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莲的一腔怒火,终于被我的无脸无皮给浇灭了。由她出面说话,米叔米婶就算一百个不乐意,也只收拾心情,好接受现实。
随后,米叔米婶便开始悄无声息张罗我和吴文燕订亲的事。但是,随着这个消息在湾子里散布蔓延,各种猜测留言,也同时在悄然滋生,发酵。不知不觉,我感觉全湾子看我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怪物一样,到哪都被人莫名其妙盯着审视。
乡下的活计,多半时间都是按劳力分工,以小组为单位干活。但也有很多时候会是男女混杂的大场面。
大场面干活,众目睽睽之下,谁都不敢偷懒,不敢懈怠。紧张繁重的劳动,一直持续到天快黑了才收工。
随着大部队陆续往回赶。我还是尽量远离众人,避开那些犀利的目光。可就在这时候,我一回头,却看见吴文燕一直被米国财拦着纠缠,已经被远远落在了收工队伍最后面。我心里一紧,也忘了平时自己对自己的告诫。
我不顾一切,急匆匆逆着人群返回去。后面一些人看我急匆匆的样子,也纷纷停下脚步。我三步两步冲到米国财吴文燕面前,看见米国财一脸流痞无赖拦着吴文燕,怒火立马就冲到了头顶。此时此刻,我压根都忘了自己是谁,上前一把将米国财推出个趔趄。
“你怎么这么无耻?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欺负人!”
米国财刚才是毫无准备,退出几步才站稳。这会定眼看着我,他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你他妈算哪根葱?活得不耐烦了,敢管老子的事?”
“天下不平事,谁都可以管。”
“放你妈的屁!老子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愿意娶她这个黑五类子女当媳妇,那是看得起她,要你多管闲事!”
“你不要脸!厚颜无耻!谁要你看得起我,我看见你就恶心!”吴文燕终于歇斯底里叫出来。米国财恼羞成怒,又要上前抓住吴文燕:“你个小贱货,你还不识抬举,你不嫁给老子,看看谁敢再要你?”
“好!米国财!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吴文燕是我对象,请你以后离她远点,别再死皮赖脸纠缠。”
“是吗?你说这臭娘们是你对象?你少鸡巴胡扯!别以为是个知青就了不起。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你们知青之间怎么胡搞乱搞咱也不眼红,可你他妈要敢把你的魔抓伸向我们这些乡下妹子,那可是你找死不看日子。”
“米国财!你嘴巴干净点!”
“老子骂你了怎么着?跟老子抢女人的是吧?你怎么不先问问我这拳头答不答应?”
“米国财!你也是个堂堂七尺男人。强扭的瓜不甜,耍横耍赖就算本事。”
“去你妈的!少鸡巴啰嗦!”米国财嘴里骂着,拳头早就落在我脸上。我突然挨了这一记重拳,眼冒金花,人就懵了。
这时候,湾子里一些还没走远的年轻男女,都纷纷围上来看热闹。我只听见人群中叽叽咋咋传出一些起哄声。
“好!打得好!”
“揍扁个王八羔子!看他还敢装腔作势,专门哄乡下小女孩!”
“国财哥!人家现在可是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不狠狠教训一下,到时候老婆就真是人家的了!”
“我呸!就这鸟人,也配和老子抢女人,找死不看日子!”
米国财感到受到鼓舞,再次扑上来,将我按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我死死捂着头,毫无还手之力。只听见吴文燕一阵哭喊,拼命拉扯着米国财,用她的身体护住我:“住手!别打了!”
米国财停下手脚,用力拉起吴文燕:“臭娘们!你是在求我吗?好啊!那你现在当着大伙说清楚,你是愿意给我做老婆,还是宁愿被这个小白脸玩弄?”
“你个臭流氓!你就死了这个心,我宁愿去死也不会嫁给你这样的无赖。”
吴文燕说着,用力挣脱米国财,俯下身拼命把我拉起来:“告诉你米国财!我和郝斌哥早就好上了,我早就是他的人了,你想在全湾子里丢人现眼,你就继续纠缠。”
“哇!够辣!”围着的人发出真真唏嘘。米国财气急败坏,“啪”地一巴掌重重打在吴文燕脸上:“你个破鞋!骚货!不要脸!白给老子都嫌脏!滚你妈的蛋!”
我也忍无可忍了,使出全身力气,一头顶上去,将米国财顶出老远,仰面掀翻在地。米国财很快翻身跃起,上来拽住我,我们死死扭在一起。
“住手!你们干什么?要造反啊!”这是庆元队长的声音。米国财这才罢手。米婶上来,用她的衣袖轻轻替我擦着泥土:“斌斌!伤着哪儿了!你跟妈说,妈明天就去大队,公社告状,他们这样欺负人,妈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替你讨个公道。”
湾子里几个年轻人,此刻都低着头纷纷往后躲。只有米国财仍然理直气壮。
“哼!告就告,谁怕谁?了不起啊!也不问问他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还敢去告刁状?我还想告呢!看看明天到底谁会被抓走?”
“好你个小畜生!你还翻天了,斌斌现在落户在我们家,他就是我们家的人,你欺负他就是欺负我们家!”
“我还敢欺负他?明明是他在欺负我。文燕我早就托了媒人,就差一点就成了,他凭什么横插一脚,还直接把人给睡了。他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你——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斌斌——斌斌他绝不是这样的人。你托了媒人去提亲,人家答应你了吗?我们也托了媒人,人家都答应了,你还在中间胡搅蛮缠,就是赖皮狗!”
“好!各位大叔大婶,你们都听见了。他一个知青,要找个黑五类子女,糊弄鬼呀?明明就是耍流氓,把人睡了脱不了胡了。这才托个媒人掩人耳目。好!你们等着,欺负老子,我叫你们好看!”
“等着就等着,害怕你?”
湾子里的人,绝大多数也都是米姓宗族房头,米婶刚才这么一说,我和米国财的矛盾,转眼间就变成了米姓家族内部的事了。这时候,湾子里一些年岁大的都来了,有人拉着米国财,有人劝着米婶。最终的矛头还是全部集中到了吴文燕身上。
所有人一起将目光投向吴文燕,让她陡然间就跟被人扒光了衣服,躲没处躲,藏没处藏,死死低着头直往我怀里钻。米婶见此情形,上前搂住吴文燕:“你这傻丫头!说话也不过脑子,你们俩的事,我们大人已经在替你们做主了。你怎么还要胡乱糟践自己?”
我不敢看米婶,只觉得地上没洞可钻,只能死死低着头。米婶知道,再这样下去,事情会越搞越糟。
“好!好!回头赶紧把亲定了。看谁还敢再捣乱!”
庆元队长看看事态也平息了,冲着大火吆喝:“好了好了!都是一湾子,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再不许动手动脚。传出去想什么话?难道还非要搞出个阶级斗争来才好啊!走走走!都回去了,家务事情关在家里解决。”
大伙议论纷纷,一哄而散。我被米国财揍得可不轻,走路都一拐一拐的,庆元队长叫了俩小年轻,左右搀着我回家。
米婶一直搂着吴文燕。直到这会儿,米荷、菱子几个女孩,也慢慢跟着米婶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