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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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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条峰峦》连载

第四十二章

高杨当上古平县抗日民主县长的事传到张村塬仝卓的耳朵里,仝卓回到家对老爹说:“爹,您知道之前在咱家的伙计是啥人吗?”“啥人?不就是个扛长工的吗?”“老爹,他可不是个普通扛长工的,他现在是咱古平县的抗日民主县长了。”“咋!他当县长了?”“这还有假?前几天在东山刚开了大会。”仝老汉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懊悔地说:“我是有眼无珠啊!”仝卓说:“这可不能出去乱说啊!让日本人知道了可要杀头的!”

消息传到南吴村成自奋家,成老汉却是很自信地对儿子说:“在咱家的时候,我就看出高杨是个干大事的,果然没错。”

运茅公路修通后,茅津渡口显得尤为重要。佐藤被派来驻守,赵紫骏被他带来做翻译。

赵紫骏到茅津据点后,回家的次数相对多起来。一天,他从家出来跟紫云在大街上边走边聊,忽然他盯着街上的那个流浪汉一直看。紫云感到奇怪,说:“哥!你认识?”“不认识。”“不认识干嘛老盯着?”“我之前见过。”“一个流浪汉,你咋会见过?”紫骏把之前日军军医在县府后院强行为其注射针剂的经过说了一遍。紫云说:“哥!当时你看见了?”“是的,佐藤专门让我看了这一幕。”紫云又忽然想起日军撤出凤凰城时,她跟少峰愣强在县府后院看到的一幕。她愣愣地望着哥哥,紫骏有点伤感地说:“不说这些了,我该走了。”紫骏大步流星地向茅津走去。紫云望着哥哥的背影,她完全明白了一切。此刻的她,由之前对哥哥的满腹怨恨,突然间变成了一种无言的心疼,而且心疼得满脸是泪。

走在路上的赵紫骏脑子里浮现出在日本的境况:那时正是中日战争爆发之际,他得了伤寒一病不起。同学们纷纷退学回国参加抗战,自己一筹莫展。待病情痊愈后,却找不到一个同学。回国后父亲责骂,妹妹埋怨,自己心里委屈却又怕父母担心未加解释。这次妹妹对自己提出质问,在心中激起难以抑制的巨大波澜。

“哥!你就甘心这样一直为日本人干下去吗?”

“我不甘心啊!可我不知道怎么办。”

“哥!你如果真想抗日,就跟着我们干!”

赵紫骏望着妹妹坚定的目光,默默地点点头……

回到据点,赵紫骏一直在心里盘算:要想在日军据点做点事情,必须得有个好帮手,可这个帮手该寻谁呢?

在运城池神庙受训的小栓子,也被分配到茅津据点。由于翻译有赵紫骏在,小栓子被派在日军伙房帮灶。在赵紫骏的心里,小栓子是他最合适的人选。

小栓子在茅津据点为日军帮灶,虽然家就在茅津,但家早被日机炸烂,加之据点规定不得每天回家,他只得睡在离伙房不远的一个破窑洞里。由于在运城池神庙赵紫骏救过他,他俩不用介绍就一见如故。赵紫骏来灶房吃饭,小栓子带他去黄河边玩,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

赵紫骏在佐藤身边待了几年,也取得了佐藤的信任。佐藤把重要文件、信件都交由他来翻译并保存,甚至把军火库的钥匙都交给他。一天,赵紫骏把小栓子带到日军仓库大门前,用钥匙打开门说:“进去看看。”小栓子进去一看,好大一个仓库,堆得满满当当都是绿色箱子,他一脸茫然。赵紫骏说:“打开看看。”小栓子不知其中的秘密,随手打开其中一个,惊奇地说:“这么多枪啊!”赵紫骏又打开另一个箱子说:“再看看这个。”里面全是圆圆的拳头大的黑铁蛋蛋,小栓子好奇地问:“这些都是啥家伙?”“这是手雷。”“手雷是啥玩意?”“手雷跟手榴弹差不多,但用法不同。手榴弹是拉弦后扔出去爆炸,而手雷是在硬东西上磕一下扔出去就能爆炸。”“还有这么多道道?”“是啊!这是知识,都得学。”赵紫骏又打开一个箱子,小栓子一看全是手枪,羡慕得不得了。“这些你都见过吗?”小栓子摇摇头说:“没有。”“把你带来,就是让你见识见识,以后有用处。”小栓子对赵紫骏的话有些茫然,但打鬼子的决心在他心中早就埋下种子,他趁势摸了一把,揣在怀里跟赵紫骏出了门,想把枪拿去让舅舅徐老五看。

