。北吴分两个自然村,一个韩村,一个辛店。咸字因土音为韩,以致后来叫韩村却没有一户姓韩的;辛店是运盐人歇脚停留的住所,二者均因盐运兴盛而得名。张村塬传说是最早的吴国,周成王把虞侯之子吴张封在此,由于国土面积狭小,吴张南迁江南发展,原来吴张居住过的国都东吴村改名为张村。此后因盐运业兴盛,张村越来越繁荣,店铺众多,人流密集,黄花遍地,一段时间更名为黄华镇,此番传说虽年代久远,但人们口口相传,从未间断,留下了珍贵信息,更为确切的是村中建有宏大的房屋建筑群,足以说明这种繁荣的延续,日军总部就住扎在此处。

张村日军据点位于运城至太阳渡的交通要道上,距离南吴还有一段路程。

成自奋家位于南吴村西沟沿,此处既能监测到张村日军的动向,又便于人员往来。再说离日军的罂粟地也就四五里的路程,一会工夫就到了。傅愣强来到成自奋家说明此事,成自奋先出去约人,回来见岳少峰关山毛瑞兴也来了,叫家里人赶紧弄饭,几个人吃完馍馍喝完汤,天也就渐渐黑下来。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成自奋约的几个人也都来了,他们猫着腰从附近路壕往罂粟地边快速堆玉米秆和麦秸。玉米杆易燃,麦秸更易燃,他们同时在多处点燃麦秸,麦秸迅速引燃玉米杆,火势借风势迅速扩大,形成一片火海,迅猛地穿过铁丝网,向罂粟地席卷过去……

次日一早,铁丝网内的罂粟地变成一片黑乎乎的焦土,猪原气得直跺脚,老百姓却暗暗叫好。

梦大发被炸死后,猪原本来就有些窝火,罂粟又被烧毁,心中更不是滋味。他派情报队长高桥调查,高桥调查的结果都是土八路所为。猪原提起土八路就恨得牙根痒痒,却又不知踪影。为了排解心中的郁闷,他把中队长小野叫来在一起喝酒,直把小野喝成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醉汉。小野舞着一把军刀在凤凰城大街摇摇晃晃走过,口齿不清唔哩唔啦地叫喊着,谁见了都躲得远远的。他歪歪扭扭走出城门进入竹园,跌跌撞撞掉进了泥潭,正好遇上毛瑞兴牛二柱两人,他俩一跃而上,骑在背上用石头把小野砸死了,然后扒掉他身上衣服,光溜溜地扔进附近一口枯井,拿上衣服和军刀消失在竹林中。

日军中队长小野失踪可不是个小事,猪原带上拐巴子老丘秃等人四处寻找,老百姓的猪羊圈牛圈,还有野地墓窟窿烂窑洞都寻个遍,还是没有找到。最后日军寻到这口枯井,老丘秃叫牛礼邦下去看,牛礼邦盯着老丘秃愣是没动。

自从日军占领凤凰城后,牛礼邦儿子牛二柱让他到东山躲躲,可牛礼邦就想留在凤凰城看老丘秃要干啥?看他小日本是啥样?时不时与老丘秃碰面,也与拐巴子碰面。这次他来看热闹,老丘秃叫他下到井里看有没有日军尸体,牛礼邦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猪原看牛礼邦的神态,马上怒目以对。拐巴子在边上说:“老牛,你识点相。”牛礼邦无奈,只好下到井底,结果看到一具光溜溜的尸体,吓得哆嗦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镇静了下来,想到日军到处奸淫妇女,心中的恨骤然而生,于是掏出衣袋里的小刀,狠狠地割下了小鬼子腿中间的那个东西。

