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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吴文燕每天看着父亲，不断受到身心的折磨和摧残，也只能关在家里以泪洗面。
我已经是披了与黑五类子女搞对象、搞破鞋的臭名，也不用刻意避嫌了。每天收工后，就大大方方去吴教授家。和吴文燕一起给吴教授做些有营养的饭菜，多少给吴教授一些安慰。
我和吴文燕的真实关系，吴教授当然也是心如明镜。而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也早都超出我应尽的义务之外了。
可吴教授不知有意无意，趁我和吴文燕细心照顾他时，反反复复唠叨，不管我们俩这辈子有没有这个缘分，他都算是把女儿托付给我了，万一哪天他自己有个意外，燕儿在这儿就是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她还怎么活下去？
我没法给吴教授任何答复和承诺，但吴教授的话却对我的触动很大。我现在和吴文燕虽然是假恋爱，至少还能关心她，保护她。可真的到了哪天，我们俩连这点冠冕堂皇的关系都没了，我还能为她做点什么？说是把她和米雪儿一样当亲妹妹，米雪儿倒是名副其实，吴文燕却找不出任何道理。在乡下，就得依照乡下的习俗和规矩，谁要是违背了这种习俗规矩，不管你做得怎样，说得如何，就是没人信你，没人理你。
而我和吴文燕又无论如何也不能假戏真做，不能有任何结果。从感情上，我已经有了张晓莲；从结果上，别说是我，就是吴文燕自己也过不了米雪儿那一关。
等我们俩避开了吴教授，吴文燕又一个劲向我解释。
“对不起啊！郝斌哥！我爸他天天挨斗，脑子都糊涂了！”
“没事，你爸说把你托付给我，也没说要我们俩一定咋样？你把我当哥我把你当妹，不也是把你托付给我了？”
“是啊！就算我把你当哥，你把我当妹，那也只是我们俩私下承认的。拿到外面说去谁信啊？我们俩本来就公开订亲了，名声都出去了，再怎么说人家也会胡说八道！”
“对不起！文燕！都是些无聊的人，你就当是听见狗叫猫叫！别往心里去！”
“我在乡下呆的时间比你长，难道还不知道乡下怎么回事啊？当初想到找你帮忙，我就想到了所有的结果。我这名声，还在乎别的什么？但是白白让你也跟着我受连累！而且——”
“文燕！真的对不起！要不是因为雪儿——”
吴文燕突然转过身来，一下子冲到我面前，伸手轻轻堵住我的嘴，两眼火辣辣看着我：“要不是因为雪儿，你会真的喜欢我吗？你会真的和我处对象吗？”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连忙把头转向一边：“不是因为米雪儿，至少还有可能——在心底里留点希望。”
吴文燕听了我的话，整个人似乎都一下子垮了！我不敢回头看她的眼泪。死死把头低下。她躲在一边，狠狠平静了许久。再次慢慢走近我。
“郝斌哥！我们俩经历了这么多风波后，我想米国才也不会再来纠缠了，其他人就更不会拿眼角扫我。你以后也就不用再这样为了我枉背个虚名了！”
“文燕！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等再过些日子后，我们俩就找个理由，宣布退亲！”
“什么？为什么？”
“郝斌哥！当初你是帮我！现在危机已经过去了。我也不能总是这样赖着你、拖累你！”
“不不！文燕！你听我说！你现在这样——我们退亲了，说不定你还会遇到这些无赖的纠缠！”
“这你放心吧！我本来就是黑我类子女，现在名声就都出去了，以后也不会有谁再来纠缠我了。”
“那你——还有什么打算？”
“我也本来就是这样打算，就想达到这样的目的和效果。就我和我爸现在顶着这顶帽子，是人都能欺负我，想打我主意的人也没人是真心心疼我。我还能指望遇到什么好人？我早就想好了，我虽然也是个乡下酒坛子，可我宁愿一个人好好陪着父亲，我也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往火坑里跳！”
“不！文燕！你干嘛要退亲？我们俩有这名分，至少还能保持来往，虽然也帮不上多少，我也绝不会欺负你！我——”
“可是，我不能总让你这样背黑锅、担虚名，这对你影响太大了，太不公平了！”
“文燕！我真的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看着你为我这样委屈，我比自己委屈更痛苦、更难受！”
