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吴文燕私下找过米荷菱子。接下来几天,她们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我正准备再找吴文燕问个究竟。可就在这时候,在我毫无准备毫无察觉之下,也不知到底是米荷还是菱子,什么时候竟然偷偷把一个小字条塞进了我的衣兜里。等我无意中摸到字条时,我的脸都吓白了,心都要跳出来。这要是被人察觉,这还了得,我和她们这么偷偷摸摸,这算什么性质?这简直是在玩火,这是要死人的!
我偷偷观察她们俩,她们俩却完全都跟没事一样,我也压根就没法辨别,到底是谁偷偷给我塞了这个字条。
上工时间,我硬是强忍着自己,始终没敢偷看这张字条。
好不容易挨到收工,我带着无比的紧张和忐忑,自己和自己进行着残酷的思想斗争。到底谁写的字条?到底写着什么内容?我到底看还是不看?到底什么时候打开?
我就一直这样深深矛盾纠结着,回家又是应付小强纠缠,又是应付米雪儿学琴,再然后就是吃饭,洗澡。等到全家人都收拾停当。天也全部黑了,大家也分别关好门,准备熄灯睡觉。
直到这时候,我才将自己的房门栓死,再次摸出那张小字条。小心翼翼忐忑不安一点点打开。字条上就歪歪扭扭一行字:“今晚大禾场稻草垛见面,不来后果自负。”
大禾场稻草朵?这不就是偷偷摸摸约会吗?我再仔仔细细把字条正反看了几遍,也没看见落款。我的大脑又开始极速旋转,米荷?菱子?字条就只可能是她们俩塞给我的,可她们俩都是名副其实有对象的?我和她们任何人也不能这样幽会啊?这要是被人给逮住了,就算全身是嘴也说不清啊!那不就是身败名裂,自取灭亡?
不能去,这不是陷阱也是火坑,我可以死,那也不能背着这样的名声被人冤死啊!
我赶紧把字条烧了,吹灭灯就倒在了床上。
睡肯定是睡不着的。我瞪着大眼,就拼命避开字条的内容,避开米荷、菱子的样子。我想张晓莲,想吴文燕,想米雪儿,甚至米叔米婶小强,还有余若楠、窦文涛、夏定明。我本以为这么折腾一大圈就能睡着了。可这根本就无济于事,我不仅没能睡着,反倒坐起身来,自己捂着脑袋,就像找块砖头自己把自己脑袋砸碎。
“不来后果自负!”我不去会是什么后果呢?她们会把我在补习班给她们讲的那些过激的话都说出去?会举报我?会污蔑我是大流氓?不至于吧!我对她们几个小丫头都是与人为善,就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过分的话,也没使过什么坏心眼,好歹我还救过她们的命。她们干嘛对我有仇?干嘛这么恩将仇报?
那这事就是吴文燕所说的,什么夜校补习班,我是真的捅马蜂窝了。她们这个年龄,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我竟然还敢这样去招惹她们,这不就是惹火烧身了?现在怎么办?我要去了,她们真的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我怎么办?可我要是不去,她们同样做出些疯狂的举动,我又该怎么办?
去,我还能私下给她们解释清楚、阐明道理。不去,那就真的是放任自流、不计后果了。前思后想,左右权衡,我突然下定决心,充满凛然正气,视死如归,如同走向刑场。
大集体年代,乡下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大禾场。与大禾场配套的就是仓库。这两样都是最能代表集体化的象征。
大禾场的功能,主要是用来打场晒场。一年到头除了在履行这两项功能时,那就成了一个大人小孩玩耍游戏的空场子。
每年秋收过后,打下的粮食要赶在天气大好时整理干净、晒干入库,而打完场后所有的稻草,就全部围着大禾场堆成一垛一垛,有长性的,有圆形的,相互连接,延绵起伏,宛如平地升起一座座小山包,蔚为壮观,也非常好玩。
这时候,白天或者傍晚,大禾场只要没大人干活,就基本上是小孩们的天下。大禾场上滚铁环,打陀螺,弹珠子,踢毽子。不到天黑就都不散去。围着这些像山包子一样的草垛子,小孩们比赛攀爬,相互捉迷藏,更是乐此不疲的游戏。
但是,白天热闹的大禾场,到了晚上也和山间一样安宁。特别是月黑之夜,各家各户熄灯之后,这大禾场虽然是连在湾子中间,实际上也跟乡间原野一样寂寞宁静。
我在自己房间经历了漫长的矛盾纠结后,当我悄悄出门时,全湾子都早已进入梦乡。今天的夜晚,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月光因为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着,只透着微微的光晕,昏暗里就算面对面也看不清人的样子。
我出门就是提心吊胆,做贼心虚。一路上都是尽量沿着路边的篱笆树影偷偷潜行。进了大禾场,也是沿着草垛的背面一路观察,一路搜寻。这样子,比我和张晓莲幽会还要紧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