拐巴子见牛礼邦在井底半晌不出声,喊道:“老牛!到底有没有啊?”牛礼邦想:要是说有,不知猪原又要杀多少人?他说:“没有啊!什么也看不见啊!”拐巴子说:“没有你磨叽啥?快上来!”牛礼邦被吊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拐巴子问:“到底下面有没有?”牛礼邦说:“我没看见,不放心你下去看看。”猪原望着拐巴子说:“拐队长,你下去看看。”拐巴子当然不愿下去,推辞说:“太君,我这眼神不好。”猪原说:“眼神不好人都看不见?”吊儿凑上前来说:“要不我下去看!”拐巴子见吊儿要下去,知道他办事没轻重,于是说:“去去去!你办事谁放心?”吊儿吐了吐舌头。拐巴子把吊儿轰走,只好自己下到井底,见到光溜溜的尸体,倒吸了一口凉气。拐巴子想:既然日本人是光溜溜的,何不看看日本人的东西跟他的一不一样?于是他仔细一看,那个东西没了。这如果让猪原知道了,还不把凤凰城人屠完了?拐巴子知道其中的厉害,悄悄把尸体移拖到黑暗处,又翻了一下,让尸体趴下。猪原在上面喊:“拐队长,到底下面有没有啊?”拐巴子说:“我啥也看不见啊!”猪原仍不甘心,把凤凰城的大人小孩全集中在东城门内的场地上,又准备杀人。

赵紫云得知日军抓人,火速赶往关家窝。岳少峰得知情况后,火速与关山跑到花园村找到王神仙,请求王神仙出面救乡亲们。王神仙抓起卦幡起身就走,赶到东城门就喊:“猪原大佐,不可盲动。”猪原怒气未消,蹙着眉说:“王神仙,你来干啥?”王神仙说:“猪原大佐,这么多老百姓如果被杀,皇军还怎么在这里立足?怎么宣传你的王道乐土?”猪原说:“那失踪的皇军就不要说了?”王神仙说:“太君失踪了,也许是喝酒喝多了,不知道回营房了,也不能怪平民百姓啊!你如果一味地把罪过强加给老百姓,如何让老百姓心服口服?”猪原被王神仙说得哑口无言。

猪原之前突然浑身颤栗,很长时间都无法治愈,最后是拐巴子把王神仙请来。王神仙舀了一碗清水,在水中竖了三根筷子,嘴中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一会工夫,猪原就不颤了。猪原问是何故?王神仙闭口不说,猪原一再追问。王神仙说:“你一定要我说,就是杀人太多,身上阴气太重,导致颤栗。”猪原想起之前王神仙说的话,只好悻悻而归。

为了防止日军再度查看枯井,岳少峰和毛瑞兴傅愣强几个,连夜又悄悄把日军尸体从井中吊出,埋到野地一个水钻窟窿中。

果然不出所料,猪原找不到失踪的小野,怀疑拐巴子的说辞。于是又带着拐巴子来到枯井边,说:“拐队长,你说井底到底有没有皇军。”拐巴子哆哆嗦嗦地说:“没没看见啊!”“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拐巴子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真真没看见。”“好!我今天就验证验证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顿时,拐巴子额头上渗出了汗珠。猪原说:“拐队长你紧张什么?”拐巴子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没没没,没紧张啊!”“那好,我叫皇军下去再行查看。”猪原命令把一个日军士兵腰系绳子往井下放,每放一截,拐巴子的心就颤栗一下。拐巴子极度紧张,不停地用手抹着额头上的汗,猪原望着他,在心里暗暗得意。等井底传来没发现尸体的声音时,拐巴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猪原满心狐疑地说:“没有?”从井里上来的日军士兵说:“确实没有。”拐巴子这才缓过劲来,说:“太君,我说没有,确实没有,你还不信。”猪原说:“那你慌什么?”拐巴子说:“我慌了吗?我是怕太君怪罪小的。”猪原说:“中国有句话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现在啥也不见,就奇了怪了。”拐巴子说:“王神仙说了,可能是去西天了。”猪原说:“去西天也该说一声啊!不吭一声就走了?”拐巴子说:“人家去西天享福去了,还跟你说啥?”这件事猪原终究不得其解,拐巴子也是糊里糊涂。

猪原接到日军最高长官的命令,要求在黄河沿岸制造百里无人区。东起古平县茅津城,西至芮城县永乐镇,限期三天,所有住户商户全部搬走,土地全部征用,渡口全部军管。他要求老丘秃拐巴子吊儿都出去到城里贴告示。告示一贴出,人们议论纷纷,不知所措。

傅愣强从外面回来,把情况报告给岳少峰,岳少峰感到问题严重,说:“十多个村,一万多村民被赶出家,这些人如何安身?”傅愣强说:“这些问题咱现在无法解决。”岳少峰说:“我得去茅津一趟,把徐老师送走。”