“文燕！你——”
“哥！你也别劝我了！这都是命！我只要知道哥不是从心里讨厌我，还愿意把我当亲妹妹一样，我就很满足了。哥是知青，哥在这儿还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情。我什么都帮不了哥，就更不能这样拖累哥了！等我和哥退亲了，哥就不会再受我和我爸的影响。哥也可以好好努力，争取进步，争取早点回城去！”
“不！文燕！你说的这些，哥都不在乎！”
“就算哥不在乎这些，雪儿也在一天天长大，她也会介意的！如果哥是因为我误了雪儿一辈子，我就算死也无法谢罪！”吴文燕说着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文燕说的这些也是事实，雪儿也在一天天长大。自从上次我和张晓莲给她私自推掉那门娃娃亲后，也还有人上门提亲，而且，各方面条件都越来越差劲，每次还得绞尽脑汁找到合适的理由委婉拒绝，米叔米婶都被搅得头疼！从米雪儿现在的年龄、家庭状况来看，她所面临的危机和困境，的确比吴文燕还要紧迫和尴尬！
可是，难道我现在真的要甩了吴文燕？我们俩现在虽然是假恋爱，但我们俩毕竟还能公开往来，正常交往。如果公开退亲了，我们之间就不能再有半点瓜葛，连找吴教授都要避嫌。他们家要是再有点什么事，我也只能做个局外人了！我还怎么帮她照顾她？以他们现在的处境，连我都不敢进他们家门了，这一大湾子谁还愿意担这个风险？
“不行！文燕！我不同意分手！”
“哥！你干嘛？你本来就是为了帮我，把自己的名声都坏了。你现在还愿意沾上这个麻烦不放！”
“我一个大男人，名声算什么？反正都臭了！由他去呗！”
“你这又何苦呢？”
“咱俩私下里不还是兄妹吗？那我能自顾自己不管你吗？”
吴文燕再次控制不住一头扑进我怀里，仍然一边哭泣，一边捶打着我：“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又不许我爱你！你让我好苦，好难！你为我受了这么多委屈，你为我担了个处对象的虚名，我想要好好感激你，安慰你，我也不能，你让我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再理你、再见你，我就想和你一刀两断！”
“文燕！你看你现在这样靠在哥怀里撒娇，哭泣，你这就是对哥最大的安慰，让哥觉得自己活得好有价值！”
吴文燕突然抬起头，微笑着抹着泪水：“好！你不答应马上和我退亲，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先答应我才告诉你！”
“好！哥答应你！”
“以后，哥还是把我当妹妹一样疼爱，哥知道，我们在这儿没亲没故，哥就是我们最亲的人！”
“是啊！我就是这意思！”
“可是，哥也必须允许我把哥当真的对象，让我像真的对象爱哥一次！”
“不不！哥不能答应你！这怎么行？喜欢是相互的，爱是对等的！哥把你当妹妹，你就只能把我当哥！”
“那就算了！那我们还是退亲！”
“为什么？”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又不许我对你好，这难道就是相互的？对等的？”
“文燕！我对你好，是关心你、心疼你！”
“我不要你可怜我！我要马上和你退亲，以后不管什么人上门提亲我都认了，我想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好被人疼被人爱！”
“文燕！我什么时候说可怜你了？”
“那你这算什么？你自己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除了同情可怜，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
“哥！你对我完全就是出于同情怜悯，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这辈子都无以为报。后面的日子还长的很，我总是这样拖着你连累你，我会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文燕——”
“就这样了！你回去吧！”
吴文燕低着头坐在一旁，再也不搭理我。我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