自从局势稳定后,茅津人又都陆陆续续回到各自破烂不堪的家。铁匠徐老五又开起他的铁匠铺生意,他有时出去到集市上为驮骡钉掌,有时被日军叫去钉马掌,有时在店铺干零活,总也没闲着。一天,徐老五正在铁匠铺叮咣叮咣打一些马掌钉子,小栓子蹑手蹑脚进来,悄悄掏出怀里的手枪让他看。徐老五一看,赶紧停下手里的活说:“从哪弄得?”“日本人军火库。”“你不要命啦!”“没事,军火库里可多了,摸一把两把小鬼子根本就看不出来。”“这可得小心,弄不好要掉脑袋。”小栓子走后,徐老五迅速关了铁匠铺,背起他的钉掌家当向尧店方向走去。

此时,古平县抗日政府各职能单位已从涧阳镇后山移驻尧店村,各种学习班也办了起来,恢复到之前的热闹气象。

岳少峰等人听了徐老五的汇报后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况,我们一定要利用小栓子和赵紫骏的特殊身份,想方设法多搞些军火。”吴中建又叫来徐老六,叮嘱了一番。岳少峰考虑到赵紫骏的情况,想通过赵紫云把她哥哥争取过来。于是写了封信交给傅愣强,让他交给赵紫云。

赵紫云观察到哥哥的变化后向组织汇报,决定对哥哥重点培养考察。赵紫骏每次回家都要把日军据点里的情况向妹妹透露,紫云很快把情况向组织汇报。在经过一段考察后,组织决定把赵紫骏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这是赵紫骏实现人生转折的一个重要节点,他鼓起决心和勇气,计划把小栓子也拉过来。

赵紫骏约小栓子出去玩,说:“小栓子,你一天跟着我玩,就像我的小弟弟。这样吧!我也没有弟弟,你就做我弟弟吧?”小栓子一听高兴地说:“好啊!咱俩在一搭还能有个照应。”就这样,两人结拜了干弟兄。

过了几天,赵紫骏又一次把小栓子带进了军火库,在看军火的过程中,小栓子又偷偷摸了一把手枪揣在怀里。这一幕被赵紫骏看在眼里,他却佯装没看见。两人在军火库经常出入,对面岗哨的日军也习以为常。

佐藤和赵紫骏喝茶聊天是经常的事。这一天,两人又在一起喝茶聊天。佐藤说:“紫骏君,回到你的家乡有啥感受?是不是比运城好一点?”“是啊!离父母近点。但是,还是不能膝前尽孝啊!”“哎!这已经是很好的安排了。”“我还是想回到父母身边,想多陪陪他们。”“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也知道,眼下大日本帝国正缺人材,怎么可能让你回去呢?紫骏君,你就安心吧!茅津据点我说了算,你在这里无拘无束还不满意?”“佐藤君,咱俩想的不是一码事。”“那你的事先放一放,等大日本帝国真正实现了大东亚共荣的那一天,我就放你回去,好好孝敬你的父母。”“这……”佐藤没等他把话说出,就信心满满地说:“紫骏君怀疑这个?不用怀疑,很快的,很快的……”赵紫骏只是盘算自己心里的事,并没有应答佐藤的话。