岳少峰走在路上,就看见不少人携家带口往外逃,他匆匆来到徐清源家,劝老师和师母赶快离开,老师和师母不肯走,少峰死活拉着他们离开茅津,安顿到尧店姑姑家。

日寇汉奸对百里无人区中的村民加紧驱逐,行动迟缓的村民被打,或者被杀,第一天就杀死四五十口人。无奈之下,男女老少只得提篮挑担,扶老携幼逃出来,躲在山沟里靠挖野菜度日。还有丢不下家里坛坛罐罐的人白天逃出来,晚上又偷偷回去,凭侥幸与日军周旋。有的被日军发现,死于刀下。日寇硬生生把繁荣的茅津城、店头街和永乐镇等多个村镇,变成了荒无人烟的无人区。

面对这种情况,岳少峰又同关山、傅愣强、毛瑞兴等人研究对策。他说:“日军在制造无人区的同时又计划进一步增加维持会数量,以增强他们的势力范围。如何与日寇斗智,我们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件事。”关山说:“为日军催粮催款催劳工的事都是维持会的事,如果维持会会长是我们的人,面上是为日伪工作,其实质是为我们的人着想。这样,群众就减少些不必要的损失。”岳少峰说:“我们就跟他来个‘面上向敌,真心向我’的做法。这样既应付了敌人,也能较好地保护人民群众的利益。还有一个很重要事情,上级指示我们,要加强情报站的工作,以保证我党的情报能及时传递。为了便于隐蔽,必须有一个适当合法的场所,便于我们的人员往来。”关山说:“不妨就在我家前院办个杂货铺,这样既便于掩护,又方便工作。”岳少峰说:“我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下面的维持会能与我们的情报站合二为一,就再好不过了。”关山说:“东西各一个就更好了。”岳少峰说:“我看西边就在南吴村的成自奋家,他爹成老伯就是维持会长的人选。东边就在萝卜圪塔村郭老三家。郭老三原来跟我爹一起在水磨村看过一段水磨,人精明也靠实,做维持会会长没问题。周掌柜在前面杂货铺,咱们在后面豆腐房。把这作为中心情报点,西可经南吴过西塬接芮城陌南,东可经茅津、望原、萝卜圪塔接祁家河,还可经茅津、张店接夏县韩家岭。杂货铺得尽快办起来,愣强以送货购货的名义到下面各联络点,以最快的速度把县委的意图传达到各基层支部。”傅愣强点点头。

经过几天筹备,关山家的杂货铺很快就开张了。周掌柜、关山忙前忙后张罗,人们你来我往买东西,傅愣强和两个伙计也不停地忙着取货物拿商品,真好像那么一回事。

县西的工作有了点眉目,县东的情况怎样?岳少峰特别想知道。

国民党在中条山溃败后,黑娃带着爷爷奶奶全家出逃,留下小金锁一家在萝卜圪塔村。金锁的父亲田老三被抓去据点顶差,亲眼目睹日军把几十个中国兵捆绑在木桩上,让新兵练刺杀。刺刀戳进腹中,再拔出来再戳进去,反反复复地一戳再戳,之后再用刀不停地砍,直到把人砍得血肉横飞不成样子,然后抛入井中。残忍一幕使田老三精神受到极度刺激,回到家一直恐惧不安,噩梦连连,一病不起。金锁娘倾其所有为其治病,但大夫无力回天,不久便离开人世。金锁娘哭天喊地无济于事,只能任命,跟着两个孩子苦熬日子。

为了糊口,小金锁只好给别人家去放牛。之前,他不知道父亲究竟看到了什么,而被吓得失魂落魄送了命。没想到,这样的场景也被小金锁无意撞见。

一天,小金锁在河滩放牛,忽然来了几个鬼子兵叽哩哇啦地呵斥,要河滩干活的人统统离开。村民丢下手里的农具纷纷躲开,小金锁强拉硬拽着牛也准备离开,牛正吃着鲜嫩青草不愿离开。任凭小金锁怎么吆喝拍打硬拽,牛就是不肯跟他走。小金锁犟不过牛,只好丢下牛自己一个人钻进不远处的磨坊里躲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听到鬼子兵一阵呵斥声和叫骂声,还夹杂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小金锁躲在磨坊,屏住气不敢出声,等过了一会儿,外面没了动静,他才怯生生探出头来。外面的一幕把他惊呆了:他看到木桩上捆绑着一个人,浑身是血头歪在一边;地上横七竖八死了好几个。个个脚手被捆绑,鲜血淋淋的样子,吓得小金锁跌跌撞撞往回跑,几次在路上腿软跌倒,爬起来再跑。

