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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莲自顾着气呼呼往前走，我也没有丝毫犹豫，紧紧跟随而去。很快，她就发现我跟上来了。故意停下脚步，她停下我也停下，她在走我在跟上。如此反复几次，她也不再理我了。顺着湾子走了没多远，她便拐到田野去了。我也不用多想，仍然紧紧跟在后面。我们沿着田间小道，走到沟沟渠渠，走到离开湾子很远的原野里，张晓莲就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我还是颤颤悠悠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样僵持一会，张晓莲很不耐烦冲我嚷道：“还站着不动？准备站到天亮啊？”我总算等到她的指令，这才战战兢兢走到她面前。
这天夜晚真的很黑，面对面站着，彼此也只能看到一团黑影。我走到她面前，就死死低着头，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从她急促的气息里，我仍然能够真切地感到她的怒火。如此又是长长的等待了许久，她才冷冷地开口：“好吧！这么死皮赖脸缠着我，还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
“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希望你别生气！求你原谅我！”
“就这？那行！我不生气了！你回去吧！我还要赶路！”
张晓莲说完，真的转身要走，我一下子又慌了，冲上去紧紧拽住她的衣服：“你别走啊！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和吴文燕，真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人家就敢这么赖上你？你还不想跟我说实话？”
“真的什么都没有！这都是雪儿惹的祸！”
“噢！你自己搞出事了，还要赖在雪儿身上？”
无可奈何，我只好把我和雪儿湖边救人，私见吴教授，以及吴教授给我们讲的放鹰台的故事和他托付我和米雪儿保管的那些破砖烂瓦。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张晓莲听完我的叙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住我的衣服一顿拳脚：“真是两个笨蛋，一对白痴！你们是想气死我？雪儿小不懂事，你怎么也这么糊涂？吴教授吴文燕，好事坏事，沾上了就是倒霉事。难道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下放这么久，乡下的事也知道了不少，安分守己，不撩事惹非，我都一直记在心里。可是，有些时候，当你真正遇到一些事，就算想躲也躲不开。看见人家掉进水里，我能见死不救吗？”
张晓莲不知为何，陷入一阵久久沉默，而她的沉默，总是让我胆战心惊。
“好了！事已至此，姐也不再怪你了！其实，姐心里也知道，你这么做，本来也没什么错。姐就是担心你，你是知青，在乡下人眼里，你始终都是个外来人，你自己想想，你这次要不是舅舅舅妈这么出面护着你，这湾子里的人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姐现在虽然是干部，姐能帮你的也很有限。你好心做好事，做善事，本身都没错，但你也要多想想自己，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你自己那天也说了，你是姐接来的，也是姐把你安排到舅舅舅妈家落户的。姐当然也会对你格外的关心。姐现在就是把你当家里人一样了。”
“姐——”
“郝斌！姐有时候脾气也不好，说你也很难听，但你也别怪姐，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心里太着急——”
“姐！你别说了！我——”
“郝斌！你——你之前，你跟姐说——你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辜负雪儿，都要对她负责，你——你都是真心话吗？你——你能做到吗？”
“姐！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在你面前，对天发毒誓！我要是对雪儿说话不算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晓莲突然一把将我拽进怀里，紧紧搂着我，放肆地哽咽抽泣：“谁要你发毒誓啊？姐就是心里不踏实，随口问问你，你还真跟姐生气了？只要你真的把雪儿放在心上，替姐好好关心她照顾她，让她活的有点希望和盼头，姐也会一辈子都感激你，把你当心肝、当宝贝！”
我这辈子还没谈过恋爱，也没和任何异性这么亲近，这么信任；这么依赖、这么温馨。现在正是夏日炎炎的季节。彼此都是衣着单薄，如此亲密的搂抱，我的小心脏哪能受得住这般的刺激。伴随一阵急促的心跳，全身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汹涌澎拜涌向大脑，我只感到嗡地一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张晓莲似乎很快就感觉到了我的热浪和颤抖。自己也像触电一般，迅猛推开我的身体。好久好久，我们都在尴尬回避，努力平静自己。
“姐！我——”
我也努力控制自己，掩饰刚才的凌乱。
“郝斌！姐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发脾气，打你骂你了，你也不许记姐的仇、生姐的气，好吗？”
“我本来就没有！”
“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
“那——你再好好叫我一声姐！”
“姐——”
“心不诚！叫的不好听！”
“姐！我——”
张晓莲突然也止住笑容，深情凝固，昏暗的夜幕里，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僵直地站在我面前，我使尽全力，慢慢挪动了一下沉重的脚步。稍稍靠近她一点：“姐！你——你能一辈子都做我姐吗？我——我好害怕你会离开我。”
“这——你也要问啊？姐现在是你姐，当然一辈子都是了。可做你姐哪能一辈子都不离开你？姐不嫁人了，你养姐一辈子啊？”
“我养！我养姐一辈子！”
“少来！姐有手有脚，干嘛要你养？只要你将来把雪儿照顾好，姐就一辈子给你当姐，也不离开你。”
“真的？姐！你怎么对雪儿比对自己都好？”
“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雪儿不应该是这样的命，就应该有个好日子。我们这些乡下酒坛子，活的都很苦，活的就没一点希望，一点盼头！”
“姐！我——我也想——把你当雪儿一样——尽最大努力对你好！可我——我又怕姐生气，我——我真的——”
“你看你，又瞎说话，你对姐怎么好，那也不能把姐当成雪儿一样啊？”
“姐！我——”
“姐知道你的意思！现在雪儿还小，你就想缠着姐耍赖皮，让姐好好心疼你！”
“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说——”
张晓莲伸手轻轻堵住我的嘴：“别说了！姐知道了！乡下的日子苦，我们这些乡下人一天天都很难熬，你在舅舅舅妈家待一天，姐都会把你当弟弟，好好心疼你照顾你。”
“姐——”我突然一阵激动，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扑上去，紧紧抱住她。她开始本能地挣扎几下，也就放松下来，静静站着，任我将她箍的喘不过气来。
“姐！我——我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是想的你，我觉得我喜欢的是你。”
张晓莲全身一怔，急促地扭捏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我推开：“你——你别瞎说！”
我被她推到一旁，头脑顿时也清醒了许多，感觉自己有犯下弥天大罪，死死低着头，傻傻站在一边。张晓莲看见我的样子，心又马上软了下来。
她慢慢靠近我，将手轻轻搭在我肩上，突然在我额头上蜻蜓点水亲了一口：“不早了！回家吧！”
“噢！我送你！”
“别送了！你也该回去了！”
张晓莲说完，自己就转身匆匆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干着急，却不知道怎么办？
“姐！我真的喜欢你——”
张晓莲原地顿了一下，迅速加快脚步，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她就这样走了，我却久久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我感到一股色色的泪水已经涌出了我的泪眶，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还是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