赵紫骏如果能把小栓子拉入抗日队伍,就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许多他不便做的事,就可以由小栓子去做。打定主意后,他寻机试探小栓子。这天,他来到小栓子住的破窑洞,直截了当地说:“小栓子,你说共产党好不好?”小栓子对赵紫骏突然提出的问题感到惊讶:“赵哥,你咋问这个问题?”“哥就是想问问你,共产党在你心里好不好?”小栓子看赵紫骏是诚心诚意地问,说:“共产党当然好啊!之前在茅津组织大刀队、自卫队,把小鬼子打得稀里哗啦屁滚尿流的。”小栓子越说越兴奋。赵紫骏赶紧用手在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压低声音说:“你想不想跟着共产党?”小栓子感觉赵哥是在开玩笑,不以为然地说:“哥!共产党都在山里打游击,这哪里有共产党啊?”赵紫骏说:“不管共产党在哪里,我问你愿不愿意跟他们干?”“愿意!”“好!一言为定!”此时,赵紫骏把联络铁匠徐老五偷运日军军火的任务交给小栓子。

小栓子联系了徐老五后,徐老五又联系了被日军俘虏的国民党军官马三装运弹药。赵紫骏和小栓子把谁放哨,谁撬军火库铁门,谁制服军火库岗楼的日军哨兵,谁转运军火的事都一一安排妥当后,计划次日午夜动手。

次日,夜幕降临,赵紫骏和小栓子各自到位。与此同时,被俘的国民党军官马三心惊胆战,左思右想徘徊不定。他怕弄不好被佐藤知道杀头,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到佐藤那里告了密。佐藤听说有人盗运军火,“腾”地从椅子上起来说:“谁如此大胆?”“铁铁铁匠铺徐老五。”“八嘎!”佐藤带着日军向徐老五的铁匠铺扑去。

徐老五在铁匠铺正准备出发,突然跑来一伙日军抓住他。佐藤严刑拷问,徐老五拒不承认。佐藤恼羞成怒,举刀把徐老五劈死,然后抛入黄河。

赵紫骏和小栓子到位后,一直不见徐老五来,猜想事情可能有变,赶紧撤离。

地下工作都是单线联系,尤其是在日军据点。马三不知其他人员,而徐老五拼死保护小栓子,佐藤无法得到其他情况,赵紫骏和小栓子才脱离危险。偷运日军军火的行动因马三告密而遭失败,赵紫骏和小栓子暂时不敢再有大的行动。

徐老五牺牲后,小栓子非常伤心,他仍坚持在日军伙房帮灶,伺机有一天为舅舅报仇。

次日,佐藤把赵紫骏叫去问:“昨晚发生的事,你知不知道?”紫骏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镇定了下来说:“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你不知道?”紫骏摇摇头。“徐老五竟然想偷运军火。胆子也太大了!”紫骏故作惊讶地说:“徐老五?”“多亏马三报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佐藤把奖励马三的钱交给赵紫骏,赵紫骏拿着赏钱找到马三说:“恭贺啊!你可立了大功了。要不是你告发了徐老五,皇军的军火就遭劫啦!”马三说:“为皇军效力,应该的。”赵紫骏看着马三的一副奴才相,嘲笑道:“你立了大功,这是赏钱。”马三不知赵紫骏话里有话,忙说:“谢谢赵翻译官,仰仗赵翻译官多多关照。”“我会的。”

小栓子得知舅舅徐老五是被马三告让日军劈死,心里非常气愤。他把这件事告诉给打游击的舅舅徐老六,并跟徐老六一起密谋除掉马三。

一天午后,赵紫骏和小栓子去见马三,赵紫骏给马三交代:“晚上八政据点要往仓库送大米,你负责卸车,到时候小栓子叫你,别误了皇军的事。”马三一连点了几个头。赵紫骏又回头交代小栓子也记着,别睡过头了。赵紫骏安排完之后,来到佐藤的办公室,与佐藤一起喝起茶来。