自从日寇占领古平县后,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日军滥杀无辜的血腥气味。之前,张店山那个不愿参加抗日自卫队的黄大甫伺机投靠了日本人,并当上了日军的保安团团长。他整天身挎盒子枪,跟在日军屁股后面干杀人放火的勾当,死心塌地充当日寇的走狗帮凶。他把村里的老百姓都集合到打麦场上,大声吆喝:“谁要敢去黄河边为那几个共党收尸,就以共党八路论处!”并把告示贴在村口。村民们看看白纸黑字的告示,都默默离开。

岳少峰得知后派傅愣强出去打探,傅愣强回来说:“被日军杀死的几个人,附近村民都不认识,很可能是外县的地下党和抗日志士。”岳少峰说:“绝不能让我们的同志暴尸荒野,一定要想办法把尸体掩埋。”傅愣强说:“日军汉奸贴出告示不准收尸,我们怎么办?”岳少峰说:“日军告示吓不住我们。你通知毛瑞兴牛二柱他们,我们一起去,连夜把尸体弄走埋了。”

岳少峰带着几个游击队队员,赶黑拿上工具悄悄向河滩摸去,把尸体抬到山坡上,安放在一处荒草坡根的一个破窑洞里,然后把窑洞口封死,用树枝杂草掩盖好。

小金锁被日军杀人的场面吓得跑回家。每到晚上闭上眼,就浮现被杀死的那几个人,常常在噩梦中惊醒。小金锁虽然惊魂未定,但好奇之心一直驱使他,想去看看那几个被杀的人,再加上汉奸黄大甫一直在村里叫喊,不准任何人去河滩收尸,更是让他好奇。到底那几个人还在不在?有没有人敢为他们去收尸?倒成了小金锁心中的疑问。他特别想知道最终的结果。在告示贴出过了两天,小金锁实在忍不住了,就大着胆又一个人偷偷跑到黄河滩的磨坊边悄悄察看,结果尸体不见了。尽管日军汉奸一再对村民恐吓不准收尸,但最终尸体还是被人抬走。这会是谁干的?这件事在小金锁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田金锁的父亲田老三因受到惊吓去世后,家里的生活异常艰难,母亲变卖了本来就不多的家当顶替之前为父亲治病的债务还是不够,只好把尚且还小的姐姐卖给人当童养媳。家徒四壁的小金锁跟着母亲住在极其简陋破瓦房里度日,晚上母子俩躺在炕上都能看见天上的星星。

秋雨连绵的季节,家里的房子到处漏雨,小金锁跟着母亲在屋里摆满了盆盆碗碗接雨水。最后炕上唯一一副烂铺盖也被雨水打湿。深秋的山里,寒气总比平原来得早一些,再加上阴雨连绵,屋里潮湿阴冷,晚上睡觉得盖上厚厚的棉被才能御寒。此时,小金锁家一贫如洗,母亲望着儿子一筹莫展。小金锁看着母亲的样子心里甚是难过。但为了安慰母亲,他说:“娘,我想办法。”小金锁在家里转了一圈,寻了条羊毛织的粮食口袋,然后乐呵呵地钻进去说:“娘,这也能当被子啊!”娘望着儿子苦笑了一下。

小金锁村前的萝卜圪塔是一块两亩大的平地,圪塔四周是陡峭的土坡陡崖,只有一条小路可通到圪塔顶。萝卜圪塔离黄河不到五里的路程,站在圪塔顶远眺,可以与黄河对岸的渑池县、陕县相望,有萝卜圪塔鸡唱闻两省三县之说,这是萝卜圪塔村人的骄傲。凤凰城赵家二小姐在这里住的那段时间,小金锁就经常带她来这里玩。

日本人要在萝卜圪塔盖炮楼,一时惊坏了村里人,想挡不敢挡,想躲无处躲,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日军汉奸挨家挨户逼村民拆房子,把拆下的木料砖瓦全送到萝卜圪塔。如不老实听话,统统死啦死啦!有不肯拆房的,日军对着屁股就是一刺刀,吓得人们只好忍着心痛拆着全家人避风挡雨的房子。村里只要是好一点的房子,全被拆去盖了炮楼。小金锁的院子偏僻,房子也破旧,才免遭一劫。

