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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还是伤痛在身，到了天黑，余若楠该赶回去了，我还得忍气吞声去送她。这一路上，我可又是在劫难逃了。
前面一大截，她就是大步流星，一声不吭。等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地。她便伸手拧着我的耳朵，一直将我拖到路边的岔道，将我摁在地上老老实实坐好。
“行啊你！这才几天不见，翅膀都长硬了，就成男子汉了？”
“好姐姐！我投降！我错了！”
“你投降我就饶过你？休想！”
“那你要我怎样才肯饶过啊？”
“我要你去死！笨蛋！蠢货！气死我了！”
余若楠再次死命拧了我一把，终于撒手，我小心翼翼摸摸耳朵，还好没被她给拧下来。
“好吧！现在跟我说实话，你那个黑五类的小丫头，到底有什么魅力，怎么这么几天就把你给迷成这样了？”
“你是说吴文燕？”
“废话！”
“你不是见过了？就那样！长得不算丑，也不是特别的漂亮！”
“就这样，你干嘛还被人迷的神魂颠倒，不顾一切的？”
“你是干嘛？明明都知道了，还这么东扯西拉？”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猪头猪脑，神经错乱，鬼迷心窍！”
“好了！楠楠姐！你就饶了我吧！”
“我是想饶了你，可我就是想不通，这个吴文燕嘛，看上去还真没什么特别的。还是黑五类子女，你才来几天，怎么就和人家搞上了？”
“哎！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话说的这么难听。刚才不都跟你说了，我就是不忍心看着她被人欺负，好心帮她一把！”
“真的就是这样？那你和她也没一点特殊的感情，特别的关系？”
“真的没有！你烦不烦啊！我们俩到现在也没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
“好吧，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不过！这件事我还是得对你定下几条铁的戒律！杜绝隐患！防患未然！”
“什么？你——行行！随便你！反正我也是帮忙，无所谓！”
“第一：虽然你们俩已经是公开的对象。但是，你和她必须严格把握分寸，保持距离，绝对不许借此机会，假戏真做！”
“没问题！”
“第二，更不允许乘人之危，占人便宜！”
“这也更不会，更不可能！”
“少来！你别把话说早了。我知道，你年纪小，下放时间短，现在还很单纯。过段时间，在乡下呆久了，人就待油了！你也会感到空虚、寂寞、无聊，你就可能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来。”
“放心！我要无聊那也不会找她！”
“啥？你不找她？你还别人？快说！还有谁？”
“我不找别人，我找你总可以吧？”
“你——”余若楠气的再次拧着我的耳朵：“你是活腻了！真的想找死啊？”
“饶命！饶命！我投降！”
余若楠松开手，又狠狠扇了我一把，这才算解气，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第三！”“还有啊！”“废话！这是最重要的！”“噢！”“第三，无论如何，任何情况下，不单是姓吴的女孩，包括所有乡下女孩，你都绝对不能碰人家！”“不许碰人家？这也太严厉了吧！”“什么？”“我和人家混熟了，在一起开开玩笑，打打闹闹，哪还没有磕磕碰碰的！”
余若楠突然抡起粉拳，死命在我背上一阵狂砸：“你成不成点气的？你想气死我啊？我这都是为你好，我不许你碰人家，就是怕你年轻不懂事，心血来潮就什么都忘了，吃亏上当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你还敢跟我耍嘴皮子！你要是和哪个知青搞对象，我才不会管你！”
“好了好了！你定的戒律，我都牢记在心，等我真谈对象时，我一定只找同类，绝不找乡下女孩，行了吧？”
“你还知道啊！我以为你真傻呢！不成器！”
“是你总在我面前充大，总欺负我小！我再小也都是下乡知青了！”
“行了！我这个当姐的，也算是尽职尽责了！对得起良心，对得起你姐，对得起伯父伯母！”
“就对不起我！”
“我还对不起你啊？为你担惊受怕，为你东奔西忙，我都没听你一句好话。你这良心都被狗吃了？你现在，心里就记得你身边那些乡妹子了！”
“楠楠姐！谢谢你了！真心的！”
“这还差不多！算你还没有忘记咱俩青梅竹马的这段情分！”