到了深夜,小栓子先安排徐老六和吴中建等人在城北门口仓库附近等候,然后来到马三住处。他把马三推醒说:“送大米的汽车来了,快起来!”马三睡眼惺忪地起来,跟小栓子一起来到北门口,伸长脖子往远处张望,漆黑一片啥也没有。正在疑惑,小栓子朝他后脑勺开了一枪。枪声惊动了附近的日军哨兵,哨兵听见枪声问道:“什么的干活?”“待这不得斯!待这不得斯!”小栓子用日语回答说没事没事!日军也就没过来。小栓子赶紧往仓库方向返回。此时正巧遇见一个日军流动哨向他走来,见面就喊:“栓!八路的干活?”“八路的有。”岗楼上日军听说有八路,立刻报告佐藤。佐藤刚睡不久就被吵醒,不耐烦地说:“什么的八路,毛毛贼的干活。”随便派两名日军随小栓子前往响枪的地方查看。小栓子将两名日军引到马三的尸体旁,两日军正在低头查看,小栓子冷不防掏出枪朝日军的后背就是两枪,一个当场被打死,另一个还在挣扎,小栓子又补了一枪。岗楼的日军听到枪声,叽哩哇啦大声叫喊,却没一个过来。小栓子赶紧朝自己腿上也开了一枪,藏在暗处的徐老六和吴中建迅速跑过来将小栓子捆住,又往嘴里塞了块毛巾,然后带着几杆枪迅速撤离。小栓子见徐老六和吴中建安全离去,才拖着受伤的腿踉踉跄跄返回仓库。日军见状,急忙将他口中的毛巾取出,把绳索解开,然后帮他包扎伤口送回住处。

次日一早,佐藤和赵紫骏来看他。佐藤说:“我以为是小毛贼,果然是八路?”他点点头。佐藤说:“紫骏君,把栓送到八政据点医院,那里有好的医生。”赵紫骏把小栓子扶上马车,一路向八政据点走去,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岳少峰听了吴中建和徐老六的汇报后说:“马三除掉了,赵紫骏和小栓子暂时不会有危险。小栓子也被送到八政据点医院,茅津据点里的情况暂时还没人传递。我们下一步,既要关注茅津据点的情况,又要关注八政据点的情况。”吴中建说:“最近八政据点的几个汉奸又不安分了。据说日伪工作队小队长郑钱到处搜集抗日工作者的情报,此人一定要想法除掉。”岳少峰说:“吴队长,我们好好琢磨琢磨这件事,尽快除掉这个汉奸。”

吴中建接到任务后,经过研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韩亮,韩亮带领几个游击队员时刻准备抓捕郑钱。一天,韩亮得知郑钱在据点附近一姘头家时,他迅速带队员前往,趁夜深人静破门而入将其抓获,带到尧店村关了起来,并交给两个队员看押。吴中建和韩亮一同向王力合汇报,待王力合等人去看时,没想到郑钱磨断绳子打死两名队员跑了,气得韩亮直跺脚。吴中建估计郑钱近期不会再出来,于是让韩亮去东延村了解藏枪的事。韩亮爽快地答应了。

韩亮化装成货郎,挑着货担走村串巷往东延村方向走去。不巧的是前面来了一群伪军,带队的正是郑钱。韩亮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敢出来,此刻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韩亮无论再怎么化装,还是被郑钱一眼认出。仇人想见分外眼红,韩亮放下担子赶快掏枪,郑钱不由分说一步上前把韩亮按住。郑钱抓住韩亮后立刻带到八政据点交给日军牛尾,牛尾把韩亮吊起严刑拷打,放狼狗咬,用烙铁烙,竹钉钉,灌辣椒水,用尽各种残酷手段逼问抗日游击队的下落,韩亮至死不吐一个字。

岳少峰得知此事后,非常痛心,说:“韩亮同志的仇一定要报。从今天起,启动八政据点地下党,想法除掉郑钱。”此时,傅愣强提着一个篮子匆匆走来说:“岳会长,有情况。”岳少峰看看竹篮里只有麦秸和刨花,不解地说:“咋回事?”