日军为了盖炮楼修公路,整天拉夫抓差,小金锁家里没有强壮劳力,就被村里派去当劳工,有时派去跟日本人送物资。一次,他从郭原据点赶着牲口往祁家河送物资,走在山道上,天气骤变,山间响雷,牲口受惊狂奔乱踢,结果踢伤了他的头部,瞬间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他还没顾上包扎,天又下起瓢泼大雨,路上泥泞,脚下一走一滑,带伤的小金锁忍着疼痛,踏着一路泥水,待赶到祁家河时,衣服鞋子全都湿透了。

到了晚上,小金锁只能拢一堆火来烘烤湿透的鞋子。整整一天山路爬涉,早把小金锁累得精疲力尽,歪倒在火堆旁就睡了过去。结果一觉醒来,鞋又被烤烂了,鞋帮和鞋底几乎分家。次日返回时,他不得不用草绳把鞋绑在脚上,一走一提拉回到郭原据点。到郭原据点后,又听说第二天还要往祁家河送物资,而且要送到东北或者是日本去挖煤。听到这个消息,小金锁心里再也无法平静……

为日军送物资的几十个成年人,被关在一个破窑洞里,其他的人小金锁谁也不认识。夜里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想着两个问题:一是想第二天没鞋穿咋办?二是想万一送到东北或是日本,再也见不到娘咋办?尤其是第二个问题,使小金锁产生了必须逃走的念头。窑洞门被日军从外面用铁锁锁着,虽说门缝很宽,大人是不能出入的,但对于一个骨瘦如柴的小金锁来说就容易些。一定要想法逃出回家。这个想法促使小金锁壮着胆子,趁夜深人静时悄悄爬起来,慢慢从门缝侧着身挤了出去,猫着腰绕过日军岗哨,迅速往草丛里一钻,然后一股劲往家的方向拼命奔跑。他途中看到许多被日军杀害的老百姓尸体和中国军人的尸体,使他一阵阵心里发毛。小金锁咬紧牙关跑过死人堆,又惊魂未定地翻山过涧,一连跑了二三十里山路,才又惊又怕地回到家。

小金锁逃回家后,躲在家里几天不敢出门,只怕被别人发现。但家里没吃的,娘也整天为吃的发愁。其实,小金锁偷跑回来,村维持会郭会长已经知道,只要没有顶差的任务,他也不去打扰他。但偏偏日本人派的差事一个接一个,他不得不去找小金锁。郭会长又到金锁家催顶差,小金锁只好又硬着头皮去。不曾想顶完自家的差,郭会长说村里一个有钱人家想让他代替他们家去顶差,并给他拿了两个馍馍,小金锁只好又去顶差。其他富裕人家听说小金锁能代替顶差,于是赶紧也拿两个馍找到他,说一堆好话求他顶差。小金锁对人家送来的馍馍从不挑剔,不管是白面馍、黄面馍,还是黑面馍、掺菜馍,只要有两馍就行。就这样,小金锁今天回来明早又被派去,上午回来下午又去,这一来二去整天替人顶差,虽说苦了点,但却比在家吃清汤寡水饭强。就这样,顶差次数多了,小金锁反倒成了萝卜圪塔村的顶差专业户了。

小娃娃去顶差不光是东山萝卜圪塔村的小金锁,还有凤凰城杜家崖的小狗娃。小狗娃母亲突然卧病在炕上,父亲在家照顾,顶差的事不免就落在小狗娃身上。一天,拐巴子带着警察队的人来家里派差事,进门就喊:“狗娃爹,该你家出人了。”狗娃爹说:“他叔,你看他娘病成这样,我实在是走不开呀!”然后指了指炕上病恹恹的狗娃娘。拐巴子看了看躺在炕上有气无力的狗娃娘,又看看边上的小狗娃说:“那这样吧!就叫你娃顶去,大小算个数,我也好跟日本人交差。”狗娃爹赶紧说:“多谢兄弟体谅。”然后又往拐巴子手里塞了两个银元说:“娃小,劳你多关照。”当天,小狗娃与其他几十个人被带到张村据点,猪原清点后交由日军和伪警察押送张店。一路翻塬过涧,越岭涉溪谁也不说话。大家都知道为日军做劳工的事也是九死一生,没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当时有人趁机逃跑,结果被日军开枪打死,被押的劳工一片混乱。小狗娃趁机躲到一个大石头后面,等所有人都被警察带走后,才悄悄逃回家。

