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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真是个乌鸦嘴，说好不灵，说坏一说一个准。我最不想见到的事说来就来了！
这天早上，米雪儿小强慌慌张张赶着上学，我和米叔米婶也忙着收拾准备出工。湾子里媒婆胡仙姑匆匆凑上门来，一边走一边打哈哈。
“哎哎！老婶子！今儿个一大早，你就没听见喜鹊叽叽喳喳叫啊？”
“他大婶！看你乐的，啥事这么高兴？”
“好事！喜事啊！前儿个我娘家舅母子就来找我，有个上好的媒托我，这几天忙得前脚贴后脚，差点忙晕糊了。我这第一个就想到你家雪儿了。”
“真是劳您费心了，就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和不和八字。”
上工的铃声响了，队长开始喊工。米婶和胡仙姑随着人流继续谈论，我也故意离得不远仔细听着。
“我的老婶子，你们家雪儿那是一般的姑娘？瞧那精灵样，只要一发身子，准是天仙一般。那要是一般人家，我敢保这个媒？先说家境，老子是大队会计，一个叔叔在县革委会当个什么干部，还有个姑父在公社当干部。上面是俩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那不就是独生子？那这孩子将来还能没出息？”
“那这孩子本人没什么缺陷吧？”
“看您说的！有缺陷那我还能做这种缺德事啊？孩子呢，四肢健全，五官周正，年龄也相当。”
“要说这条件还真是不错。不过，这事还得商量商量、合计合计。”
“好好！你们先商量商量，合计合计，现在都是娃娃亲，像你们家雪儿这么大还没着落，找个合适的也不容易，好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哎哎！是是！让您费心了！”
乡下，无论男女，有人上门说亲，家里都不能随随便便就回绝打发，这事把媒人得罪了，很容易也把孩子耽误了。从米婶的态度，我能看到米婶的矛盾和犹豫。
这一整天，我干活都无精打采，心不在焉。按照娃娃亲的标准，米雪儿的确都已经成了大龄剩女了。可不知为什么？我一听说要给说亲，心里就觉得隐隐发痛，很不是滋味。娃娃亲，说起来也简单，家里看看条件，做些权衡，没有明显的问题，事情就能订了。可这一订，也就是一个女孩这辈子的终身大事！以后要悔婚，这事在乡下，甚至比离婚还困难，尤其对女孩子。乡下人订婚到结婚前，花钱的都是男方，女方要退亲，男方就会上门算账，有的算下账来，都能让女方倾家荡产。
晚上一收工，我赶紧把我偷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雪儿。雪儿倒显得一点不着急，反正这都是迟早的事，早点了事，也算去了块心病！
大概就在我和米雪儿偷偷商议时，米婶和米叔也大致统一了一下意见。等到一家人吃饭时，米婶就当着全家把这事拿出来讨论。
“雪儿！今天你胡婶给你说了门亲事，条件都可以，我和你爸也合计了一下，要不就先看看人再说。”
“我都听爸妈的！”
“那要不就让你哥和你表姐，抽个时间先去访下亲，回头再商量！”
“爸妈！雪儿——还是别给她订娃娃亲了！”
“斌斌！你是城里来的，哪知道乡下的习俗。乡下人都是娃娃亲，像她现在的年纪，本来都是前面给耽搁了，再不着急，越往后就越没得挑选。”
“可是——反正我是觉得，这娃娃亲就是封建余毒，就是害人的东西，这对雪儿不好！”
“这娃娃亲，我们也都知道不好，之前为了给她退亲，我和她爸就没少折腾。可乡下都这样，我们也怕耽误孩子了。她一个酒坛子，万一这么拖下去，一眨眼她就成大姑娘了，再拖那就成心病了！”
“雪儿！这是你自己的事，还是你自己说吧！”
“我能说什么？我就是个乡下酒坛子，生下来就这命，早晚也都一样的。早点订个娃娃亲，还能多给我爸挣点酒喝，家里也能多开几顿荤！再迟了，刚定亲就嫁人了，给家里一点贡献都没有。我不成了个不孝女了？”
“你住嘴！我们家不缺这点酒这点肉！”米叔拍着桌子瞪着眼：“前面就折腾一回了，这回你们可都想清楚看清楚，别再让人看笑话！”
有人上门说媒，照说这也算是好事，可事情轮到我们家，所有人都憋着一肚子气，而且，这一肚子的气还不知道怎么发泄。米叔的火气，有些莫名其妙。米雪儿话说的乖巧，听起来更像是自嘲。米婶一百个不情愿，也还的郑重其事当回事。
“斌斌！那这次你就费心点。订亲这事，好坏都不能听媒婆的，要自己访清楚！”
“哥！那我这辈子的幸福，就全都交给你了！”
“这乡下的规矩我可不懂，我就跟着表姐，一切听表姐的！”
“我谁都不听，就听你的。等你回来，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就不行！”
“啥？”
听雪儿这口气，完全就是跟我赌气。她自己不敢得罪爸妈，就要我做恶人。我现在才看清楚她的鬼心计！
媒人给米雪儿介绍的对象，和我们不一个公社，距离也有大几里路程。那时候在乡下，也没有任何的代步工具，我和张晓莲只能靠双脚艰难跋涉。现在我才知道，这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去的路上，张晓莲和我就亮明了观点，统一了意见。无论如何，我们俩都不支持给雪儿定娃娃亲，管他什么人什么条件，我们俩跑这一趟，目的很明确，就是应付媒人，对付舆论。因此，我们俩必须通过这次暗访，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给媒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台阶。
去的路程，我们俩就几乎花去半天的时辰，一路都是荒郊野地，田头地角，路上连个歇脚的地方也没有，水和干粮都是出发时自带。这样的苦差，我还真是平身第一回。走到离我们的目的地还不到一里的路程，我实在是脚瘫手软，一屁股就地坐下，求张晓莲歇会再走。
也好，正好喝点水吃点干粮，休息好了精力充沛迎接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