自从上次金大麻与金大圣一伙在家被吴中建几个游击队从烟囱里塞手榴弹炸死后,金大麻趁乱逃回据点,惊魂未定常做噩梦,只怕有一天游击队再寻上门来找他算账。他多数时间躲在日军据点不敢出来,晚上很少回家。过了一段时间,好像风平浪静了,也没再出啥意外,才放心了不少。金大麻在邻村沟对面有个相好,搁平时他隔三差五总要过去一趟与相好的亲热。但这段时间,他为了躲避风头,也不敢冒然前往,只怕一时疏忽丢了性命。

自从吴中建上次在刘家沟遭日军追杀,突然山上响起密集枪声吓跑日军后,他就断定是令狐国强游击队,又按照岳少峰后来的安排,要求他联系令狐国强。于是他秘密派人与其联系,设法监视金大麻的行踪。令狐国强在得知金大麻一伙对小喜子下的狠手时,气得咬牙切齿。

金大麻长时间在据点里不出来,也感到闷得慌,偶尔也出来去相好家换换心情。这一情况被地下党获悉。这天,潜伏在望原村以卖香油为名的地下联络站负责人,人们称他老香油。老香油得知金大麻的情况后,想把这一情况赶快报告组织。但距日军据点太近,万一被日军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思前想后没有好的办法。后来看到邻居院里木匠在做木工活,推出的一卷卷白白大大柔柔软软的刨花,让他灵机一动。老香油到邻居家要了些刨花,回到店铺悄悄把情报写在刨花上卷好,然后在竹篮底部用竹簚别牢,再盖些刨花和麦秸,上面搁了两瓶香油,又搁了一些鸡蛋,对伙计叮咛一番就出了门。刚出门没走几步,就遇见金大麻一个手下从据点出来:“老香油!今个你是要去哪?”老香油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马上镇定下来。正在此时,傅愣强来到,看到这一情况说:“表哥!你这是要去哪?”“嗨!我听说咱三姨病了,想去看看。刚走到这就遇见了老总。”傅愣强说:“你店里忙忙的,还麻烦你再去看。”“不看使不得嘛!”“有啥使得使不得?都是自家人。”两人的对话,让金大麻手下打消了疑虑。老香油顺手从篮子里拿了一瓶香油递给他说:“老总,这个给你,帮金队长带回去,调菜可香着哩!”“我知道,你的香油有名着哩!”说完拿着香油转身走了。傅愣强说:“表哥,我看你还是别去了,我把这东西带回去,就代替你看了,三姨也不会怪罪你。”“那也好,我这里也是走不开。”老香油赶紧把篮子交给傅愣强,并暗示篮子底有情报。

傅愣强提着篮子刚走过据点门口没多远,没想到又遇到金大麻。“你站住!”傅愣强吓了一跳,但立刻镇静下来,说:“老总,你是叫我吗?”“不是叫你还能叫谁?”傅愣强看看周围再没别人,一时愣住了。“篮子里提的啥?提过来我看看。”傅愣强一看这个一脸麻子的人,断定就是金大麻。他怕露馅,但又不能不让看,心想:情报万一被金大麻发现可就糟了。他故作镇定地说:“您是金队长吧!咱们初次见面,您看这香油和鸡蛋就孝敬您吧!”“这还差不多。走!给我送据点里。”傅愣强把香油鸡蛋送到据点。金大麻叫他把篮子放下走人。这下傅愣强急了,这情报还在篮子底部,怎么可以把篮子放在据点里呢?于是笑着说:“金队长,东西给您留下,篮子让我拿回去。”“一个破篮子,有金有银?还舍不得?”“不是舍不得,下次若是再给金队长送东西,都没篮子搁了。”“东西拿出来,篮子你拿走!”于是,傅愣强把那剩下的一瓶香油拿出来,又把篮里的鸡蛋也一个个拿出,然后提着只有麦秸刨花的空篮子出了据点。

愣强望着篮子对少峰说:“再好好找找。”少峰说:“这么说情报还在篮子里?”“应该在。”少峰在麦秸和刨花里扒拉了半天,还是没发现任何情报,他一脸诧异。愣强说:“再寻寻,肯定有。”少峰又仔仔细细把篮子细细翻了一遍,最后把篮子里的麦秸和刨花都倒腾了出来,还是不见情报。少峰也觉得情报就在篮子里,可就是找不到。最后卡在篮子底部竹簚间的刨花引起他的注意,他把那个刨花轻轻取下来,款款摊开一看,脸上露出了笑容。“这老香油办法可真多,连我都差点被蒙过去了。”吴中建说:“情报说啥了?”岳少峰说:“金大麻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又开始出来活动了。机不可失,愣强你速速通知我方人员,准备行动。”傅愣强走后岳少峰又对吴中建说:“吴队长,你先把八政据点的任务尽快安排一下,回头抓紧时间想法除掉金大麻!”“是!”