小狗娃逃回家的第二天,拐巴子又来催劳工。狗娃爹说:“他叔,你看……”拐巴子说:“说啥都不行了,日本人催得很急,要在夏县介滩修小铁路,谁去慢了杀谁。”无奈之下,小狗娃又被抓走。这次日军为修铁路征集苦力更多,在凤凰城附近的村子就有上百号人,还是在张村据点集中,由警察队配合日军押送,途径凤凰城、三湾、茅津、圣人涧、张店,然后下到夏县介滩。在经过茅津到张店这段路时,中间要经过八政据点、軨桥炮楼,相邻的两个点之间也就七八华里的距离,每个据点附近都有被卸去四条腿的耕牛残体扔在路边,有的是刚被割去四条腿血肉模糊地扔在路边,有的时间久了已经腐烂不堪。劳工们不知道这些耕牛都是谁家的,但清楚地知道这些耕牛都是谁杀死的,残体内脏都成了群狼的美食。大白天群狼肆意出没,撕扯着剩下的尸体内脏,野狼见了行人时不时地抬起头,扬起满是血污的大嘴,望着行人愉悦地咀嚼,咀嚼完又低头继续撕扯。

小狗娃随着劳工们看着这群豺狼从这个点吃完赶往下个点,就像赶集一样兴致勃勃,成群结队,对行人没有丝毫畏惧,似乎这个世界就是它们和日寇的天下。狗娃看到这种场面,心里一阵阵发怵。他看着劳工们一个个皱着眉头忍气吞声的样子,心里又觉得窝囊。又看看日伪军,一个个见怪不怪视若无睹的样子,就心里气愤。狗娃心里气愤,但又不敢表露,不敢看但又忍不住看。他不停地用眼睛扫视着路边,其他劳工也是一样。“看啥看?有啥好稀奇的?!快走!”日军从肩上取下枪对着他们呵斥。

夏县介滩修铁路的活主要是推铁轨上的大车箱运送木材石料。小狗娃和几个大人推着装满石料的车箱在铁道上奋力前行,上坡时使尽全身力气死活推不上去,下坡时车速飞快刹又刹不住。劳工们用木杠当刹车,死活顶住车箱一点一点往下放,车箱不好控制常常出轨,劳工们不是被撞死就是胳膊腿被轧断,被日军扔到荒山野地,然后再抓苦力来补充。

天寒地冻之时,小狗娃和其他劳工们每天只吃两顿清汤寡水的稀饭,活重又吃不饱,个个面黄肌瘦,衣服又脏又烂,如同叫花子一般。身上的虱子成群结队得不到清理,许多人因此患上各种疾病也得不到医治。他们病轻的顶着干,病重的撑着干,稍有怠慢就遭毒打,病死的直接抛尸荒野被豺狼野狗拖走。

小狗娃在夏县介滩为日寇修铁路,苦苦熬了两个多月,父亲又花钱托拐巴子说情把他弄出来。他趁晚上收工之时跑出来,跑到磨河村天就全黑,他摸着黑往山上爬,爬到半山腰听到“呜——呜——”的狼嗥声,吓得在心中直喊:“爹!快来接我呀!”小狗娃知道爹不会来,但还是不停地在心中喊,他只能用这种方法为自己壮胆。赶跑到山顶卸牛坪时,看见一个拾粪的大爷,说:“大爷,往下走能不能到凤凰城?”大爷说:“好娃哩,你再往下走就是张店日军炮楼。”小狗娃再问这离土地庙村有多远?大爷叫他往西走几十里,再往南拐就能到土地庙村。小狗娃继续往西走,走得腿都拉不动了,到了一个村子,估计是土地庙村,一问村里的老奶奶,老奶奶说是黑窑村,要到土地庙村还得走一天。小狗娃听了“哇”一声哭了。老奶奶问明缘由,可怜小狗娃,把他带回家,让他吃了饭,睡了一觉,到第二天又给他带上馍馍指了路,小狗娃才跌跌撞撞担惊受怕跑了一天,赶黄昏时才到了土地庙村。

土地庙村的舅奶看到破衣烂裤满身污垢的小狗娃,竟然没认出来,小狗娃喊了声“舅奶!”舅奶这才反应过来,抱住小狗娃哭着说:“天哪!你是从哪回来?咋会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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