“楠楠姐！你也要保重！乡下日子苦，人累心也累！”
“来！让姐抱一个！”
余若楠还是第一次对我这么温柔，当然也是第一次这么抱着我，她几乎也是把脸都贴到了我的脸上：“记住！听姐的话，姐不会害你！乡下的日子苦，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都要好好的，别真弄出什么事来，咱迟早还要回家的！”
“嗯！我知道！我都听你的！”
余若楠再次亲昵地摸摸我的头：“我就知道，你这小样，就招女孩子喜欢。姐就提醒你，悠着点，别玩过了，心太花了当心被刺扎了！”
“什么话？我哪花心了？我这都是被逼无奈，舍己为人。”
“行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以为你是谁呀？见谁都喜欢，对谁都舍命，你以为你这是在帮人？你这是在害人。你这么无私博爱，把人的心都勾走了，自己有几条命啊？现在又不允许一夫多妻，以后啊，做什么事还是先想清楚再做。别再搞出什么扯不清楚的事来。”
“楠楠姐！这真的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是啊！那你现在还是要好好想清楚，你自己家里的那个小妹妹，和你隔壁那个黑五类，你将来到底准备对谁负责。两个都掉水里了，你到底打算先救谁？”
“都救！”
“都救可以，都娶就不成了！”
“反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也不着急。”
“废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心态就好了！”
“生活无常，你也不能把什么都规划好了，都想清楚了再过日子，那太难了，太痛苦了。”
“也许吧！好了！你现在有对象了，以后我就尽量少去打搅你。可你还得经常来看我，还得继续给我当电灯泡。”
“干嘛呀！你就干脆也选好一个，好好恋爱不好吗？”
“哎！你怎么回事啊？我这还没把你咋地，你就这么嫌弃我啊？”
“不是不是！我——我——我怎么看你都是我领导，我老姐！”
“去你的！就你这样，还总想着当大男人，总想着怜香惜玉是不是？行！等姐那天真的心力交瘁，筋疲力尽时，你也好好给姐当个大男人，对姐也怜香惜玉点。”
“嘿嘿！我不担心，你才不会！”
“行行！滚滚滚！”
余若楠嘴里赶我滚，神情对我却更加温柔。
“好了！今天你就送我到这儿，一会你姐姐妹妹又来接你了！”
“我不！我送你到家！”
“好了！别送了！再送我又想揪你耳朵了！”
“喜欢你就揪吧！反正被你欺负惯了！”
或许因为我们俩关系太熟了，彼此突然太温柔反倒不大习惯，不大自然。
“好吧！那就走吧！”她说着，真的又拧了我几下。我也乖乖地跟着她赶路。
剩下的路程，我们俩就再没说什么，一直默默赶路，在这沉默的黑暗中，心情仿佛也跟着沉重起来。等到快到她下放的村子。她又突然转身抱着我，我们明显感觉到她的哽咽和抽泣。
“郝斌！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早点去看你，都怪我以前对你太凶了！让你对姐都生疏了，让你在这儿感到孤独寂寞，让你对别人有了依赖。姐不怪你，这都是姐的错，姐以后会改，姐以后有时间就来看你，你有时间也去看姐。不管怎么说，我们俩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我们俩才是最亲近的、最信任的！姐是从心里疼爱你，姐也是从心里需要你！”
“楠楠姐！我有空就去看你！”
“你当然要去，你别总以为只有那些乡下酒坛子命苦、委屈。你再想想姐，想想我们这些从城里来的女知青，从小娇生惯养，这一下子就像从天上掉在地上，我们有时候也很绝望，也想自己解脱！”
“楠楠姐！你——你怎么也会这样想？你是我姐，你肯定比我坚强！”
“是啊！姐是比你坚强，可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姐就不是人了？心里就不会委屈脆弱？那姐在鬼地方还有什么亲近的人啊？不就是当着你才能发泄一下？”
“楠楠姐！那你以后只要有什么委屈，都尽管来找我发泄！你就算把我的耳朵拧下来了我也不怪你！”
“好了！今天都发泄完了，赶紧回去吧！”
“好！”
余若楠和我分手后，急匆匆跑回村子。她一走，我就开始急促往身后张望。我的身后，只有黑暗寂寞。看来，张晓莲米雪儿今天并没有来接我，我心里突然砰砰直跳。看样子，我今天必须一个人面对黑暗了。
我长长吁了口气，狠狠平静自己，随后，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狂奔。