金大麻虽然近期肯从据点出来,但很少单独行动。自从那次被炸死几个弟兄后,他没了左膀右臂感到处处危机,外出更加小心谨慎。队里的文娃川娃两人看出金大麻的心思,这段时间频繁跟他套近乎,他才感到些许安慰。他哪里知道这两个人就是令狐国强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

令狐国强接到组织指示要他除掉金大麻,秘密通知文娃和川娃立即行动。文娃和川娃秘密商议以拜把子为诱饵设宴把金大麻骗到他情妇家一起吃喝。他俩在金大麻情妇家准备好酒菜,又跑到据点去叫金大麻,说:“大哥,你的为人弟兄们都知道,虽然那几个弟兄不在了,不是还有我俩嘛!你就把我俩当成自家兄弟看,从今个起,您就认下我俩,日后,鞍前马后我俩跟着。你看这么多天,你也没带弟兄们喝一盅,借此机会,咱们痛痛快快地喝一顿。”“喝啥喝?上次喝酒差点连小命都喝没了。”文娃说:“那不是个意外吗?这次咱换到嫂子家,那里没人知道。”川娃说:“走走走!就咱兄弟几个,又没外人。你不想见见嫂子?”金大麻回想上次被炸的事,还是有点犹豫。文娃说:“大哥不想去,是看不起兄弟?”金大麻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川娃说:“你不去就是看不起兄弟,那今后兄弟还干得啥劲?”“看你俩说的。”文娃说:“既然不是,就走走走!把这香油和鸡蛋给嫂子带去。”金大麻经不住文娃、川娃劝说,也只好勉勉强强前往。

此时,令狐国强等人已拿着绳子埋伏在院子周围,等待金大麻上套。金大麻提着香油和鸡蛋进屋,就看见桌上的酒菜已经摆好,怎么觉得都有些不对劲。他把东西往屋里一搁说:“我今个不想吃了,你们吃吧!”说完扭头就往出走。文娃和川娃一看情况有变,赶紧拉住说:“大哥,你咋说走就走?”金大麻甩了一下胳膊抬脚就走。文娃赶紧大声喊:“大哥!你咋说走就走啊?”金大麻也不回话,径直往外走。文娃赶紧喊:“送客!”屋外令狐国强听到信号,拉起绳子在门口等候,金大麻刚出门就被拉起的绳子套在脖子上。没等他反应过来,绳子已经把脖子紧紧套住。两个队员使劲一拽,拉着就跑。金大麻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勒住喉咙拉倒在地,一直拖了三四里地,待拖到村外时已经奄奄一息。队员们上去一阵拳打脚踢,送他见了阎王。然后寻个地钻窟窿塞进去,盖上土块和杂草,使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送走金大麻后,文娃说:“大哥今个是咋啦,说不吃就不吃,这一大桌菜叫谁吃?”川娃说:“他不吃,咱们吃,嫂子辛苦做一顿也不能白忙。嫂子来!咱们一搭吃。”金大麻的情妇虽然感到金大麻不在有些遗憾,但还是经不住两个兄弟劝,也只好就坐入席,三人一搭吃了起来。其实,文娃和川娃留下来吃饭,不是真正想吃这桌酒菜,只是要配合金大麻的情妇把这出戏演得圆圆满满,不留任何破绽。

几天过去了,金大麻一直不到据点上班,日军队长山本不见金大麻的踪影感到奇怪,到伪军大队询问,都说不知道。其实金大麻的死,除了文娃川娃和令狐国强几个游击队员外,其他人没人知道,就连金大麻的情妇也不知道。因为那天她也真真切切看见金大麻从她家全全乎乎走了出去,当然以后的事情她也就不得而知了。山本问文娃,文娃说不知道;问川娃,川娃也说不知道;问其他伪军,其他伪军更是一无所知。金大麻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八政据点的郑钱当然不知道金大麻的死,他借日本人之手害死韩亮后,觉得除了心头大患,心里甚是高兴。 他在据点哼着小曲玩着枪,一不小心“砰”的一声,枪走火打伤大腿,他龇牙咧嘴地在那里嚎叫。听到枪响,郭屯屯赶紧把他送往医院包扎,并殷勤伺候。在医院的一段日子,郑钱整天看到的是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和伤员病号,心里早就烦闷透了。他自己虽说伤了大腿,但没伤着骨头,走路也不大碍事。郭屯屯见郑钱在医院待得心烦,知道他平时爱寻花问柳,就投其所好说:“队长,有个解闷的地方,你去不去?”郭屯屯凑到郑钱跟前耳语了几句。郑钱听说烟花柳巷有一位丰姿绰约的美人儿,就心急火燎要出院。出了医院叫郭屯屯带他直奔那个美人住处。之前,郭屯屯给美人塞过钱并嘱咐她一定好好把郑队长伺候舒服,郑钱见了美人不顾大腿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就急不可耐。一对男女从最初的暴风骤雨到后来的阴雨连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之久,致使郑钱伤口溃烂,浓血不止,最后不治而亡。郑钱本想自个偷着快活,没曾想因贪色而送了性命。更没想到的是,抗日地下党利用他好色之弱点,神不知鬼不觉悄无声息地除掉他。

除掉郑钱是吴中建这段主要任务。但情况进展如何,岳少峰还不知道。于是问吴中建:“吴队长,这段时间汉奸郑钱的情况如何?”“听说郑钱玩枪走火受伤住院了。”“还有啥情况?”“又听说伤口溃烂治不好。”正说着徐老六来报:“郑钱死了,不过大汉奸杨炳山又当上队长。这个人也是坏透了。”岳少峰说:“这倒是个新情况。还有啥情况?”徐老六说:“日伪工作队的副队长马水祥要求投诚,希望派人接应。”岳少峰说:“这个情况很重要,我们要立即回应。吴队长,你和徐老六负责联系,并做好去八政接应的准备。”吴中建连夜和徐老六联系据点里的郭屯屯和马水祥。为了安全起见,马水祥让吴中建和徐老六在据点外面先隐蔽等候,等里面稳妥了再把队伍拉出来。没想到汉奸杨炳山在队里一直没走,吴中建和徐老六等人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动静,结果被日军巡逻队发现。日军朝他们开枪就打,他们不敢恋战,扔出几颗手榴弹迅速撤离。

此次行动因惊动日军未拉出一人一枪。但让人没料到的是,因此日军开始怀疑伪军队伍里与八路有内应,究竟内应是谁,日军不得而知。

吴中建回去后,与岳少峰王力合等人分析了接应失败的原因:“有杨炳山在,副队长马水祥难以指挥队伍,这是拉不出队伍的主要原因。”岳少峰说:“尽管这次日伪工作队投诚没有成功,也引起了敌人怀疑,我们何不利用这一机会,来个离间计。”吴中建说:“好!咱就趁风扬麦除杂物,把他除掉。”

熟悉八政据点的郭屯屯在接到任务后,趁夜黑秘密出入据点,把游击队写给杨炳山起义投诚的信件不断投放在警备队、差务局、日伪工作队和日军营房,从而引起牛尾怀疑杨炳山有暗通八路的嫌疑。一而再,再而三地书信往来,终使牛尾对杨炳山由怀疑到确信。于是杨炳山在被牛尾派到圣人涧吕家湾催收公粮时,被稀里糊涂地乱枪打死。

在八政据点连续除掉了两个汉奸,这让岳少峰有了另一种想法,那就是张村据点的拐巴子能不能争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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